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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高從學佛陀跋陀羅的一樁公案(徐文明)

  玄高從學佛陀跋陀羅的一樁公案

  徐文明

  [北京]中國哲學史,2001年第3期

  101-110頁

  【作者簡介】徐文明 北京師範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內容提要】本文通過對玄高是否曾經從學佛陀跋陀羅(覺賢)一案的破解,對于佛陀跋陀羅離開長安與到達建康的時間、鸠摩羅什的卒年、法顯回國後的經曆等一系列相關的問題進行了解答。

  【關 鍵 詞】玄高/覺賢/鸠摩羅什/禅

   玄高(402-444)是否從學佛陀跋陀羅(359-429),是中國禅學史上的一樁著名的疑案,近日宣方博士發表了《南北朝禅學史上的一樁疑案——玄高從浮陀跋陀學禅說辨僞》(《中國文化》1998年春夏卷)一文,重提是說,以爲其乃訛傳。是故有重加檢討的必要。

   此案之所以有疑,主要是由于時間問題。《高僧傳•玄高傳》謂:“聞關中有浮陀跋陀禅師在石羊寺弘法,高往師之,旬日之中妙通禅法。跋陀歎曰:“善哉佛子,乃能深悟如此!”于是卑顔推遜,不受師禮。”然據《祐錄》,佛陀跋陀羅于義熙七年(411)離開長安,因此玄高從學之時最多只有十歲,似乎不大可能。

   對于這一問題,有些學者懷疑浮陀跋陀另有其人,有些學者認爲僧傳所記年齡有誤。徐文明在博士論文中提出了將玄高生年提前十年的方案,即改爲公元392年(徐文明博士論文《中土前期禅學思想研究》第二章第叁節),這樣一來,倒是消解了玄高年齡過小的矛盾,只是根據不足。雖然僧傳有玄高受戒(受具足戒一般是在二十歲以後)以後聞浮陀跋陀在關中弘法之說,但僅此爲據顯然是不夠的。僧傳記玄高之母于弘始二年(400)感夢受胎,弘始叁年(401)二月八日生高,輕易改動這一記載是不嚴肅的。又據《高僧傳•慧覽傳》,慧覽“少與玄高俱以寂觀見稱”,東大明中(457-464)卒,如此他生于公元397至404年,既雲二人年少時齊名,則其年齡相若,故僧傳雲玄高生于弘始叁年是有根據的。

   那麼玄高于十歲時從學覺賢是否有可能呢?據僧傳,玄高十二歲時始辭親出家。十歲之時尚未入道,更談不上受戒習禅。那麼是不是如宣方博士所說,這是一個後人編造出來的神話呢?其實不然,因爲慧皎在《禅論》中明確說道:“沙門智嚴躬履西域,請罽賓禅師佛馱跋陀更傳禅業東土,玄高、玄紹等並親受儀則。”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就不應輕易否定這一結論。

   覺賢離開長安的時間其實未必是在義熙七年,也有可能是在義熙九年或更遲。義熙七年說有叁種資料爲證,其一是僧祐《出叁藏記集》覺賢傳,這是最早的材料,也是此說的始作俑者,其二爲《高僧傳•佛馱跋陀羅傳》,其叁爲《法顯傳》。

   僧祐謂覺賢被擯之後,先至廬山,“自夏迄冬,譯出禅數諸經”,後“以義熙八年,遂適荊州”,如此可以推斷覺賢是在義熙七年初離開長安的。僧祐還記錄了一個故事,覺賢既至荊州,“時陳郡袁豹爲宋武帝太尉長史,在荊州。佛賢將弟子慧觀詣豹乞食。豹素不敬信,待之甚薄。未飽辭退,豹曰:“似未足,且複小留。”佛賢曰:“檀越施心有限,故令所設已罄。”豹即呼左右益飯,飯果盡。豹大慚。既而問慧觀曰:“此沙門何如人?”觀答曰:“德量高邈,非凡人所測。”豹深歎異,以啓太尉。太尉請與相見,甚崇敬之,資供備至。俄而太慰還都,請與俱歸,安止道場寺。”

   僧傳所述與此大同,只是加了一句“宋武南討劉毅,隨府界于江陵”。據《宋書》,劉裕以義熙八年九月討伐劉毅,十月王鎮惡克江陵。袁豹既爲太尉長史,故隨到江陵。如此覺賢當在義熙八年十月以後到達江陵,其到豹府乞食,當在此年末或次年初。劉裕還都是在義熙九年二月,覺賢亦當于此時同歸建康。

   這一故事與史實無違,袁豹其時確爲太尉長史,且正在江陵。更爲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可靠證據,即《法顯傳》。現存本《法顯傳》有“遂便南下向都,就禅師出經律”之句,而文未又有“是歲甲寅”,表明此傳作于義熙十年,這就足以證明覺賢義熙十年前就已經到了京都。

   如此似乎覺賢義熙七年離長安,義熙九年到建康已經成了定案。然而,《高僧傳•慧觀傳》卻提出了另一說法:“什亡後,乃南適荊州。州將司馬休之甚相敬重,于彼立高悝寺,使夫荊楚之民去邪歸正者,十有其半。宋武南伐休之,至江陵與觀相遇,傾心待接,依然若舊。因敕與西中郎遊,即文帝也。俄而還京,止道場寺。”

   按照此說,則覺賢與慧觀等還都是在義熙十一年(415)八月。那麼義熙七年離開長安說還能否成立呢?司馬休之于義熙八年九月取代劉毅任荊州刺史,但其真正進駐江陵須在十月收複之後,而其獲得任事之權怕是應在義熙九年二月劉裕還京以後。因此覺賢與慧觀可能是在義熙九年或十年離開廬山的,其離開長安當在義熙七年以後。這也只是出于推測,更爲重要的是“什亡後”一句提供了線索,表明覺賢與慧觀是在羅什卒後離開長安的,因此羅什卒年的確定對于確定覺賢離開的時間是至關重要的。

   羅什的卒年恰恰是一個難解之謎。僧祐未言羅什的具體卒年,但說是在義熙中。到慧皎的時代,就已經弄不清了。《高僧傳》羅列了弘始七年(405)、八年(406)、十一年(409)八月二十日叁種說法,但傾向于最後一種說法。這些說法一直流行到唐初,吉藏(549-623)仍然采用弘始七年十二月或弘始八年八月二十日說(吉藏《百論疏》卷上之上[大正藏42冊,235頁下],《法華遊意》[大正藏34冊,649頁下]),表明他也沒有新發現。然而,道宣《廣弘明集》卷二十叁卻收錄了僧肇所撰的《鸠摩羅什法師诔》,其中明確提到羅什“癸醜之年,年七十,四月十叁日,薨于大寺”,即在弘始十五年(413)。

   僧肇的诔文應當是最爲可靠的資料,但由于發現較晚,是故有不少學者對此表示懷疑。首先對此表示懷疑的是塚本善隆,他的理由無非是前人如梁代的僧祐、寶唱、慧皎,隋代的費長房等皆不知此诔文的存在,然而這一理由顯然是不足爲據的,因爲前人未知、後世有新的發現之事並不罕見。鎌田茂雄也是依照這一思路提出疑問的。他指出,隋代的吉藏亦未見此诔文,更爲重要的是,撰述《開元釋教錄》的智昇亦未引用此诔文,而《開元錄》中明明提到道宣的《廣弘明集》,假如僧肇的诔文果然收入此書的二十叁卷,那麼智昇爲什麼不加引述呢?因此鎌茂雄認爲此诔文是作于公元七叁○至七九九年間的僞作(鎌田茂雄《中國佛教通史》第二卷224頁,關世謙譯,佛光出版社1986年版)。既然僧肇诔文爲僞作,那麼羅什的卒年還是應以僧傳爲准。

   這一論據顯然是不充分的。智昇未加引用,並不表明道宣的《廣弘明集》未收,說智昇未看到也缺乏說服力,或許是他對诔文的真實性也有一定的懷疑,因爲道宣未說明其出處,隔了這麼久才出現,今人不加深信,古人當然也會抱有疑問。

   認定诔文爲僞作必須有適當的理由,作僞的第一前提必須是對作僞者有好處,否則他又何必如此呢?那麼僞作這一诔文又有什麼意義呢?鎌田茂雄所謂“蓋或許爲了顯示權威而說僧肇作《肇論》的年代,羅什依然在世,且受其教化”(同上)未免過于牽強。按照這一說法,叁論宗應當最有理由編造诔文,然而在公元八世紀,叁論宗早就已經傳承不明了。

   證明羅什在弘始十一年後去世有多種證據,其中最爲重要的是見于《出叁藏記集》卷十一的《成實論記》:

   “大秦弘始十叁年,歲在豕韋,九月八日,尚書令姚顯請出此論,至來年九月十五日訖。外國法師鸠摩羅耆婆手執胡本,口自傳譯,昙晷筆受。”

   由此可知,至少弘始十四年(412)的九月羅什仍然在世,足以破除弘始七年、八年或十一年說。鎌田茂雄卻認爲它不可靠,證據是“譯者及譯出年時的記載過于簡略。雖有尚書令姚顯其名,但在清萬斯同的《僞後秦將相大臣年表》,弘始十叁年的姚顯是衛大將軍,不是尚書令;弘始十叁年及十四年的尚書令是姚弼,因此《成實論記》的記載,應不足采信”(《中國佛教通史》第二卷229頁)。

   此記依僧祐之說只是出論後記,簡略一些亦無足怪。弘始十叁年姚顯固然不是尚書令,但姚顯做過尚書令卻是無疑的。僧叡《自在王經後序》有“秦大將軍、尚書令、常山公姚顯,真懷簡到,徹悟轉詣”之句,此序作于弘始九年,表明其年姚顯已經是尚書令了。《弘明集》卷十一收錄了《道恒道標二法師答秦主姚略勸罷道書並姚主書》,其中也有“今敕尚書令顯”之語。這都表明姚顯做過尚書令。雖然弘始十叁年時姚興以子弼爲尚書令、大將軍,姚顯被降爲衛大將軍,但《後記》作者以姚顯曾任過的最高職務尚書令名之,也不爲過,若謂其時姚顯不再是尚書令,故不可以尚書令名之,那就是膠柱鼓瑟了。

   依《成實論記》,《成實論》應當是羅什最後譯著之一。鎌田茂雄卻千方百計證明《成實論》的早出,舉《高僧傳•昙影傳》爲證,其有“初出《成實論》,凡诤論問答,皆次第往返。影恨其支離,乃結爲五番,竟以呈什,什曰:“大善!深得吾意。”什後出《妙法蓮華經》……”之句,鎌便認定先出《成實》,後出《法華》,其實這只是僧傳筆法,不足爲據。《僧叡傳》謂“什所翻經,叡並參正。昔竺法護出《正法華經•受決品》雲:天見人,人見天。什譯經至此,乃言此語與西域義同,但在言過質。叡曰:“將非人天交接,兩得相見?”什喜曰:“突然。”其領悟標出皆此類也。後出《成實論》,令叡講之”,是不是也可證明《成實論》出在《法華》之後呢?

   鎌田茂雄又引《曆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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