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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五山十刹寺製考論(劉長東)

  宋代五山十刹寺製考論

  劉長東

  [成都]宗教學研究,2004年第2期

  100-108頁

  【作者簡介】劉長東(1967-),文學博士,四川大學中國俗文化研究所副教授。

  【內容提要】在宋政府的寺院管理中,五山十刹是等第最高、朝廷幹預程度最強的一類官寺;其詳細記載見于明清文獻。學界或有視其爲信實的材料並據以立論,而本文通過詳細考證,認爲這些記載是真僞參半的,並就禅院五山十刹製在宋代政教關系中的意義作了探討。

  【關 鍵 詞】宋代|五山十刹|寺製|政教關系

   據明清文獻的記載,宋甯宗嘉定年間佛教寺院有所謂五山十刹的製度。關于此寺製,中外學者多有所論,自日本伊東忠太在上世紀初發表考論之文後,忽滑谷快天、鹫尾順敬、竺沙雅章、石井修道,我國的胡適、黃敏枝、釋東初、楊曾文、嚴耀中、張十慶等皆嘗專論或言及之。蓋因有關宋代五山十刹的材料原本就極有限,故近百年來,在中國古文獻中被發掘出的最基本的直接材料僅約十條,論者們據之討論了此寺製在宋代的起源及其住持任命情況,或複藉日本古文獻的材料,探討了其對日本寺製的影響等問題;且有的論者對文獻記載的可靠性未嘗有疑,而作爲信實無虛的材料並據以立論(注:參伊東忠太《五山十刹圖彙就て》,《佛教史學》第1編第4號第1-16頁,1911年;忽滑谷快天1925年初版《中國禅學思想史》,朱謙之譯本第589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鹫尾順敬《日本禅宗史の研究》第234-252頁,金尾文淵堂1947年;竺沙雅章《中國佛教社會史研究》第102頁及第108頁,同朋舍1982年;石井修道《中國の五山十刹製度の基礎的研究(1)-(4)》,《駒澤大學佛教學部論集》第13-16號,1982-1985年;胡適《中國佛學史》第615-616頁、第621-625頁,中華書局1997年;釋東初《中日佛教交通史》第428-433頁,臺灣東初出版社1989年;黃敏枝《宋代佛教社會經濟史論集》第313-317頁,臺灣學生書局1989年;楊曾文《日本佛教史》第489-490頁,浙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嚴耀中《江南佛教史》第289-290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張十慶《五山十刹圖與南宋江南禅寺》第19頁,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0年。)。但我們倘作深入考察,則會發現在宋代的所謂五山十刹說中,既有信實的成分,亦有不盡可靠之處;明清文獻中的相關記載,可謂是真僞參半。本文擬對宋代五山十刹說的信實性試作考訂,並對禅院五山十刹製在宋代政教關系中的意義略作探討。

     一、關于禅院五山十刹奏立說的信實性

   關于宋代的五山十刹寺製,最早的較詳記載見于明宋濂的兩篇塔銘:“浮圖之爲禅學者,自隋唐以來,初無定止,唯借律院以居。至宋而樓觀方盛,然猶不分等第,唯推在京巨刹爲之首。南渡之後,始定江南爲五山十刹,使其拾級而升。”(《天界善世禅寺第四代覺原禅師遺衣塔銘》)“古者住持各據席說法,以利益有情,未嘗有崇庳之位焉。逮乎宋季,史衛王奏立五山十刹,如世之所謂官署。其服勞于其間者,必出世小院,候其聲華彰著,然後使之拾級而升。其得至于五名山,殆猶仕宦而至將相。”(《住持淨慈禅寺孤峰德公塔銘》)(注:《宋學士文集》卷25,第213頁;卷40,第316頁;《四部叢刊》初編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26年。)明朱國祯也論及此寺製,所言與後一塔銘大同,應本于宋濂之說(注:《湧幢小品》卷28“住持”條,第669-670頁,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是則五山十刹據說爲史彌遠所奏立。明田汝成《西湖遊覽志》卷叁亦雲:“淨慈禅寺,……嘉泰四年(1204)複毀,嘉定十叁年(1220)複建,……時宰臣建議,以京輔佛寺,推次甲乙,尊表五山,爲諸刹綱領,而淨慈與焉。”(注:《西湖遊覽志》第30-31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田汝成所言的嘉定年間,正是史彌遠在相位之期,則其與宋濂的記載是一致的。又,明釋廣賓《上天竺山志》卷十二:“宋史彌遠,四明人,當國日奏列五山十刹,比仕官之九棘叁槐,仍分禅教,如文武班;僧必出小院,聲華彰著,拾級而升。”(注:《上天竺山志》第383頁,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6年。)其說法也大同于上引者。明代人不僅對宋代五山十刹製的奏立等問題有較詳記載,且還指出禅院和教院各有其五山十刹,並俱指實其寺名,如田汝成《西湖遊覽志余》卷十四《方外玄蹤》雲:“嘉定間(1208-1224)品第江南諸寺,以余杭徑山寺,錢唐靈隱寺、淨慈寺,甯波天童寺、育王寺,爲禅院五山。錢唐中天竺寺,湖州道場寺,溫州江心寺,金華雙林寺,甯波雪窦寺,臺州國清寺,福州雪峰寺,建康靈谷寺,蘇州萬壽寺、虎丘寺,爲禅院十刹。以錢唐上天竺寺、下天竺寺,溫州能仁寺,甯波白蓮寺,爲教院五山。錢唐集慶寺、演福寺、普福寺,湖州慈感寺,甯波寶陀寺,紹興湖心寺,蘇州大善寺、北寺,松江延慶寺,建康瓦棺寺,爲教院十刹。杭州律院,……不在五山十刹之列。”(注:《西湖遊覽志余》第260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明郎瑛《七修類稿》也載有以上內容(注:《七修類稿》卷五“五山十刹”條,第55頁,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不僅在寺院名稱和次第上全同于前者,且前者在教院五山中漏寫一寺,後者亦然;而後者成書略晚于前者(注:田汝成《西湖遊覽志》似與《西湖遊覽志余》同時撰寫,前書初刻于嘉靖26年(1547年),而郎瑛《七修類稿》大致編成于嘉靖末年。參叁書之《出版說明》。),可見郎瑛的記載是節抄田汝成的,二者在傳承上屬同一系統。另外,日本也有中國禅院五山十刹的記載,見無著道忠(1653-1745)《禅林象器箋》(注:《禅林象器箋》卷1“五山”條和“十刹”條,第6-11頁,《佛光大藏經》本,高雄:佛光出版社1994年。),但其所言與田汝成一系的記載在寺院名稱和次第上皆有異,這說明二者的傳承系統不同。不過二系在寺名上的出入只是禅院十刹中的兩寺,第一處異同是田汝成書的第四刹作金華雙林寺,而無著道忠書的第八刹作雲黃山寶林寺;《明一統志》言“寶林寺”“在雲黃山下”(注:李賢《大明一統志》卷42《金華府•寺觀》,第715頁,西安:叁秦出版社1990年。),此寺顯然與無著道忠所言者爲同一寺,而據雍正《浙江通志》所言“寶林禅寺”“即今雙林寺也,《金華府志》:“宋治平二年賜今額””(注:嵇曾筠等《浙江通志》卷232《寺觀七•義烏縣》,第41頁右,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參朱中翰《雙林寺考古志》,《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59冊第79頁,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7年。),則見寶林即雙林寺。第二處異同是田汝成書的第八刹作建康靈谷寺,無著道忠書的第叁刹作蔣山太平興國寺;而據明徐一夔《敕賜靈谷寺碑》和明釋幻輪《釋氏稽古略續集》卷二載,蔣山寺在明洪武中曾遷寺址,並被明太祖賜改寺名爲靈谷(注:《始豐稿》卷11,第9頁右至第11頁左,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大正藏》第49冊第931頁上。),可見建康靈谷寺即蔣山太平興國寺;二系之出入,特實同而名異耳。

   茲先論禅院五山十刹奏立的信實性。明清時,以上二系所載的禅院五山十刹之說甚爲流行。除清吳偉業所言“宋元以來,浙河東西分立五山十刹,而靈隱實居其最”(注:《梅村家藏稿》卷51《靈隱具德和尚塔銘》,第225頁,《四部叢刊》初編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26年。),有居其最者爲靈隱而非徑山的異說外,其余的如宋濂說江心寺“其名列在江南十刹”(注:《宋學士文集》卷8《送覺初禅師還江心序》,第頁。),明溥洽說“徑塢爲五山之首”(注:《徑山集》卷下《月江和尚升住徑山京都宗刹疏》,第106頁,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6年。),清孫治說“中竺爲禅院十山之首”(注:《靈隱寺志》卷6下《靈隱遍五宗論》,第383頁,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6年。),清厲鹗說“雲林(按,康熙中靈隱更名雲林)向爲五山十刹之一”(注:《樊謝山房文集》卷5《五百羅漢殿記》,第246頁,《四部叢刊》初編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26年。)等,都與二系同;孫治的“宋甯宗嘉定時,品第禅院五山,以徑山爲第一,靈隱次之,淨慈又次之,天童又次之,育王又次之”(注:《靈隱寺志》卷6下《靈隱不宜爲第二山論》,第382頁。)之說,其寺名與等第更與二系全同。

   明清時流行的此類說法的信實性又如何呢?我們當以宋元的材料來證之。首先,在宋末元初確有五山或五山十刹之說。如牟巘(1227-1311)言吳興道場寺“自熙甯間大蘇公《遊道場諸詩》一出,名愈重五山,由此其選不輕畀也”(注:《牟氏陵陽集》卷24《龍源禅師塔銘》,第18頁左至第19頁右,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周密(1232-1298)說“淳祐庚戌(1250)之春,創新寺於西湖之積慶山,……穆陵宸翰賜名顯慈集慶教寺,……其後恩數加隆,雖禦前五山亦所不逮”(注:《癸辛雜識》別集下“閻寺”條,第295頁,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中峰明本(1263-1323)亦雲“牛頭橫出一枝,南北宗分,兩派皆腰鐮荷锸,火種刀耕,……彼時安有五山十刹之廣居”(注:《天目中峰和尚廣錄》卷11《山房夜話》,《大藏經補編》第25冊第801頁,臺北:華宇出版社1984年。);又,元順帝至元元年(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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