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歸靡。陳武好異前朝,廣流《大品》,尤敦《叁論》”。(續高僧傳·法泰傳》卷一)梁武帝時,對《成實論》的研究成爲時尚,出現了一批成實論師,他們混淆了大乘佛教與小乘佛教的界限。梁武帝末年,才有所糾正,開始重視《叁論》。到了陳朝,叁論學逐漸取得主流地位,成爲當時的顯學。縱觀梁陳兩代佛學,仍屬中觀學之余流,佛學仍與玄學密切結合,缺乏創新精神,在思維方式上與瑜伽行派有許多汗格。真谛所譯的經論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能廣泛流傳,就是必然的了。第叁,真谛所傳的思想與梁陳時期的意識形態可能有矛盾。“時宗、恺諸僧,欲延(真谛)還建業,會楊辇碩望,恐奪時榮,乃奏曰:嶺表所譯衆部,多明無塵唯識,言乖治術,有蔽國風,不隸諸華,可流荒服。帝然之。”(《續高僧傳》卷1)這裏既暴露了那些身居顯位僧侶的狹隘心理,又說明真谛所傳“無塵唯識”的理論,是“言乖治術,有蔽國風”的,即與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是不一致的,或者是相左的,致使統治階級有意地通過國家命令限製真谛譯經的廣泛流傳。這一點,呂澂先生早就注意到了。(參看《中國佛學源流略講》)對此問題,還有深入研究的必要。
叁、地論學派與攝論學派的形成與發展
(一)北方地論學派
菩提流支等人所譯的諸多經論中,有許多經論並沒有展開深入的研究,如佛陀扇多譯的《攝大乘論》,瞿昙般若流支譯的《唯識無境界論》等,可能是由于文本簡略,給研究者帶來理解上的困難,也許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如不能適應北朝佛學實踐性的特點。在衆多的論著中,只有《十地經論》等少數經典,得到廣泛傳習、研究,並形成了以《十地經論》爲中心的佛學高潮,造就了一大批擅長該論的義學僧,形成了對北方佛學影響最大的學派,即地論學派。
《十地經論》爲什麼能在北朝佛學中居于主導地位
”首先,該論與統治階級的提倡有關。前面講過,在翻譯《十地經論》時,北魏宣武帝在譯經的第一天,親自擔任筆受。可見該論的翻譯,在當時是受到統治階級的重視的。其次,《十地經論》適應了北朝佛學實踐性的特點,論中講述的菩薩修行的十個層次,爲北朝僧侶提供了具體修行的方法、步驟和目的,具有較強的指導意義。第叁,《十地經論》義理繁富,是大乘佛學的基礎和綱領。崔先在《十地經論序》中對該論評介說:“《十地經》者,蓋是神覺之玄苑,靈慧之妙宅,億善之基輿,萬度之綱統。包群藏之秘,義冠衆典之奧,積漸心行,窮仁學之源;崇廣住德,極道慧之府。”可見,《十地經論》在北朝受到重視,不是偶然的。
這裏,我們只擬對地論學派在發展過程中的幾位主要人物,作此粗略的考察。
1.地論學北道派
在《十地經論》的翻譯過程中,菩提流支和勒那摩提由于各自的師習不同,已有分歧,在以後的傳承過程中,形成了北道派與南道派。
北道派的主要人物是道寵。菩提流支翻譯《十地經論》後,在社會上引起較大影響,道寵“便詣流支訪所深極。乃授《十地》典教叁冬。”道寵“隨聞出疏,即而開學,聲唱高廣,邺下榮推。”成匠學士,堪可傳道者,千有余人。其中高者僧休、法繼、誕禮、牢宜、儒果等是也”。(《續高僧傳》卷7)
據《續高僧傳》說,道寵原名張賓,在高齊元魏之際,曾是國學大儒雄安生的著名弟子。他與雄氏門下另一弟子李範並駕齊驅,有很高的聲望。年將壯室時,他率領學徒千余人,路過趙州元氏縣堰角寺,向寺僧索水,被一沙彌難問,立即認識到佛法難思,便解散學徒,出家爲僧。道寵在邺都講經時,魏收、邢子才、楊休之都在座聽講,叁人原曾作過道寵的弟子,便奏聞朝廷,因道寵德溢時命,“日賜黃金叁兩,盡于身世。”(同上)
地論學北道派,其初也曾極盛一時,但在以後的傳承過程中,便逐漸衰落了。
2.地論學南道派
中天竺僧勒那摩提,是南道派的開創者,他博通經論,尤明禅法,在佛教義理方面,他與菩提流支等人合作翻譯了《十地經論》等經典。同時,他傳授禅法,是北朝禅法的開創者之一。據《續高僧傳》說:“勒那叁藏教示叁人,房、定二土授其心法,慧光一人偏教法律”。(《續高僧傳》卷7)北齊著名禅師僧稠就是勒那的門下。在勒那身上,禅師、義學、戒律叁者是密切結合在一起的,這一特點也深刻影響著北朝佛學,多數地論師都精明律學,禅視又與地論學有著較密切的關系。
地論師的領袖,無疑應是慧光。他13歲隨父到洛陽,拜著名禅師佛陀爲師,(佛陀與佛陀扇多是二人)學習經論,旁通博義,窮諸幽理,當時人們稱他爲聖沙彌。此後,他又學習律部經典,原來,《四分律》在中國流通不廣,只有道覆等少數律師對《四分律》進行研究,道覆著有6卷《四分律疏》,僅只是科文而已,至于提舉宏宗,卻詞理精玄,並撰《四分律疏》百二十紙,刪定《羯磨戒本》。這些著作,對中國律宗的創立都影響很大,因此,道宣在《續高僧傳》中,把慧光歸入《明律篇》,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慧光在佛學上的最大貢獻,在于對《十地經論》的弘揚。據道宣說,佛陀禅師任少林寺主時,勒那摩提首先翻譯《十地經論》,以後又與菩提流支合作翻譯。慧光“時預沽其席,以素習方言,通其兩淨,取舍由悟,綱領存焉。”(《續高僧傳》明律上)關于《十地經論》在中國的翻譯過程,文獻記載頗有出入,仍是一曆史懸案。從慧光的傳記看,慧光也參加了《十地經論》的翻譯工作,以後又會通了勒那摩提與菩提流支的要歧,進行了取舍,自此以後,“《地論》流傳,命章開釋”。(同上)慧光除撰有《十地經論疏》外,對當時流行的經典《華嚴》、《涅檠》、《維摩》、《地持》等“並疏其奧旨而弘演導。然文存風骨,頗略章句,故千載仰其清規,衆師奉爲宗轄,”(同上)並注釋《勝鬟》、《遺教》、《溫室》、《仁王般若》等,著有《玄宗論》、《大乘義律章》等多種著作。
在慧光的著述中,有《涅檠經疏》。在北朝佛學中,《涅檠經》及《十地經論》,是最受佛徒重視的,尤其是地論學者,無一不重視《涅檠經》。涅檠佛性義與地論學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似乎不能將涅檠學單獨抽取出來,另行成立涅檠學者,否則就會破壞北朝佛學的完整性。
另外,在慧光著述的文風上,也有值得注意之處。道宣對慧光著作的評價是,“文存風骨,頗略章句”,“文旨清肅,見重時世”(《續高僧傳》明律上)有人認爲“北學深蕪,窮其枝葉”是北朝佛學的特點,是繼承了漢魏佛學的傳統。從道宣對慧光著作的評價看,恐怕不完全如此。即使北朝佛學真有“窮其枝葉”的特點,也不是繼承了魏佛學的傳統,而是由于法相唯識學辨析名相的特點所決定的。法相唯識學是一種新的佛學思想,與南朝玄學式的佛學是有明顯區別的。
慧光在北魏高齊之際,參與了國家對僧徒的管理工作,“初在京洛任國僧都,後召人邺,綏緝有功,轉爲國統。”(《續高僧傳》明律上)北魏、北齊時期,全國僧侶有數百萬衆,其中不乏有學問的高僧,但也夾雜著許多爲逃避徭役、賦稅的農民,甚至社會上的閑雜人等也混迹于僧侶之中,因此,對僧徒的有效管理,就成爲國家穩定社會秩序的重要措施之一,僧官也就成爲國家管理機構的重要官員。慧光在任僧官期間,卓有成效。慧光以後,地論學派的僧徒出任國僧都、國統以及各州僧官的大有人在。如慧光的著名弟子法上,就擔任國統四十余年,在北齊朝野很有影響。北朝佛學的實踐性,不僅僅是表現在禅法上,參與國家的管理工作,更顯示出地論學派的社會實踐意義。
慧光對北朝佛學的貢獻,還在于他培養了許多弟子,“時光諸學士,翹穎如林,衆所推仰者十人,揀選行解,人室惟九。有儒生憑變,光乃將人數中。”(《續高僧傳》明律上)慧光門下的十大弟子,究竟包括哪些人,現在已弄不清楚了,不過慧光門下比較知名的,有法上、道憑、昙遵、僧範、惠顧、靈詢、僧達、道慎、安廪、昙衍、昙隱、洪理、道雲、道晖、憑變等人。
慧光對中國佛教的貢獻是多方面的。道宣將他與曆史上著名高僧道安相提並論,認爲“自正道東指,弘匠于世,則以道安爲言初;缁素草風,廣位聲教,則慧光抑其次矣。”(同上)可知慧光不論在當時或以後,對中國佛教的影響都是巨大的。地論學經過慧光的弘揚,及其門下衆弟子的推動,就如日中天了,成爲北朝佛學的主流。
以上對慧光的介紹中,我們可以看出北朝地論學有以下特點:其一,地論學與禅關系密切,慧光的老師佛陀、勒那摩提都是著名禅師;其二,地論學與涅檠學合而爲一;其叁,地論學師多明律學;無聞于世。慧光受具足戒後,又博聽律部,隨文奉行,講解僧祗律,其四,地論學師出任僧官者很多,參與了國家對僧侶的管理工作。
慧光以後,地論學傳承不絕,一直到唐初武德末年,《十地經論》才不再有人講述。慧光以後的地學派有著豐富多彩的內容,限于篇幅,不能詳細論述了。
(二)南方攝論學派及其向中原地區的傳播
1、南方攝論學派
真谛在廣州等地,翻譯了大量唯識學典籍,“自谛來東夏,雖廣出衆經,偏宗《攝論》。”(《續高僧傳》卷一)智恺“初與法泰等前後異發,同往嶺表奉祈真谛。恺素積道風,詞力殷贍,乃對翻《攝論》,躬受其文,七月之中,文疏並了,都合二十五卷。……谛雲:“吾早值子,綴緝經論,蛙是前翻,不應缺少。今譯兩論(指《攝大乘論》和《俱合論》)詞理圓備,吾無恨矣。””(同上)智恺爲僧徒們講授《俱舍論》,講到《業品疏》第九卷,構疾而卒。智恺的去世,對真谛震驚很大,“撫膺哀恸,遂來法准房中,率尼、響、敫等十有二人,共傳香火,令弘《攝》、《舍》兩論,誓無斷絕。皆共奉旨,仰無墜失。”(同上)《攝大乘論》是唯識學的重要論著,真谛翻譯該論用力最多,…
《唯識學在中國的初期傳播(盧海山)》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