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飛驚接漢,金鋪藻棟,眩目晖霞,凡有十院,屋四千余間,莊嚴之盛,雖梁之同泰,魏之永甯,所不能及也。”B10不僅建築宏偉,當時西明寺所擁有的碑文、壁畫、題榜、書法等,也都是上乘的藝術珍品。更重要的是,西明寺藏有如來一藏,即日僧譚在《新雕慧琳藏經音義紀事》中所說的“西明寺藏”。所以,西明寺是唐代最先收藏佛教經典的寶庫之一,成爲當時鑽研佛學最理想的地方,故先後入寺的高僧除玄奘、道宣、道世、彗琳外,在空海入寺稍前,日本名僧永忠也曾留學西明寺。如果我們說長安是當時東方的文化中心,那麼西明寺就是當之無愧的長安的佛教文化中心了。不難想象,空海當年住西明寺,于景仰佛圖之際,頗收潛移默化之功。他後來的功業,除自身努力外,與李唐朝廷提供的良好學習環境也是分不開的。
空海入住西明寺之後,研經習字,博覽內經外典,遍訪諸寺名僧。公元805年5月下旬,與西明寺僧志明、談勝等人往谒惠果阿梨(745~805)于青龍寺東塔院,請求傳法。惠果大師得空海入門,喜道:“吾待汝久,來何遲矣。生期向阕,精勤早受。”B11空海遂于年內得授叁昧耶戒、胎藏灌頂、金剛界五部灌頂、傳法阿梨灌頂,兩次投華著于大日如來身上,故得授遍照金剛法號。高演在《弘法大師正傳》中寫道:“大師于是得兩部密教,爲本邦密宗之開祖,所謂秘密真言,此時而立也。”
密宗又稱“密教”,是佛教中的重要宗派。約在公元7世紀至13世紀,形成印度佛教發展的最高階段,唐開元年間(713~741)傳入我國,後經深得密教金剛、胎藏兩大法真谛的惠果融會貫通,與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創立了與印度密教有別的“唐密”體系。“唐密”是中國密教發展的最高階段。空海得惠果大師親授,把“唐密”真谛悉受于心,爲東歸後創立日本真言宗即“東密”奠定了基礎。
惠果大師傳空海法事後,于當年12月15日圓寂,翌年正月葬于孟村龍泉大師塔側。會葬者僧俗千余人,空海被推爲撰碑之人。其時長安城內外,大手筆攻文僧不乏高人,而堂堂一代宗師惠果的碑文,竟讓僅有半年師徒關系的海外僧侶空海撰文並書字,由此足見其人品、文品、書法之高了。碑文近兩千言,可惜在中土已亡佚,幸被日僧真濟收入空海大師的《性靈集》,得以保存下來,成爲中日文化交流史中的美談與見證。
空海原擬留學20年,既受真言密傳,當遵師命早日歸國。適遇遣唐使判官高階遠成等船到,即上書請歸,遂于唐元和元年(806)四月成行。臨行前,平時交遊的僧俗,贈詩送別的有朱千乘、朱少端、鄭壬、昙靖、鴻漸等人。朱千乘在贈詩及詩序中稱贊空海“能梵書,工八體,繕俱舍,精叁乘”,“文字冠儒宗”B12。鄭壬也稱空海爲“異才”,其贈詩雲:“承化來中國,朝天是外臣,異才誰作侶,孤嶼自爲鄰。雁塔歸殊域,鯨波涉巨津,他年續僧史,更載一賢人。”B13
空海回國時,途經越州,曾向節度使求書,遂作《與越州節度使求內外經書啓》:“思欲決大方之教誨,灌東垂之亢旱。”空海的求書範圍很廣,“叁教之中,經律論疏傳記,乃至詩賦碑銘蔔醫,五明所攝之教,可以發蒙濟物者”B14,盡在其中。據空海大師于公元806年10月呈與天皇的《請來目錄》(不包括外書,僅佛典即達216部,561卷)及其日後著述中所參照的漢籍推測,越州節度使確實滿足了大師的要求,爲佛、漢學進一步遠播東土盡了一份力量。
叁 空海大師東歸後交遊甚廣,
並深得朝廷殊遇,才能得到充分發揮,其業績遍及佛學、文學、書法、文字學等領域,是中日兩國文化交流史上少見的博學多能的天才使者。
公元809年,嵯峨天皇即位。空海大師同年入京,次年10月27日修《奉爲國家請修法表》,以求弘揚佛法,其表曰:“沙門空海言:空海幸沐先帝造雨,遠遊海西,適得入灌頂道場,受一百余部金剛乘法門。其經也則佛之心肝,國之靈寶。是故,大唐開元以來,一人叁公,親受灌頂,頌持觀念,近安四海,遠求菩提。宮中則舍長生殿爲內道場,複每七日,令解念誦僧等,持念修行。城中城外,亦建鎮國念誦道場。佛國風範,亦複如是。其所將來經法中,有仁王經、守護國界主經、佛母明王經等,念誦法門,佛爲國王。特說此經,摧滅七難,調和四時,護國護家,安己安他,此道秘妙典也。空海雖得師授,未能練行。伏望奉爲國家率諸弟子等于高雄山門,從來月一日起首,至于法力成就,且教且修。亦望于其中間不出住處,不被余妨。雖蜉蝣心體,羊犬神識,此思此願,常策心馬,況複覆我載我仁王之天地,開目開耳聖帝之醫王。欲報欲答,罔極無際。伏乞昊天鑒察款誠之心,不任懇誠之至。謹詣阙表,陳請以聞。”B15
空海借上表之機,努力介紹唐朝的所謂“佛國風範”,倡導“佛爲國王”,“護國護家,安己安他”,從而使自己的願望與國家利益相一致,最終達到弘法立教之目的。于是,天皇准奏。空海如期在高雄山寺開壇講法,于同月15日登壇灌頂,接受灌頂者有最澄、和氣真綱、仲世等人。從此,空海繼承恩師惠果遺志,著手在日本創立“東密”。公元816年,高野山金剛峰寺開基,成爲“東密”的總本山。空海此後的主要佛教活動大多集中在金剛峰寺與京都的東寺,先後著《即身成佛義》、《大日經儀軌》、《金剛頂經開題》、《法華經開題》、《真言問答書》、《兩部大法緣起》等,並于天長七年(830),奉敕撰就《秘密曼荼羅十住心論》10卷(略稱《十住心論》)。這部著作集佛教各派、儒教、道教、古印度哲學于一書,詳細論述了人的精神由低層次向高層次發展的各個階段,是空海青年時代所著的《叁教指歸》的繼續和發展,也是他晚年的思想總結,後與日本曹洞宗初祖道元(1200~1253)的《正眼法藏》一起,被譽爲日本思想史上的雙璧。
從空海高雄山弘法始,上自嵯峨天皇,下至黎民百姓,接受灌頂者不計其數,僅著名的弟子就有真濟、真雅、實慧、道雄、圓明、真如、杲鄰、泰範、智泉、忠延等十人,人稱“十大高足”。“東密”不僅鼎盛于當時,而且影響深遠。在日本,“至今已傳到近60代,信徒逾5000萬人”B16。
空海大師幼習書法,青年時代即頭角峥嵘。迨至唐土,又投師于韓方明門下,並汲取諸家草書之長,研磨切磋,筆力大長,遂被稱爲“草聖”,與飲譽東瀛的嵯峨天皇、橘逸勢齊名,陵子胡伯崇曾贈詩雲:“天假吾師多伎術,就中草聖最狂逸。”B17嵯峨天皇有《賞绫羅屏風禦製詩》一首,也對大師書法有很高的評價:“深山居住振奇名,冰玉顔容心轉清。世上草書言爲聖,天縱不謝張伯英。暫乘雲嶺一念隙,書得绫羅四帖屏。初見筆精鸾鳳體,請看墨妙虬龍形。高岑墜石未動地,絕澗長松豈揚聲。亂點乍疑舞鶴起,赴湘連似旋雁行。華苑正開春日色,月天遍照秋夜明。對之觀者目眩曜,共賞草書笑丹青。絕妙藝能不可測,二王沒後此僧生。既知臣骨無人擬,收置秘府最開情。”B18
嵯峨天皇作爲同時代的“叁書聖”之一,尚對大師法書給予如此高的評價,至于日本的民間傳說,那就更多更奇了。相傳,空海在唐留學時,長安宮牆上有王羲之手書真迹,但已脫落缺字。唐帝請空海補之,空海口銜一筆,左右手足各持一筆,同時揮毫,瞬間而就。唐帝觀之,與王書毫無二致,從此人稱“五筆和尚”。又傳,空海出外遊曆,某日至河畔,見牧童在水面上書一“龍 ”字上缺一點,空海隨手補上一點,“ 龍 ”字搖身變成一條真龍,騰空而起,直上九霄。
空海雖擅長草書,但不少中日學者認爲他的最大貢獻莫過于“以漢字爲依據,始造平假名”。“平者全也,其字全假漢字之草書爲之,如伊呂波是也”B19。日本的假名文字確實源自漢字的草書,但是否爲空海“始造”,有待進一步考證。可他所處的時代,正是平假名的形成時期,不管是“始造”還是在演進過程中有所作爲,空海大師對創造自己本民族的文字,曾經做出過貢獻,是肯定無疑的。
空海還是位才華橫溢的文學家,只不過他在佛學與書法界的盛名掩蓋了文學業績而已。其初,正值嵯峨天皇(809~823年在位)治世,舉國讴歌唐風。作爲著名詩人、書法家的嵯峨天皇更是身體力行,極力倡導“文章經國”,先後命小野岑守、藤原冬嗣等人編集了《淩雲集》(814)、《文華秀麗集》(818)兩部漢詩集。其後,淳和天皇(823~833年在位)即位,又命良岑安世等編集了漢詩文總集《經國集》20卷(827)。空海大師能得兩帝恩寵,且能與小野岑守等諸多文人達官交厚,多仰仗詩詞文賦之能。今有空海大師的漢詩文集《遍照發揮性靈集》(略稱《性靈集》)10卷傳世。因他賦詩作文不打草稿,隨作隨棄,其高足真濟常侍左右,深“憂蘭桂壓秋艾,師風不傳後世”B20,便隨時收集大師書稿,輯成10卷。成書時間不詳,一說完成于空海晚年,一說完成于大師圓寂的835年。但不知何時,卷8、卷9、卷10散佚。濟暹(1025~1115)于承曆叁年(1075)仲冬上旬輯佚文,編成《續性靈集補阙抄》3卷,得以恢複10卷之數。因此,後人以爲有少量僞作雜入,如《永忠和尚辭少僧都表敕答》(卷9)爲敕诏,顯然不是空海之作。
《性靈集》現存本收入的空海作品始于804年,止于834年,其中包括詩賦、上表、書簡、碑銘、表啓、願文等,計113篇,內容涉及到日本平安初期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宗教等許多方面。空海在唐期間撰寫的…
《論日僧空海對中日文化交流的貢獻(高文漢)》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