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節 玄奘歸國後的譯經活動
玄奘回國之後,立即請求太宗允許從事佛典翻譯活動。至麟德元年(664年)圓寂,二十余年,玄奘法師全身心地投入到譯經和授徒活動。本節將從譯場的組織以及翻譯成果等幾方面論述玄奘叁藏的佛典翻譯活動。
一、玄奘歸國及譯場的組織
玄奘的翻譯工作獲得了唐太宗李世民和高宗李治兩代皇帝的大力支持。而玄奘卓有成效的翻譯活動,除叁藏自身的勤奮工作之外,完備的譯場組織和協調的分工,也是其重要的因素。
1.弘福寺設立譯場
從貞觀叁年(629年)秋天離開長安西行,至貞觀十九年(645年)正月二十四日到達京師長安西郊,玄奘叁藏曆時十七年西行求法,完成了曆史使命,大展宏圖的時日指日可待。
玄奘達到沙州之後,派人送表給太宗。當時,唐太宗在洛陽宮,“知法師漸近,勅西京留守左仆射梁國公房玄齡,使有司迎待。……因宿于漕上矣。”這是正月二十四日所發生的事情。第二日,玄奘至長安,轟動了整個京城,成爲唐代叁百年間屈指可數的盛典之一。對此,《慈恩傳》卷六記載: 京城留守、左仆射梁國公房玄齡等,承法師赍經像至,乃遣右武侯大將軍侯莫陳寔、雍州司馬李叔眘、長安縣令李乾祐等奉迎。自漕而入,舍于都亭驿。其從若雲,是日有司頒諸寺具帳輿花幡等,擬送經像于弘福寺。人皆欣踴,各競莊嚴。翌日,大會于朱雀街之南,凡數百件部伍陳列,即以安置法師于西域所得如來肉舍利一百五十粒,……以二十匹馬負而至。其日,所司普班諸寺,但有寶帳幢幡供養之具,限明二十八日旦,並集朱雀街,擬迎新至經像于弘福寺。于是人增勇銳,各競莊嚴,窮諸麗好,幢帳、幡蓋、寶案、寶輿,寺別將出,分布訖。僧尼等整服隨之,雅梵居前,熏爐列後,至是並陳于街內。凡數百事,布經像而行。珠佩動音,金花散彩。預送之俦,莫不歌詠希有,忘塵遣累,歎其希遇。始自朱雀街內,終屆弘福寺門,數十裏間,都人仕子,內外官僚,列道兩傍,瞻仰而立,人物阗[門@壹],所司恐相騰踐,各令當處燒香散花,無得移動。而煙雲贊響,處處連合。昔如來創降迦毘,彌勒初升覩史,龍神供養,天衆圍遶,雖不及彼,時亦遺法之盛也。其日衆人同見天有五色绮雲,現于日北,宛轉當經像之上,紛紛郁郁,周圓數裏,若迎若送,至寺而微。
如上敘述,頗多文學筆法,特別是將其與佛陀昔日降生與彌勒佛上升兜率天相比,崇信色彩濃郁,但基本事實不差。這一儀式,既是迎接經像,也是迎接玄奘法師歸來,因而莊嚴盛大。這些都是當時佛教處于鼎盛期的表征。
玄奘法師安置經像後,即赴洛陽,谒見太宗。時爲二月一日。太宗慰勞甚殷,既而坐定﹐忽問法師說:“師去何不相報?”玄奘回答說:“玄奘去時,本已表奏。但人輕言微,不獲上達。迫不獲已,乃冒憲章。私擅之罪,實深慚懼。”太宗說:“師能委命求法,惠利蒼生。朕甚嘉焉,不煩爲愧。”太宗又說:“佛國遐遠,靈迹法教,前史不能委詳。師既親睹,宜修一傳,以示未聞。”這就是《撰大唐西域記》十二卷的來由。
在這次會見中,玄奘向太宗提出到少林寺譯經的請求。玄奘法師上奏說:“玄奘從西域所得梵本六百余部,一言未譯。今知此嵩嶽之南少室山北有少林寺,遠離壥落,泉石清閑,是後魏孝文皇帝所造,即菩提留支叁藏翻譯經處。玄奘望爲國就彼翻譯,伏聽勅旨。”太宗回答:“不須在山。師西方去後,朕奉爲穆太後于西京造弘福寺。寺有禅院,甚虛靜,法師可就翻譯。”法師又奏曰:“百姓無知見,玄奘從西方來,妄相觀看,遂成阛阓。非直違觸憲網,亦爲妨廢法事,望得守門,以防諸過。”太宗皇帝很高興地說:“師此意可謂保身之言也。當爲處分。師可叁五日停憇,還京就弘福安置,諸有所須一共玄齡平章。”
叁月一日,玄奘法師自洛陽還至長安,即居弘福寺將事翻譯。他乃條疏所須證義、綴文、筆受、書手等數,以申留守司空、梁國公玄齡。四月一日,證義大德谙解大小乘經論﹐爲時輩所推者一十二人至﹐即:
京弘福寺沙門靈潤、沙門文備,羅漢寺沙門慧貴,實際寺沙門明琰,寶昌寺沙門法祥,靜法寺沙門普賢,法海寺沙門神昉,廓州法講寺沙門道深,汴州演覺寺沙門玄忠,蒲州普救寺沙門神泰,綿州振音寺沙門敬明,益州多寶寺沙門道因。
又有綴文大德九人至,即:
京師普光寺沙門棲玄,弘福寺沙門明璇,會昌寺沙門辯機,終南山豐德寺沙門道玄,簡州福聚寺沙門靜邁,蒲州普救寺沙門行友,棲嚴寺沙門道卓,豳州照仁寺沙門慧立,洛州天宮寺沙門玄則。
又有字學大德一人至,即京大總持寺玄應。又有證梵語梵文大德一人至,即京大興善寺沙門玄瞢。自余筆受書手所司供料等並至。
玄奘爲譯場所列出的助譯僧四類共二十叁人,書手的身份不詳。這是他在總結此前中土佛典翻譯官辦譯場的經驗的基礎上做出的設置。依照這一設置,玄奘自任“譯主”。“證義大德”達十二名,征召各地精通教義的高僧擔任,職責是就翻譯的語句與佛理之間的“適當性”進行斟酌。“綴文大德”有九名,職責是就文句的整體表達作構思,而“字學大德”一人,其職責就是對譯文的文字表達作修飾、改定。而“證梵語梵文大德”一名,其職責是將譯成中文的經文再反過來譯成梵文,以確定與原文在意思上和語言上有無差別。如果不能還原成原文,那就說明翻譯出了毛病。如《續高僧傳》卷四《玄奘傳》中所記載:“初從梵語倒寫本文,次乃回之,順同此俗,然後筆人觀理文句,中間增損,多墜全言。”而所謂“書手”也就是現在所說的“書記員”,最終將修訂完成的譯文寫下來。
玄奘在弘福寺的翻譯工作,幾種文獻所記的起始時日略有差異,而大多數學者認定應該從四月叁十日或者五月開始翻譯。根據文獻記載,此年五月二日至九月二日,譯出《大菩薩藏經》二十卷。貞觀二十年(646年)七月十叁日,玄奘進呈所譯經五部五十八卷,再《表》中,玄奘說:臣“以貞觀十八年,方還京邑,尋蒙敕旨,令于弘福道場,披尋翻譯。今已翻出《菩薩藏》等經,伏願垂恩,以爲經序,惟希敕旨,方布中夏。並撰《西域傳》一部,總一十四卷,謹令舍人李敬一以將恭進。無任悚息之至,謹奉表以聞。”太宗在《勅答玄奘法師前表》中說:“省書具悉來旨,法師夙標高志,行出塵表,泛寶舟而登彼岸,搜妙道而辟法門,弘闡大猷,蕩滌衆罪,是故慈雲欲卷,舒之而蔭四空。慧日將昏,朗之而照八極;舒朗之者,其惟法師乎?朕學淺心,拙在物猶迷,況佛教幽微,豈能仰測?請爲經題者,非己所聞。又雲,新撰《西域記》者,當自披覽。”玄奘于此時所奉獻給皇帝的五部五十八卷譯品,是弘福寺譯場的最初一批成果。玄奘想借助于皇帝的權威加強這些佛典的流通,未果。
貞觀二十二年(648年)六月底或七月一日,太宗在玉華宮,敕追玄奘赴宮相見。到達玉華宮之後,太宗在玉華殿接見玄奘,又言渴慕之意,勸請玄奘還俗輔政。玄奘委婉拒絕。太宗皇帝又問法師:“此翻何經論?”玄奘回答說:“近翻《瑜伽師地論》訖,凡一百卷。”太宗問:“此論甚大,何聖所說?複明何義?”玄奘回答說:“論是彌勒菩薩說,明十七地義。”又問:“何名十七地?”玄奘回答說:“謂五識相應地,意識相應地,有尋有伺地,無尋唯伺地,無尋無伺地,叁摩呬多地,非叁摩呬多地,有心地,無心地,聞所成地,思所成地,修所成地,聲聞地,獨覺地,菩薩地,有余依地,無余依地。”太宗很感興趣,遣使到京城取《瑜伽論》。論至,太宗詳覽,歎其詞義宏遠,非從來所聞。
此年七月十叁日,太宗施法師衲袈裟一領,價值百金,並賜剃刀一口。法師因于十四日上謝表。太宗于此年答應爲新翻譯經論作序。至八月四日,法師重啓,太宗方爲染翰,少頃而成,名《大唐叁藏聖教序》,凡七百八十一字。太子李治奉睹父皇此文,又製《述聖記》。九月十八日,上《請經出流行啓》。又上《東宮所寫六門陀羅尼及題菩薩藏經等謝啓》。十月一日,玄奘翻《能斷金剛般若經訖》,奏上之,且言舊譯之失:“……今觀舊經﹐亦微有遺漏。據梵本具雲《能斷金剛般若》,舊經直雲《金剛般若》,欲明菩薩以分別爲煩惱,而分別之惑,堅類金剛,惟此經所诠,無分別慧,乃能除斷,故曰《能斷金剛般若》。故知舊經失上二字。又如下文,叁問阙一,二頌阙一,九喻阙叁。如是等,什法師所翻舍衛國也。留支所翻婆伽婆者,少可。”十月十六日,太宗從玉華宮回京城,玄奘也跟隨回長安。——可見,從此年六月,玄奘應召至玉華宮陪侍太宗,抽暇翻譯出《能斷金剛般若經》一部。
此前,太宗令所司于北阙紫微殿西別營一所﹐號“弘法院”。玄奘回到長安後,太宗讓其居于弘法院。如此,玄奘白天入宮與皇帝談說,夜乃還院翻經。玄奘在此地于閏十二月二十六日,翻譯出無著《攝大乘論本》叁卷。貞觀二十叁年(649)正月一日,翻譯出《緣起聖道經》一卷。
2.慈恩寺譯場
玄奘翻譯佛典的第二個大譯場是慈恩寺。玄奘在此譯經的時間不是最長的,但由于窺基後來在此寺弘揚玄奘所傳,終于成立起了唐代佛教的第一個宗派,因爲窺基被稱之爲“慈恩法師”,法相唯識宗也被稱之爲慈恩宗。
慈恩寺在長安佛寺中具有特殊性。唐貞觀十年(636年)六月,太宗文德皇後崩,十一月葬于昭陵。貞觀二十二年,太子李治在春宮,以其母文德皇後早棄萬方,一心“思報昊天,追崇福業。”六月,使中大夫守右庶子高季輔宣令說:“寡人不造,咎譴所锺。年在未識,慈顔棄背。終身之憂,貫心滋甚。風樹之切,刻骨冥深。每以龍忌在辰,歲時興感。空懷陟屺之望,益疚寒泉之心。既而笙歌遂遠,瞻奉無隸。徒思昊天之報,罔寄烏鳥之情。竊以覺道洪慈,實資冥福。冀申孺慕,是用皈依。宜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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