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形象地宣揚“極樂世界”是如何的無比美妙,阿彌陀佛是如何的神通廣大;徃生之後,又是如何的“無有衆苦,但受諸樂”。按照《阿彌陀經》的描寫,“極樂世界”,“黃金爲地”,爲“金、銀、琉璃、玻梨、車、赤珠、馬瑙”等“七寶”所“莊嚴”。晝夜六時,“天雨”寶花。風,是“香風”;水,是“寶水”;還有由阿彌陀佛所變化出來的各種“神鳥”,日夜不停地鳴叫各種悅耳的和雅之音。凡是徃生到這個“極樂世界”的,“思衣”即得各種“妙衣”,“思食”即得各種美食”,想什麼有什麼。而且,幾乎還都是“長生不死”的。簡直是妙不可言!徃生的條件,只是一種:凡是能夠一天、二天、叁天以至七天,一心稱念阿彌陀佛名號,臨死的時候,“心不顛倒”,“即得徃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方法也很簡便:光是“持名”念佛就行。該經文字簡短,容易背誦,對以後的淨土宗說來,它比其它“淨土”諸經影響要大得多,它差不多成了淨土宗人每天必讀的“課本”(宋明以後,則又成了寺院裏每天必念的“日課”)。淨土宗隨著這部經的廣泛傳播而日益擴大其影響;而羅什,自然也就隨著這部經的廣泛流傳而更加受到信奉佛教的人們的崇敬。
雖然羅什本人的思想(下詳)是以第一類的《般若》、《叁論》的思想爲歸宿的,但是,由于他翻譯了諸如《金剛》、《法華》、《彌陀》等這些影響深遠的經典,從而使他在中國佛教史上成爲影響越出各個宗派的人物。還有一點也應指出:魏晉之際,佛教學者,多半比附老莊來講佛學(即所謂的“格義”);羅什之後,這種情況漸被革除。對此,《佛祖曆代通載》(卷七)給予羅什以很高的評價:“魏晉以來,大法草昧,……多囿情外學;迨什公之來,然後大法淵源始淳,學者得以盡心《方等》而蔑視《老》《莊》。蓋什公有力于法門,豈小補哉?”(《大正藏》卷四九,頁五二九)于此也可見羅什譯經在佛教發展史上的重大作用和影響。
(二)積極傳播《叁論》學說
在羅什之前傳播《般若》學說的,已大有人在,其中尤以道安爲最力。道安在《道行經序》裏說:“大哉智度,萬聖資通,鹹宗以成……”(《大正藏》卷五五,頁四七)在道安看來,“智度”(“般若”)簡直是至高無上的。道安關于《般若》方面的著述,是相當多的。除《光贊折中解》成卷的著作外,尚有若幹篇《般若經》序。在《般若》思想傳播方面,道安可說是一個有相當影響的先驅者。除道安外,傳播《般若》的還不乏其人。例如比道安早死二十年的支道林,對《般若》也極爲推崇。他曾說:“夫般若波羅密者,衆妙之淵府,群智之玄宗,神王之所由,如來之照功,其爲經也,至無、空豁,廓然無物者也。”(《大小品對比要抄序》,見《大正藏》卷五五,頁五五)“淵府”,“玄宗”,完全是老莊語言。魏晉之際的“般若”學者,不僅思想近似老莊,而且語言也酷似老莊。由于當時對于“般若”學的理解不同,于是就有了所謂“六家七宗”之說。晉宋間僧人昙濟著《七宗論》,他列舉的七宗爲:“本無宗”、“本無異宗”、“即色宗”、“識含宗”、“幻化宗”、“心無宗”和“緣會宗”。“本無異宗”和“本無宗”原是一家,雖說七宗,實則六家,故雲“六家七宗”。茲略述其義如下:
1.本無義,爲道安所立:“謂無在萬化之前,空爲衆形之始。……一切諸法,本性空寂,故雲本無。”(吉藏:《中論疏》卷二末,《大正藏》卷四二,頁二九)“無在萬化之前,空爲衆形之始”,有著濃厚的老莊氣味。
“次琛法師(琛法師,一說即竺法深,一說另有其人)雲:本無者,未有色法,先有于無,從無出有,即無在有先,有在無後,故稱本無。”(吉藏:《中論疏》卷二末,《大正藏》卷四二,頁二九)這種“無中生有”的觀點,同《老子》“無,名天地之始”和“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的思想,又是何等的相似!僧肇不同意這種觀點:“本無者,情尚于無,多觸言以賓無。故非有、有即無,非無、無亦無。尋夫立文之本旨者,直以非有、非真有,非無、非真無耳。……此直好無之談,豈謂順通事實,即物之情哉!”(《不真空論》,《大正藏》卷四五,頁一五二)僧肇以“即有而無”的思想,來反對琛法師“無有之無”的觀點,就《叁論》系的思想說來,是有根據的。吉藏說:“此釋爲肇公《不真空論》之所破,亦經論之所未明也。”(《中論疏》卷二末,《大正藏》卷四二,頁二九)表明吉藏也不同意琛法師的觀點。
2.即色義,“但即色有二家:一者,關內即色義。明即色是空者,此明色無自性,故言即色是空,不言即色是本性空也。此義爲肇公所呵。肇公雲:此乃悟色而不自色,未領色(自性空,本)非色也。(按:《不真空論》的原文爲:“即色者,明色不自色,故雖色而非色也。夫言色者,但當色即色,豈待色色而後爲色哉?此直語色不自色,未領色之非色也。”)次,支道林著《即色遊玄論》,明即色是空,故言“即色遊玄”。此猶是不壞假名而說實相。與安師本性空故無異也。”(同上)支道林是被孫綽比做向秀的人。曾注釋過《莊子•逍遙遊》。所以,他在談空時,還不忘“遊玄”。支道林簡直是一個亦“般若”、亦老莊的人。
3.心無義,爲溫法師(注:“溫法師”:時有僧溫和竺法溫,不知指何人,史載不明。)所立。“心無者,無心于萬物,萬物未嘗無。此釋意雲:經中說諸法空者,欲令心體虛妄不執,故言無耳。不空外物,即萬物之境不空。肇師詳雲:此得在于神靜,而失在于物虛。……心空而猶存物者,此計有得有失。”(同上)(按:《不真空論》原文爲:“心無者,無心于萬物,萬物未嘗無。此得在于神靜,失在于物虛。”)“心無”、物有,這自然不符合《般若》原意。吉藏說,以上叁家、“四師”,都是“晉世所立”。昙濟的《七宗論》,即以“前四以爲四宗”(同上),再加:
4.識含義,爲于法開所立。“叁界爲長夜之宅,心識爲大夢之主。今之所見群有,皆于夢中所見,其于大夢既覺,長夜獲曉,即倒惑識滅,叁界都空!”(同上)于法開也是玄學中人。“謝安、王文度,悉皆友善。”孫綽恭維他“……有潔其名,無愧懷抱。”並稱道他,“才辯縱橫”(梁《高僧傳》卷四《于法開傳》)。
5.幻化義,爲壹法師(注:壹法師,不知指道壹,還是昙壹,史載不明。)所立。“世谛之法,皆如幻化;……從本以來,未曾有也。”(《中論疏》卷二末,《大正藏》卷四二,頁二九)吉藏認爲,這種見解,“未得經意”,是不符合《般若經》的原意的。其實,按《般若經》來看,只能說這種見解是不全面、不徹底的,因爲,它只講“世谛之法,皆如幻化”。而《般若經》主張:“若當有法勝涅槃者,我說亦複如幻、如夢!”所以,不但“世谛之法”是空的,“真谛之法”也是空的。
6.緣會義,爲于道邃所立。“緣會故有,名爲世谛;緣散故即無,稱第一義谛。”(同上)吉藏也不同意這種見解。認爲:“經不壞假名而說實相,豈待推散,方是真無!推散方無,蓋是俗中之事無耳。”(同上)在吉藏看來,于道邃的見解不過是世俗之見,並未理解《般若》空義的真谛。于道邃是個早熟的人,死的時候才叁十一歲。孫綽把于道邃比做阮鹹,有人表示不同意:“(阮)鹹有累騎之譏(注:《晉書》卷四九《阮鹹傳》:“……(鹹)幸姑之婢,姑當歸于夫之家,初雲留婢,既而自從去。時方有客,鹹聞之,遽借客馬追婢,既及,與婢累騎而還。論者甚非之。”),邃有清冷之譽,何得爲匹!”(《于道邃傳》梁《高僧傳》卷四)認爲阮鹹不配和于道邃相比。而孫綽則認爲:“雖迹有窪隆,高風一也。”(同上)雖然形迹有高下,但是玄學“高風”卻是一樣的。所以,鹹、邃還是可以相比的。可見,于道邃也是一個亦“般若”、亦玄學的人。
僧叡評論說:“六家偏而不即性空之宗”(注:僧叡的原話是:“講肆格義,迂而乖本;六家偏而不即性空之宗。”(《毗摩羅诘提經義疏序》,《大正藏》卷五五,頁五九。))。僧肇對“六家七宗”,也多有非議。羅什門下,對于“六家七宗”的觀點,基本上是持否定態度的。其所以如此,就是因爲,“六家七宗”的思想,基本上來源于《般若》,且又文獻不足,易生異解。而叡、肇等人,則除《般若》外,更研習了《叁論》。原來,佛經,往往並非出于一人之手,也非一時而成,所以它所表達的思想,往往是不一貫的;論,則是一人所作,思想一貫,內容完整。羅什門下對于“空”的理解之所以勝過前人,就是由于他們不但研究了《般若》,更重要的是還研究了《叁論》。而《叁論》,則是由羅什首次譯出的。《叁論》思想在中國的傳播,應該說是從羅什開始的。羅什是中國《叁論》思想的首播者、奠基人。就中國佛教的思想發展史來說,羅什是有其特殊的曆史業績的。
約在公元二、叁世紀時,印度的龍樹、提婆師弟兩人,根據《般若》思想,撰述了《中論》、《十二門論》(龍樹撰)和《百論》(提婆撰),通稱爲《叁論》,如果再加上龍樹的《大智度論》,則稱爲《四論》,創立了佛教史上的第一個大乘教派——空宗。羅什之前,只有翻譯《般若》的,龍樹、提婆的著作,卻很少翻譯,只是到了羅什,才把龍樹和提婆的重要著作全部翻譯出來。這些論著對于佛教的關系重大,可以從僧叡、僧肇等人的有關序文中清楚地看出來。例如,僧叡說:“《中論》……真可謂理夷路于沖階,敞玄門于宇內,扇慧風于陳槁,流甘露于枯悴者矣。”(《中論序》,《出叁藏記集》卷一一)又說:“《十二門論》者,蓋是實相之折中,道場之要軌也。”(《十二門論序》,《出叁藏記集》卷一一)僧肇在《百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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