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而“咥”字則不能對purpa。我認爲,呂德斯考證,在suvarna purpa國王以前,有一位國王名Tottika,“咥”( )字或即Tottika之音譯。
《隋書》:
《隋書》,卷83,列傳第48,有“西域”傳。裏面講到了焉耆和龜茲。內容沒有什麼新東西,但篇幅短,抄在下面,供比較參考。
焉耆國,都白山之南七十裏,漢時舊國也。其王姓龍,字突騎。都城方二裏。國內有九城,勝兵千余人。國無綱維。其俗奉佛書,類婆羅門。婚姻之禮有同華夏。死者焚之,持服七日。男子剪發。有魚鹽蒲葦之利。東去高昌九百裏,西去龜茲九百裏,皆沙碛。東南去瓜州二千二百裏。大業中,遣使貢方物。
除了國王的名字和貢方物之外,另無新東西,只是文字簡煉而已。
龜茲國,都白山之南百七十裏,漢時舊國也。其王姓白,字蘇尼 。都城方六裏。勝兵者數千。俗殺人者死,劫賊斷其一臂,並刖一足。俗與焉耆同。王頭系彩帶。垂之于後,坐金師子坐。土多稻、粟、菽、麥、饒銅、鐵、鉛、犎皮、氍朏、饒沙、鹽綠、雌黃、胡粉、安息香、良馬、封牛。車去焉耆九百裏,南去于阗千四百裏,西去疏勒千五百裏,西北去突劂牙(帳)六百余裏,東南去瓜州叁千一百裏。大業中,遣使貢方物。
國王的名字蘇尼 ,當即《北史》之蘇尼咥。大業中朝貢。其余資料全抄《魏書》。蘇尼 ,或即Tottika之音譯。上面已經說到。
《唐書》:
《唐書》卷221上,列傳第146上,“西域”上,有焉耆和龜茲。
先抄一點有關焉耆的資料:
焉耆國直京師西七千裏而贏,橫六百裏,縱四百裏,東高昌,西龜茲,南尉犁,北烏孫。逗渠溉田,土宜黍、蒲陶,有魚鹽利。俗祝發毰衣。戶四千,勝兵二千。常役屬西突劂。俗尚娛邀,二月疊出野祀,四月望日遊林,七月七日祀生祖,十月望日王始出遊,至歲盡止。
下面文很長,主要講與高昌和西突厥的關系,抄錄無用。我只選擇兩點摘述之:一是與唐代的關系,一是國王的名字。“太宗貞觀六年(632年),其王龍突騎支始遣使來朝。”後來講到在戰亂中,粟婆隼攝國事;吐屯攝王;薛婆阿那支白爲王(下面“龜茲”中提到了他)號瞎幹;婆伽利爲王;突騎支又爲王;龍嬾突爲王,開元七年(719年)死,焉吐拂延立,訖天寶(742-756年)常朝賀。
下面抄龜茲:
龜茲,一曰丘茲,一曰屈茲,東距京師七千裏而贏,自焉耆西南步二百裏,度小山,經大河二,又步七百裏乃至。橫千裏,縱六百裏。土宜麻、麥、杭稻、蒲陶,出黃金。俗善歌樂,旁行書,貴浮屠法。産子以木壓首。俗斷發齊頂,惟君不剪發。姓白氏。居伊邏盧城,北倚阿羯田山,亦曰白山,常有火。王以錦冒頂,錦袍、寶帶。歲朔、鬥羊馬橐它七日,觀勝負以人歲盈耗雲。蔥嶺以東俗喜淫、龜茲、于阗置女肆,征其錢。
文中提到“貴浮圖法”,而焉耆則無,值得注意。
下面文甚長,仍照焉耆的辦法摘錄之。
高祖受禅(武德元年,618年),王蘇伐勃駚 (Suvarna puspa)遣使入朝。會死,子蘇伐苾 (suvarnadeia)立,號時健莫賀俟利左,貞觀四年(630年)獻馬。蘇伐苾死,弟诃黎布失畢(Hanpuspa)立,二十一年(647年)兩遣使朝貢。
下面同焉耆一樣,在戰亂中,葉護曾被立爲王,後高宗又封诃黎布失畢爲王。其子素稽繼爲王。上元(624-676年)中,素稽獻銀頗羅、名馬。天授叁年(692年)王延田跌來朝。開元七年(719年)王白莫枟死,子多幣立,改名孝節,十八年(730年)遣弟孝儀來朝。
德國學者呂德斯曾排列了六位龜茲王的名字,最後一位是Suvarnadeva(Philologica Idica,P617-618)。現在我根據《唐書》可以繼續排列下去:7,Hanpuspa;8,葉護;9,仍爲Hanpuspa;10,素稽;11,延田跌,12,白莫枟;13,多幣(孝節)。
《舊唐書》:
《舊唐書》卷196,列傳第148,有“兩戎”一段,其中有焉耆與龜茲,所述與《唐書》沒有多少區別,不錄。
下面應該是《新五代史》和《舊五代史》,在“四夷附錄”和“外國列傳”中都沒有焉耆和龜茲。
羨林按:焉耆和龜茲本是漢代西域大國,絲路重鎮。到了唐代仍然繁榮昌盛,所以史書仍有所記載,唐代以後,時移世遷,兩國漸漸失掉其重要性。《新舊五代史》只有于阗,無焉耆和龜茲。宋代又是繼唐代之後的一個統一大帝國。但此時中西交通要道,逐漸由陸路轉向海路。宋朝廷的目光也由西向南轉移。只要看一看《宋史》,卷490,列傳第249,“外國”六中所列的國名,就可以參透這一層道理:天竺、于阗、高昌、回鹘、大食、層菻、龜茲、沙州、拂祐,這種排列毫無倫次,極混雜之能事。可見宋代對西域已極陌生。在“回鹘”這一節中,有的地方順便提到了龜茲:
(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龜茲進奉使李延慶叁十六人對于長春殿,獻名馬、弓箭、鞍勒、團玉、香藥等,優诏答之。
天禧四年(1010年),(夜落隔歸化)又遣使同龜茲國可汗王智海使來獻大尾羊。
下面有專講“龜茲”的一段,錄如下:
龜茲本回鹘別種。其國主自稱師子王,衣黃衣,寶冠,與宰相九人同治國事。國城有市井而無錢貨,以花蕊布博易。有米麥瓜果。西至大食國行六十日,東至夏州九十日。或稱西州回鹘,或稱西州龜茲,又稱龜茲回鹘。
自天聖(1023-1032年)至景扜四年(1037年)入貢者五,最後賜以佛經一藏。熙甯四年(1071年)使李延慶、曹福入貢。五年(1072年)又使盧大明、笃都入貢。紹聖叁年(1096年),使大首領阿連撒羅等叁人以表章及玉佛至洮西。熙河經略使以其罕通使,請令于熙、秦州博賣,而估所□物價答賜遣還,從之。
這裏值得注意的是,把回鹘與龜茲聯系起來,上面已經講到,龜茲文屬于印歐語系,與回鹘無關。大概是因爲龜茲被回鹘征服,所以就變成“龜茲回鹘”了。這裏也證明了,直至宋代,龜茲還信仰佛教。
《宋史》以後的正史中沒有系統的關于焉耆和龜茲的記載。
叁、中國西行求法高僧行紀中,有關兩地的情況,特別是佛教信仰的情況
(一)絲綢之路
中國古代經陸路西行求法的高僧,絕大多數都必須走過所謂“絲綢之路”。因此,必須先對絲路的情況做一點介紹。
在曆史上漫長的時期中,絲路是橫亘歐亞大陸的東西文化交流的大動脈,起過極其重要的作用。“絲綢之路”這個名稱並不是國有的,而是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1833-1905)起的(注:見林志純:“張骞鑿空前的絲綢之路——論中西古典文明的早期關系”。見《十世紀前的絲綢之路和東西文化交流》,新世紀出版社,第5頁。),原因就是,通過這一條路從中國運往西方的多爲絲綢。近幾年來,中國學術界流行“海上絲綢之路”,這個名詞其實是不通的,海上運出的多爲瓷器和茶葉,後來也有白糖、絲綢所占分量微乎其微,而竟名之爲“海上絲綢之路”,豈非南轅北轍!
論述絲路的書籍和文章,數量極大。中國古代典籍中就有不少。近代中外文字中都可以找到,我沒有必要在這裏詳細論述。我現在只根據楊建新的《絲綢之路》(注:見楊建新:《絲綢之路》,甘肅人民出版社,1988年。)一書,稍加論列和補充,這對陸路西行求法商僧的行紀的理解會有幫助的。
楊建新把整個的絲綢之路分爲叁段:東段、中段和西段。從長安出發,中經陝西高原、河西走廊到玉門關和陽關,這是東段。西域境內,從玉門關和陽關以西到帕米爾和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地區,這是中段。由此往西,南到印度,西到歐洲,這是西段。(注:《十世紀前的絲綢之路和東西文化交流》,第109-110頁。)
東段和西段同我現在要談的主要問題無關,可以置而不論,現在只談中段,也就是西域或新疆的一段。絲路中段的道路,也是錯綜複雜的;但總之是爲新疆環境決定的。新疆的自然環境是,北有阿爾泰山,天山橫亘于中,南有喀喇昆侖山和昆侖山,自然地理將新疆分爲南北兩部分,南部稱爲南疆地區,北部稱爲北疆地區,在山脈和沙漠之間及其邊緣地區形成了絲綢之路中段的通道。(注:《新世紀出版》,第144-145頁。)
即以中段而論,看起來似頗明了,實際上名稱也有改變。總起來看,在漢代著名的是天山以南的南、北兩道。以後,天山以北的一條絲路繁榮起來,被稱爲新北道,到了隋、唐時期,這叁條路線依次被稱爲南道、中道(漢代的北道)、北道(即新北道)。《通光》196“四夷”3說:
“初,漢通西域有二道,自元始(漢平帝年號,公元1-5年)以後有叁道焉。”
講的非常概括。
我現在按照隨唐時代的名稱,把叁條道加以簡要的說明,以便對西行求法的高僧們所經行的道路有一個具體的了解。南道是指昆侖山北麓和塔克拉瑪幹沙漠南緣之間的東西通道。這條道路東起陽關,西至帕米爾,中間經過的地區,由東往西。經過白龍堆沙漠南緣首先到達鄯善,與今日的鄯善不是一地。鄯善國原稱樓蘭,是漢代張骞通西域時的叁十六國之一。元鳳四年(公元前77年),樓蘭改名鄯善國後,其國都由樓蘭遷往呾泥,即今若羌縣城。由鄯善向西南到且末(今且末南)。且末也是漢代叁十六國之一。…
《絲綢之路與西行行記考(季羨林)》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