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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顯與《佛國記》▪P6

  ..續本文上一頁表明自己的看法:

  至如《般若》諸經,深無不極,故道者以之而歸;大無不該,故乘者以之而濟。然其大略,皆以適化爲本。應務之門,不得不以善權爲用。權之爲化,悟物雖弘,于實體不足。[40]

  在僧叡眼裏,般若只適于濟渡世用的善權之道,其用在于“虛”。但是它仍然有著根本缺陷,即“于實體不足”。相反,當羅什在衆僧的請求下,譯出《法華經》新本之後,羅什的弟子們奔走相告。羅什的大弟子僧叡說“《法華經》者,諸佛之秘藏,衆經之實體也。”[41]僧叡于羅什處之同門慧叡亦言:“尋出《法華》,開方便門,令一實究竟,廣其津途。欣樂之家,景仰沐浴,真複不知老之將至。”[42]這一記載說明,《法華經》的重譯,對于久囿于般若圈中的人們來說,簡直是一次思想上的解放。那麼,僧叡所言之“實體”所指爲何?僧叡說:“佛壽無量,永劫未足以明其久也;分身無數,萬形不足于異其體也。”這樣的“佛”是“一”,是“久”,實際上也就是“法身”。佛作爲法身,是否爲真實的存在?與此相關,衆生是否皆有佛性?這是當時佛教界關心的重大問題。羅什及其門徒對此是有過討論的。《法華經》譯出後,此問題又重新引起關注。據慧叡所言,當時有人問羅什:

  “此土先有經言“一切衆生,皆當作佛。”此當雲何?”答言:“《法華》開佛知見,亦可皆有爲佛性。若有佛性,複何爲不得皆作佛耶?但此《法華》所明,明其唯有佛乘,無二無叁,不明一切衆生皆當作佛。皆當作佛,我未見之,亦不抑言無也。”[43]

  此段記載,語言平實,頗爲可信。羅什囿于自己學派之見,不曾涉及佛性問題。而由竺法護等翻譯的佛經,對佛性義又言之未詳,遂起疑雲,成爲中國佛學界的難題。迨至法顯譯出《大般泥洹經》講:“泥洹不滅,佛有真我,一切衆生皆有佛性”,[44]方有竺道生之橫空出世,涅槃佛性之說便代替了般若學而成爲南北朝佛學的主流。法顯六卷《佛說大般泥洹經》的譯出,實乃中國佛學的重大轉折點之一。竺道生法師在無經文直接證會的情形下,孤明先發,首唱闡提成佛之說,此乃中國佛學師心獨造之始也,意義不可低估。

  (此文原爲臺灣叁民書局2004年1月出版的《新譯〈佛國記〉》所寫的導讀的一部分,後分別以《法顯大師的行曆及其西行評述》、《法顯大師對中國佛教的貢獻》爲題刊發于《澳門佛教》第25、26期,2001年4月及6月出版。)

  


  [①] 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第274頁,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3月版。

  

  [②] 日本足立喜六《〈法顯傳〉考證》第1頁,何健民、張小柳譯,商務印書館,1937年。

  

  [③] 長澤和俊《絲綢之路史研究》,第448頁,〈法顯之天竺求法行〉,锺美珠譯,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④] 賀昌群《古代西域交通與法顯印度巡禮》第33頁,湖北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另外,遊俠先生在爲斯裏蘭卡英文版《佛教百科全書》撰寫的〈法顯〉辭條之中,將“平陽郡武陽”誤注爲“今山西襄丘縣”(中國佛教協會編《中國佛教》第2輯,第44頁,上海,知識出版社,1982年8月版。),因爲現在的山西省並無“襄丘縣”,而臺灣出版的《佛教百科全書》中的“法顯”辭條卻沿襲了這一錯誤。大概有鑒于此問題的複雜,臺灣出版的《佛光大辭典》“法顯”辭條則幹脆未注出縣名。

  

  [⑤] 任繼愈主編《中國佛教史》第2卷,第580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11月版。此書引用了章巽于1981年發表的《法顯與〈法顯傳〉》一文的考證結果。章巽此文見于《中華學術論文集》,中華書局1981年出版。

  

  [⑥] 吳玉貴《〈佛國記〉釋譯》第7頁,佛光出版社,1996年8月初版。

  

  [⑦] 陳垣《釋氏疑年錄》第9頁,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3月第1版。

  

  [⑧] 除《出叁藏記集》及《高僧傳》本身的記述之外,我們也可以從法顯西行的同行者的年齒找到法顯高齡西行的證據。先後加入西行行列的有10人,現在可以考見的有4人。他們是:慧嵬、智嚴、寶雲、慧達。慧嵬是法顯從長安出發時就加入的夥伴。慧皎《高僧傳》卷11〈釋慧嵬傳〉記載,“與法顯俱遊西域,不知所終。”這說明,慧嵬最後可能並未回到內地。因而其之所以被列入《高僧傳》完全是由于其在去西域前的名聲和影響。慧皎說,慧嵬“止長安大寺,戒行澄潔,多棲處山谷,修禅定之業。”文中所記事迹全爲西行之前所發生,可見,慧嵬此時已經是一位很有影響的僧人了。寶雲、智嚴、慧達都是在路途中加入西行隊伍的,且都回到了內地。寶雲圓寂于449年,與法顯西行時,寶雲爲24歲。智嚴圓寂的上限爲427年,享年78歲,因而加入西行隊伍時至少已經50歲。據《高僧傳》所載推算,慧達至遲應生于435年,其于400年在于阗加入西行行列時的年齒應該爲55歲。果真如陳垣先生所說,法顯20余歲西行,其在西行隊伍中的感召力會大打折扣的。而從法顯所寫的內容看,西行的倡議者無疑應該非法顯莫屬。盡管從長安出發的4位同伴中,僅有慧嵬一人的年齒能夠知曉,但基本上可以排除慧景、道整、慧應、慧嵬四人之一爲最初發起組織者的可能。從《佛國記》所附時人的〈跋〉文中可以明顯看出法顯所言的可靠與真實性。更何況,一同西行的寶雲、智嚴,在《佛國記》寫成並流通時,都在京師建康參與譯經活動。這些人在看到法顯的記述後,並未表示異議,而《佛國記》所附〈跋〉文的作者並且稱贊法顯“其人恭順,言辄依實”。從這些完全可以肯定,法顯不會有意誇示己功而以首領自居的。

  

  [⑨](梁)僧祐撰,蘇晉仁、蕭鏈子點校《出叁藏記集》卷8,第316頁,中華書局,1995年11月版。

  

  [⑩] 僧祐《出叁藏記集》卷3,校本第119頁。

  

  [11] 慧皎撰、湯用彤校注《高僧傳》第96頁,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10月版。

  

  [12] 關于《佛國記》的字數,異說很多。如日本足立喜六曾說,《佛國記》“寥寥九千五百余言”(《〈法顯傳〉考證》第4頁)。此後,賀昌群(《古代西域交通與法顯印度巡禮》第1頁)、長澤和俊(《絲綢之路史研究》第466頁)都說《佛國記》九千五百余字。方豪在此也持此說。其實,這一說法是不確切的。吳玉貴則據宋代思溪藏本測算出“全書應爲一萬四千余字。”(《〈佛國記〉釋譯》第320頁)這一測算因字、行的誤差,未見精確。若依據支那內學院1932年的刻本,《佛國記》的字數應爲:正文13806字(不計標題),文後之“跋”文爲174字。

  

  [13] 方豪《中西交通史》第213頁,湖南長沙,嶽麓書社1982年12月重排本。

  

  [14] 義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慧輪傳》記載:“那爛陀寺東四十驿許,尋弶伽河而下,至蜜栗伽悉他缽那寺(唐雲鹿園寺也)。去此寺不遠,有一故寺,但有磚基,厥號支那寺。古老相傳雲,是昔室利笈多大王爲支那國僧所造。于時有唐僧二十許人,從蜀川牂牁道而出(蜀川去此寺有五百余驿),向摩诃菩提禮拜。王見敬重,遂施此地,以充停息,給大村封二十四所。于後唐僧亡沒,村乃割屬余人。現有叁村入屬鹿園寺矣。准量支那寺,至今可五百余年矣。”據考證,此處的“室利笈多大王”是指笈多王朝最早的一位國王,在位時間大約爲公元叁世紀晚期。義淨這裏所說“至今可五百余年”,只是一個概數。實際上,只能有四百多年。

  

  [15] 《漢書》卷96〈西域傳〉。

  

  [16] 季羨林《玄奘與〈大唐西域記〉》第123頁,載《〈大唐西域記〉校注》,季羨林等校注,中華書局1985年2月版。

  

  [17] 日本足立喜六《〈法顯傳〉考證》第1頁,何健民、張小柳合譯,商務印書館1937年版。

  

  [18] 季羨林先生在《玄奘與〈大唐西域記〉》一文中,專門將玄奘所記資料與法顯在《佛國記》中的敘述作了比較研究,以之說明印度佛教日漸衰微的趨勢。參見《〈大唐西域記〉校注·前言》第85-87頁。

  

  [19] 這一供養僧衆飲食的法式本是印度文化習俗的産物,但在劉宋元嘉叁年卻曾經引起過軒然大波。當時,朝廷重臣範泰因爲看不慣僧人踞食的做法,聯絡一些人士力圖改變這一習俗。由于反對者太多而未能實現。關于此事可參見《弘明集》卷12範泰〈與王司徒諸人書論道人踞食〉、〈範伯倫與生、觀二法師書〉、範泰〈論踞食表〉等。

  

  [20] 參見季羨林〈玄奘與《大唐西域記》〉一文以及王邦維〈義淨與《南海寄歸內法傳》〉一文。前者收于《〈大唐西域記〉校注》,後者收于《〈南海寄歸內法傳〉校注》。

  

  [21] 王邦維《〈南海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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