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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池大師思想研究(劉紅梅)▪P37

  ..續本文上一頁辨擊,且天主教書未甚多出,如文王入地獄等語,亦未有知之者。今日天主教書名目多端,艾氏說有七千余部入中國,現在漳州者百余種。[ 黃貞《請顔狀其先生辟天主教書》,《聖朝破邪集》卷叁,《頻伽續藏經》第195冊,第717頁]

   事實上,蓮池對天主、殺生與靈魂不滅的破辟,已觸及天主教教義的核心;對戒殺與因果輪回的辯護,亦涉及了佛教的根本義理。這些問題的交涉,反映出兩種不同宗教在宇宙、人生根本問題上的理論分歧。可見,兩種不同宗教在宇宙觀、思維方式上的差異,直接導致了這一場曆史辯論。此後,明末佛教叢林中密雲圓悟、費隱通容、羅川如純,蓮池弟子黃貞、張廣湉等,承蓮池大師之辯天思路,對天主教的創世說、人性論、靈魂說、天堂地獄說等進行詳細深入的論辯,掀起破辟天學的新階段。

   值得一提的是,明末天主教“開教叁大柱石”之一的楊廷筠[ 楊廷筠(1562—1627),字仲堅,號淇園,杭州仁和縣人,官至順天府丞。萬曆叁十七年(1609),退職家居期間由儒入佛,成爲蓮池大師門下居士,有“公門有禮僧之室”之說,與當時大居士袁宏道、虞淳熙、董其昌、馮夢祯等有過交往。後由傳教士郭居靜受洗,教名彌格爾,號彌格子。自此在杭州致力于建教堂、開義館、興仁會等。1616年南京教案發生後,曾讓金尼閣、羅儒望等傳教士在其家中隱匿,並著《鴞鸾不並鳴說》等文與教案發起者、昔日的同修沈進行論辯。],曾爲蓮池大師門下居士,一度致力于戒殺放生、興修寺廟等佛事活動。萬曆叁十九年(1611),改奉天主教,成爲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並勸說全家人由笃奉佛教而改信天主教。其傳教、護教的著作,如《代疑篇》、《代疑續篇》、《天釋明辯》等,極力宣揚天主教義,融會天主教思想與儒家思想,並從天主教教義出發,對佛教六道輪回等理論進行批判。楊廷筠的由佛入耶及對佛教頗多異議,引起了佛教內人士的反對,蓮池的態度不見文獻記載,行元和尚在《非楊篇》中,對楊氏之行爲表示了極度的不滿:“肆今琳官永饬,貝葉流輝,彼縱毀磨,何傷何害?徒自作闡提之逆種,镬炭之罪魁耳!蕭瑀有言:“佛,聖人也,非聖人者無法!”彌格有焉。”[ 轉引自林仁川、徐曉望著《明末清初中西文化沖突》,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9,10,第130頁]行元、羅川如純等,還對其書中觀點進行了廣泛的反擊。

   李之藻編刻的介紹西學的叢書《天學初函》中,收有署名利瑪窦著的《辯學遺牍》[ 陳垣先生認爲,從時間、內容、文風來看,此複蓮大師書非利氏所作,“此必教中一名士所作,而逸其

  名,時人輾轉傳鈔,因首篇系利瑪窦複虞書,遂並此篇亦題爲利著。”據今人考證,認爲作者可能是

   徐光啓(見孫尚楊《基督教與明末儒學》,第40頁)],《辯學遺牍》包括兩篇文章:《利先生複虞铨部書》、《利先生複蓮池大和尚竹窗天說四端》。在《辯學遺牍》福建刊本中,楊廷筠曾作有一跋,發出這樣的言論:

   予視沈僧《天說》,予甚憐之,不意未及數月竟作長逝耶。聞其臨終自悔雲:“我錯路矣,更誤人多矣。”有是哉!此誠意所發,生平之肝膽畢露,毫不容僞也。今之君子所以信奉高僧者,以其來生必生西方淨樂土也。西方錯路乎?彼既認爲非,高明者宜舍非以從是,否則不爲後日之蓮池乎?噫,予讀此書,津津有味乎其辨之明,亦惟恐衆生墮此危池耳,又豈得已而述耶?[ 張廣湉《證妄說》,《破邪集》卷七,《頻伽續藏》第195冊,第795頁]

   文中對蓮池大師圓寂之語極盡莫須有之詞,引起了蓮池弟子的很大不滿,居士張廣湉作《證妄說》,以親見親聞大師西逝情狀之身份,對楊廷筠之跋進行嚴厲的批斥:

   彌格子跋又雲:聞其臨終自悔,雲:“我錯路矣,更誤人多矣。”嗟嗟,先師無此語,莫謗先師好。先師臨終一段光明,預期告滅。示寂之日,缙紳雲集,僧俗環繞,遠近奔赴者肩摩踵接,室內外滿逾千衆。予時亦在室中,其聆囑累之言,靜聽末後之訓,念佛面西而逝。彌格子于親見親聞者之前,造此無根妄語,不知其欺心幾許。況此跋刻于閩中,而浙版無之,蓋謂可以欺千裏外之閩人,而浙中之耳目難掩耳。先師西逝,至今二十余年,而此辨牍始出,其不敢出于當年而出于近日者,彼將謂親炙者物故必稀,吠聲者隨波易惑耳。[ 張廣湉《證妄說》,《破邪集》卷七,《頻伽續藏》第195冊,第796頁 ]

   他指出,蓮池《竹窗叁筆》刊行于萬曆四十叁年(1615)(蓮池叁筆自敘語,楊廷筠跋之首句也承認叁筆爲大師臨殁之書),而此時利瑪窦去世已五年,從時間上來看,利瑪窦複蓮池之書必是僞作無疑。《辯學遺牍》福建版有楊廷筠所書後記,而浙江版並無此後記,顯然是欲以此脫空之謊欺瞞不明真相之人。

   楊廷筠由佛入耶並對佛教頗多異議,當屬蓮池所說的天學日熾,“名公皆爲所惑”之列。然而,若從另一角度來看,楊廷筠入天主教後救濟貧民、興建教堂、齋戒克己,仍不失爲一個具有宗教追求與宗教感情的人。如果分析其宗教信仰轉變的原因,似乎主要有對佛教理解的偏頗、自身追求與天主教信仰相契這兩方面的因素。楊廷筠同當時衆多由儒入佛的士大夫一樣,對生死大事始終是關切的,而儒學注重的是通過現實的倫理教化建立一種社會秩序,與佛教相比,缺乏一種對人生的終極關懷精神。因此,對生死問題的關注、對人生際遇的困惑,促使他在官場失意期間走進佛門尋走真理。但是,楊廷筠對佛教的六道輪回說、解脫觀等基本理論的理解顯然是錯誤的。在他的認識當中,佛教所說的天堂、地獄都是就肉身形體而言,境界俱極粗淺,因此就有福盡業盡、天堂不長久之說。基于這樣的理解,佛教對于自認爲“真爲生死”的他,是不能滿足其宗教需求的。相反,天主教宣揚靈魂得救說,即奉天行善便能得到來世的天堂永樂,這正與他渴望得到精神永遠解脫的追求相契相合。此外,楊廷筠與東林黨派,在希冀以經世實用之學拯救國危民艱方面有著共識。在他的眼裏,佛教是虛無不實的,“直指心性之宗門”實爲“逃虛涉僞”的“性宗之賊”。相反,天主教重視基本倫理及道德實踐,是真正而實際的“實學”。這樣,他關切倫理、重振傳統倫理道德的願望,在天主教那裏便找到了安慰與依托。因此,相較于由對西方科學知識有濃厚興趣而入教的徐光啓、李之藻而言(楊廷筠對自然科學並無所知),他的入教可以說純粹是出于對天主教的真誠信仰,據說他目睹耶酥聖像時,“恍若大主臨而命之也”。對天主教的虔信以及對天主教事業表現出的強烈宗教熱情,使其被稱爲一個“天生的天主教徒”。

  

   第二節 對羅教的態度

  

   羅教是明代民間宗教中最大的教派之一,又稱無爲教、羅道教、羅祖教,簡稱羅教。據羅教教典《五部六冊》記載,教祖羅清,山東墨縣人,原爲漕運軍人,因“懼怕無常生死之苦”,于成化六年(1470)參師訪友。初始遇一孫姓師傅教授其淨土法門,堅持念佛八年,卻無甚心得。後又坐禅、提公案等等,皆覺心不得開明,以爲這些都是雜法,到生死關頭皆用不上,于是力參“當初無天無地,是個甚麼光景”。成化十八年(1482),羅清自謂在夢中見到白光從西南方向攝照全身,自此覺得“自在縱橫,裏外透徹,打成一片,……行住坐臥,明明朗朗,一段光明。”遂認爲見到此光,即可超越叁界生死,回到極樂安養,“這點光,就便是西方淨土。這點光,就便是極樂安養。”自此,就開始了他的創教、傳教曆程。

   《五部六冊》是由羅清口授,弟子記錄整理而成,共分五部:《苦功悟道卷》一卷一冊,詳細敘述了羅清十叁年參悟過程;《歎世無爲卷》一卷一冊,講述人世無常,勸告世人加入無爲教以脫離苦海;《破邪顯正鑰匙卷》上下兩卷兩冊,破斥“一切有爲之法”;《正信除疑無修正自在寶卷》一卷一冊,闡述無爲教教義,並批判白蓮教、彌勒教等其他民間宗教;《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寶卷》一卷一冊,論述宇宙本源、世界生成。後又經其弟子闡發,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無爲教思想體系。

   從教義來看,羅教雜糅了佛教禅淨思想和道教清淨無爲思想:在宇宙觀上,宣揚“空”是宇宙的根本,世界萬物都是由空派生出來的,真空境界是“真無極”。並認爲人們只要參修無爲大道,“曉得真空法”,便能回歸本來的“真空家鄉”(又稱爲西方淨土、極樂安養)。在修行方法上,宣揚無修無證,只向自心中求解脫,即所謂的“佛在靈山莫遠求,叁寶只在人心頭。”且對佛教念佛、坐禅、誦經、打七,道教內丹修煉及白蓮教等其他民間宗教大加批判,認爲一切修行方法皆是有爲之法,是心外求法:

   執著禅定、解脫,修入神通,有爲之法,終不成就;執著出陽神,有爲之法,有陰有陽,終不成就;執著成佛成仙,有爲之法,終不成就。執著在家相、出家相、銅佛像、鐵佛相,有爲之法,終不成就。[ 《五部六冊·破邪顯證鑰匙卷》(雍正七年合校本),《明清民間宗教經卷文獻》第1冊,林萬傳主編,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1999年,第275頁]

   羅教以淺白通俗的語言,宣揚無修無證回歸“真空家鄉,無生父母”的救世理念,對于物質貧困、精神無所寄托的下層民衆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將其視之爲救苦良方。正德、嘉靖年間,羅教迅速發展起來,至萬曆朝盛行一時,成爲與白蓮教齊名的大教派。萬曆十叁年(1585),憨山大師在羅教創始地山東傳教,而此時無爲教極爲流行,以至當地民衆竟不知有佛法僧叁寶:

   東人從來不知僧,予居山中,則黃氏族最大,諸子漸漸親近。方今所雲外道羅清者,乃山下之城陽人,外道生長地,故其教遍行東方,絕不知有叁寶。予居此,漸漸攝化,久之凡爲彼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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