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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達摩到慧能禅法的演變

  從達摩到慧能禅法的演變

  方立天

  從中國禅宗發展史來看,自菩提達摩東來,後經慧可、僧璨、道信和弘忍,這期間可謂禅宗的准備期,慧能及其《壇經》的問世,標志著禅宗的正式形成。慧能後出現了五家七宗,禅宗更臻于鼎盛,充分表明慧能創立禅宗的曆史業績是空前的。本文所要論述的問題是,從達摩到慧能,前後六祖間的禅法是怎樣演進和變化的

  演進和變化的理論、原因何在

  從中我們又可以得到怎樣的思想啓示

  我們認爲,探討這些問題對于了解禅宗、了解禅修是十分有益的。

  一、達摩、慧可和僧璨的“藉教悟宗”說

  達摩、慧可和僧璨叁位禅師事迹的記載都很簡略,有的甚至還很混亂,但有一個共同點,即現有的記載都表明,叁代禅師都崇奉四卷本《楞伽經》,並以之作爲禅修的指導和印證,所以也都被稱爲楞伽師。四卷本《楞伽經》對他們的影響有二:一是方法上重在“宗通”。該經雲:“謂我二種通,宗通及言通。說者授童蒙,宗爲修行者。”[1]“宗通”是離開語言文字,直接通達佛教堂奧的宗旨,是修行者的自證自悟。“言通”是運用語言文字,安立名相進行說法教化,是對初學者的啓蒙。禅師們提倡“藉教(言)悟宗”,以宗的趣人爲根本。二是思想上重視如來藏說。[2]該經認爲一切衆生的煩惱身中都藏有自性清淨(本來清淨)的如來法身,而一切衆生的自性都含藏如來的功德。如來藏思想成爲楞伽師的主要思想基礎。

  (一)菩提達摩的壁觀——安心法門

  菩提達摩(

  ——536,一說528),自印度航海來華,經廣州到建康。傳說達摩和梁武帝曾有一段對話。梁武帝笃信佛教,他問達摩,即位後所做的建寺、寫經、造像、度僧等事,有多少功德

  達摩卻說無功德可談。梁武帝感到難以理解,達摩即渡江北上人魏,在嵩洛一帶傳授禅法。達摩晚年,傳說他遭遇毒害而死,也有說是“只履西歸”即手攜只履西歸印度。

  菩提達摩的禅法以壁觀——安心法門爲中心。宗密說:“達摩以壁觀教人安心,外止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人道,豈不正是坐禅之法

  ”[3](“壁觀”,是面壁而觀,心如牆壁,外,諸緣不能人,內,心無不安。這是達摩傳授的獨特禅法。道宣對它評價甚高:“大乘壁觀,功業最高,在世學流,歸仰如市。”[4]可見達摩禅法的影響是很大的。

  達摩禅法的特點在于“藉教悟宗”,也就是憑借言教以啓發信仰,一旦信仰形成,便不再憑借言教。達摩禅法的具體內容是以理人爲主、行人爲輔的“二人四行”法門。史載達摩稱:“人道多途,要唯二種,謂理、行也。”[5]認爲成就佛道的方法只有“理人”(對于教的理論思考)和“行人”(修持實踐)兩種。關于“理人”,達摩說:“籍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塵障故,令舍僞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不隨他教,與道冥符,寂然無爲,名理人也。”[6]“真性”,是佛性,也是空性。“理人”有兩層含義:一是根據經教所說,深信人人都有真性,,在“含生同一真性”的理論基礎上,確立“舍僞歸真”的信仰和決心;二是在樹立信仰後,通過禅定“壁觀”,令心安定,不生分別,不再依賴經教,心與道冥符。“理人”即悟理。也就是悟人“無自無他,凡聖等一”的“性淨”之理,悟人“寂然無爲”的“空性”之理。悟理的關鍵是“壁觀”,也就是“安心”。菩提達摩特別重視“安心”,將心安住一處,使之達到安定寂靜的境界,這也可以說是不起分別心,沒有分別心。相傳有這樣一個故事,慧可初見達摩,說自己的心很不安甯,乞求幫助“安心”。達摩說,你把不安的心拿來,我使你安心。慧可說,不安的心拿不出來。達摩說,我已給你安心了。[7]這是說,不把心加以區別,就是安心的意義。可見,菩提達摩“藉教悟宗”的實質是重禅悟,輕經教,重智慧,輕語言,重內在超越,輕外在修持。

  “行人”,“行”有“四行”,即有四項內容[8]:一是“報怨行”,人們對以往所作的業應有正確的認識,甘願承受,毫無怨憎,並且要努力修行,以顯了真性。二是“隨緣行”,人們應依隨苦樂順逆各種緣,保住真性,以漸進于道。叁是“無所求行”,對于現實經驗世界,不應有任何貪戀、追求。四是“稱法行”。“稱法”,指與理法相稱相應,理法即“性淨”之理,“空性”之理。這是指與“性淨”之理或“空性”之理相應的修行。“四行”是在四種禅修實踐中作到無怨無憎,無喜無悲,無貪無求,符合理法。“行人”是在“理人”的基礎上進行的,並要求與壁觀內證所得的“性淨”之理或“空性”之理相應。達摩提倡“理人”與“行人”的結合,實際上含有“理人”重于“行人”的傾向。

  菩提達摩的“二人四行”說是一種自我心靈與行爲控製的修行方法,它把“言通”與“宗通”聯系、統一起來,並最終歸結爲“宗通”,也就是把樹立信仰與禅定修持、言說與內證、理論與實踐聯系、統一起來,並以超越言教的“悟宗”爲根本目的。

  (二)慧可的“自覺聖智”說

  慧可(僧可,487—593),虎牢人(今河南荥陽)。少爲儒生,後出家。年約四十歲時,遇菩提達摩,即禮以爲師,從學六年。不少禅學史籍載有慧可“雪中斷臂求法”的故事,說慧可爲了向達摩表示求法的決心,立雪地數宵,斷臂,達摩有感于他的真誠就把四卷《楞伽經》授予他,並說,若依此經修行,就可自得度世。後到東魏的邺都,大弘禅法。但受到異派學者的迫害,其說法被稱爲“魔語”。北周武帝滅佛後,慧可南下隱居舒州皖公山(今安徽潛縣),在此傳法給僧璨。後又回邺都修禅傳法。

  據《續高僧傳》卷十六《慧可傳》載,慧可繼承了達摩重念慧,而不重語言的傳統,是一位“專附玄理”、不拘文字的自由解經方法的倡導者。他的禅學的根本主旨是以“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爲宗。[9]現存慧可《答向居士來書》中的一首偈,基本上體現了他的禅學見解,體現了他“專附玄理”的思想風貌。偈雲:“說此真法皆如實,與真幽理竟不殊。本迷摩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余

  [10]”“摩尼”,寶珠。“無余”,無余涅檠。第叁、四句是說,猶如衆生迷惑時,會視珍珠爲瓦礫一樣,不知摩尼是珍珠,衆生一旦覺悟,離開迷妄,也就立即明白自我的本性是覺性。這是一種本性覺悟說,即把自覺解釋爲自性覺悟,認爲自我本來是有覺性的、覺悟的。第五、六句是肯定無明與智慧無異,“萬法”皆是“真如”。偈文末尾兩句是說,衆生身與佛無差別,不必另求無余涅槃境界。應當指出,慧可所奉持的《楞伽經》所講的自覺聖智的“覺”字是指觸覺,“自覺”是一種自我觀證。慧可把自覺解釋爲不須依靠別的因緣的自我覺悟、本有覺悟,自覺聖智解釋爲自性覺悟的絕對智慧。與此相應,慧可把般若性空之“理”作爲“真如”,遍于衆生之中。這既爲衆生具有自覺聖智提供了本體論的依據,又把般若性空說與佛性論結合了起來。由此,慧可還進一步闡揚衆生的心靈即是佛、衆生身即是佛身、生死即是涅檠的思想。慧可的這種解經方法,和直指生佛無差別的自性本覺說,凸顯了達摩正傳的心法,對後世禅宗有重大的思想影響。

  (叁)僧璨的任性合道說

  僧璨的史料極少,今就托名僧璨所作的《信心銘》略作論述。《信心銘》是在佛教清淨心的思想基礎上,吸取道家,尤其是《莊子》的《齊物》、《逍遙》思想而成。文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11]“至道”,禅修的最高境界,實即人的心性的本真狀態。意思是說,把握“至道”的最根本之點就是不作任何分別。又雲:“不用求真,唯須息見”[12]不必去求真,但必須息滅各種妄見。這也就是“一心不生,萬法無咎。”而要作到息滅妄見,一心不生,就要“任性”:“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13]“性”衆生本性、真性。“任性”就是隨本性的自然,就是“複歸自然”。[14]這是不作分別,非有非空,無去無來的心性本然,是人心冥合至道、斷絕煩惱的理想境界。這種追求心靈的原初狀態、心性的自然表露,以及任運自在的自然主義的禅修生活准則,越來越爲後世大多數禅師所奉行。

  二、道信和弘忍的東山法門

  道信(579—651),早年出家,後赴安徽舒州皖公山從僧璨學習禅法。僧璨圓寂後,道信南下江西吉州、江州一帶傳法,深得衆望,後又到與江州隔江相望的湖北黃梅雙峰山弘法叁十余年。弟子弘忍(601—674,一說602—675),生于黃梅,早年奉事道信,曾負責組織安排寺內禅衆的勞動生産和生活,後來赴雙峰山以東約叁十公裏的東山弘法。道信和弘忍的禅修生活與以前的禅師們有所不同。其特點,一是定居,如道信在雙峰山叁十余年,聚徒多達五百多人。二是重視生活自給,以禅指導日常生活,把勞動生産與禅修實踐結合起來。道信和弘忍使禅僧生活方式以及修持方式發生重大的轉變,史稱他們的禅法爲“東山法門”。

  道信在《人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說:“我此法要,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一行叁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15]這可以說是東山法門禅法的綱要,其中包含了心性理論和修行實踐兩個方面。這裏道信所說的“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是引用四卷本《楞伽經》的品名《一切佛語心第一》。該品名標示了佛教的核心思想在《楞伽經》中都具備了。道信把“一切佛語心第一”發揮爲“諸佛心第一”,強調人心的重要,強調要重視“心”的修持,以此強化向內用功的禅修實踐。所講《文殊般若經》一行叁昧,是一種修持方式,指一心念佛酌叁昧。總的說,東山法門的禅法就是靜態漸修的坐禅、念佛和守心,其特質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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