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及諸波羅蜜方便業,教化一切,令其受行,心得增長故。廣大如法界,究竟如虛空,盡未來際,盡一切劫數,行數增長,無有休息。」[166]
唐實叉難陀譯八十卷《華嚴經》卷叁十四(即本譯注所用的版本):
又發大願:「願一切菩薩行廣大無量,不壞不雜,攝諸波羅蜜,淨治諸地,總相、別相、同相、異相、成相、壞相,所有菩薩行皆如實說,教化一切,令其受行,心得增長;廣大如法界,究竟如虛空,盡未來際;一切劫數,無有休息。」
叁種譯本[167]的文字差別並不算大,重要的卻在于「六相」的漢語名目有了不同的兩種。後來的華嚴經師習慣采用菩提流支的譯語。[168]
從〈十地品〉的上述引文中可以看出,〈十地品〉中所用的「六相」是對于「一切菩薩所行」、「一切菩薩行」所作的說明。而世親則將其作爲可以普徧使用的诠釋「十句」的範疇與方法。世親《十地經論》卷一說:
一切所說十句中,有六種差別相門。此言說解釋,應知除「事」。「事」者,謂「陰」、「界」、「入」等。六種相者,謂總相、別相、同相、異相、成相、壞相。[169]
應該特別指出的是,世親的這一解釋並非是針對《十地經》初地的第四大願而作,而直接針對的是如下經文:
又一切菩薩,不可思議諸佛法,明、說,令入智慧地故。攝一切善根故,善分別選擇一切佛法故,廣知諸法故,善決定說諸法故,無分別智清淨不雜故,一切魔法不能染故,出世間法善根清淨故,得不可思議智境界故,乃至得一切智人智境界故。[170]
關于此十句經文,世親先將其分爲一句「總句」和九句分句,世親說:
此是「根本入」,如經「又一切菩薩不可思議諸佛法,明說令入智慧地故」。此修多羅中說,依「根本入」有九種「入」:一者,「攝入」,「聞慧」中攝一切善根故。如經「攝一切善根故」。二者,「思議入」,「思慧」于一切道品中智方便故。如經「善分別選擇一切佛法故」。叁者,「法相入」,彼彼義中無量種種知故。如經「廣知諸法故」。四者,「教化入」,隨所思義名字具足,善說法故。如經「善決定說諸法故」。五者,「證入」,于「一切法平等智」,「見道」時中,善清淨故。如經「無分別智清淨不雜故」。菩薩教化衆生,即是自成佛法,是故「利他」亦名「自利」。六者,「不放逸入」,于「修道」時中,遠離一切煩惱障故。如經「一切魔法不能染故」。七者,「地地轉入」,出世間道品無貪等善根淨故。如經「出世間法善根清淨故」。複有善根能爲出世間道品因故。八者,「菩薩盡入」,于第十地中,入一切如來秘密智故。如經「得不可思議智境界故」。九者,「佛盡入」,于「一切智」入智故。如經「乃至得一切智人智境界故」。是諸「入」,爲校量智義,差別次第轉勝,非「根本入」。[171]
對照世親的解釋與《十地經》原文,便可發現,「根本入」與其余九種「入」是世親對于經文的逐句解釋。《十地經》的原文是解釋菩薩十地修行所證入的境界的,所以,世親說「諸『入』,爲校量智義,差別次第轉勝」,也就是說,九種「入」是對于「佛智」(「一切智人智」)的分別說明,從修證而言,是逐「地」逐步逐漸殊勝。但這卻並非「根本入」。如果參照世親在別處的說法,所謂「根本入」是從「總體」而言的「入」,帶有某種中土所習用的「頓入」的意味。從這個角度理解,「諸入」,便是分解「入」,或者更准確地講,是分別「言說」的意思。世親說,「六相」爲「言說解釋,應知除事」。「解釋」的對象就是菩薩十地修行的境界,因此,世親明確地說,此「六相」應該知曉是不能應用于諸如「五蘊」、「十八界」、「十二處(入)」等「事法」中的。
世親以「六相」說對于《十地經》的前引十句作了解釋說明:
「總」者是「根本入」,「別相」者,余九「入」。「別」依止「本」,滿彼「本」故。「同相」者,「入」故。「異相」者,增相故。「成相」者,略說故。「壞相」者,廣說故。如世界成、壞。余一切十句中隨義類知。[172]
「根本入」爲十地修行的「總相」,「是中『一切菩薩』者,謂住『信』、『行』地。『不可思議諸佛法』者,是『出世間道品』;『明』者,見智得證;『說』者,于中分別;『入』者,信樂得證;『智慧地』者,謂十地智。」[173]這就是說,已經證得「信」、「十行」等境界的菩薩,依照出世間之法的要求,見智得證,于中分別,信仰並樂于證入菩薩十地智慧。這就是「根本入」,即「總相」,其余九句所言的九個方面,相對于「總相」而言就是「別相」,即「個別」之相。「別相」依止于「根本入」,使那「根本」得到圓滿具足。十種「入」之間的目標、內容從根本上言之,是相同的,因此,「諸入」之間是「同相」關系。九種「入」之間逐次構成層層遞進、層層深入的關系,因此,九種「入」之間也是「增相」,即「異相」關系。應該特別注意的是,世親對于「成相」與「壞相」的解釋。佛教中有用來描述「有爲法」之存在狀況的「成」、「住」、「壞」、「空」等「四相」,後來的地論師和華嚴經師實際上是將「有爲法」之「成相」與「壞相」與「六相」中的「成相」與「壞相」混淆起來理解、诠釋的[174]。「六相」義的擴大及其最終轉換成爲華嚴宗的教義的基本成分——「六相圓融」,與此關節的轉換關系甚大。其實,「六相」中的「成相」、「壞相」准確的涵義是:前者「應作『略相』或『合相』」,後者「實爲『廣相』或『開相』」。[175]正因爲此,世親縩說「『成相』者,略說故。『壞相』者,廣說故」。仔細考究,「成相」大概是指《十地經》中對于諸「地」境界的概略說明,「壞相」則是對于諸「地」境界的廣泛詳細的說明。
隋朝的地論師領袖淨影慧遠在《十地義記》卷一(末)、《大乘義章》卷叁(本)中對于「六相」義作了詳細解釋。這是華嚴宗「六相圓融」義得以形成的關鍵所在。淨影慧遠在《大乘義章•六種相門義》[176]說:
「六種相」者,出《華嚴經•十地品》也。諸法體狀,謂之爲「相」。門別名「門」。此門所辨,異于余門,故曰「門別」。如經中說,不二法門有盡解脫門等。若對行心,能通趣入,故曰「門」也。門別不同,故有六種,所謂「總」、「別」、「同」、「異」、「成」、「壞」。此六乃是諸法「體義」,「體義」虛通,旨無不在。「義」雖遍在,「事」隔無之。是以《論》言:一切十句,皆有六相。除「事」,「事」謂「陰」、「界」、「入」等。「陰」、「界」、「入」等,彼此相望,「事」別隔礙,不具斯六,所以除之。若攝「事相」以從「體義」,「陰」、「界」、「入」等一一之中,皆具無量六相門也。
淨影慧遠的重大突破在于兩點:一是將「六相」的诠釋領域推展到世親所除外的「事」。二是從「諸法體狀」的角度解釋「相」。如慧遠所說,此六相是諸法「體義」,「體」雖遍在,但由于「事」的緣由,「體」是「隔」的,隱伏的。如果「攝『事相』以從『體義』,『陰』、『界』、『入』等一一之中,皆具無量六相門也。」——這就是淨影慧遠的結論。
淨影慧遠以「色陰」爲例來說明「六相」的具體涵義,並且作示範性的運用。慧遠的論證如下:
其一,關于「總相」,慧遠說:「如一『色陰』同體具有恒沙佛法,謂苦、無常、不淨、虛假、空、無我等一切佛法,是等諸法,『義』別『體』同,互相緣集,攝彼同『體』一切佛法,以成一色。『色』名爲『總』,就此『總』中,開出無量恒沙佛法。」依照慧遠的見解,「同體」之法互相緣集,攝集一切佛法,如此成就的「色」就是「色」的「總相」。顯然,慧遠將以「體」攝「事相」的方法貫徹到對于「色」的分析之中。
其二,關于「別相」,慧遠說:「『色』隨彼法,則有無量,所謂苦色、無常色、不淨色、名用色、空、無我色、乃至真實緣起之色,如是無量差別之色,是名爲『別』。」依照慧遠的見解,無量差別之「色」就是「色」的「別相」。
其叁,關于「同相」,慧遠說:「就彼『別』中,苦、無常等諸法之上,皆有『色義』,名之爲『同』。」依照慧遠的見解,「同相」是「色」的「別相」之中所包含的「色」之所以成爲「色」的本質規定,或者叫「共同特征」。
其四,關于「異相」,慧遠說:「『色義』雖同,然彼色苦異,色無常異。如是一切,各各不同,是名爲『異』。」依照慧遠的見解,「色」之所以爲「色」的本質是相同的,但其畢竟是各不相同的「色」。這就叫「異相」。
其五,關于「成相」,慧遠說:「就彼『異』中,『義門』雖殊,其『體』不別。『體』不別故,諸義雖衆,不得相離。不相離故,隨之辨色,得攝爲一,是故名『成』。『成』猶『略』也。」依照慧遠的見解,由于「色」之體的同一,諸緣得以攝爲一體。這就叫「成相」。
其六,關于「壞相」,慧遠說:「『體』雖不別,『義門』恒異,『義門』異故,一色隨之,得爲多色,目之爲『壞』。『壞』猶『廣』也。」慧遠將「壞相」解釋爲「多色」的形成聚合,相對于「一色」而言,由「一」到「多色」的轉變就是「壞相」。
從上述對于淨影慧遠「六相義」的分析中,已經可以看出,〈十地品〉以及世親的「六相」義已經由對于菩薩十地修習境界的說明轉移擴大到對幾乎所有「有爲法」的分析解釋上。但是,這樣的擴大實際上是有隱憂的,這就是「成相」與「壞相」與前述「四相」之間的不協調。盡管慧遠注意到了世親以「略」與「廣」來解釋「成相」與「壞相」,但仍然作出了如上解釋。正是出于這一隱憂,淨影慧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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