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煩惱等,顯出自性住佛性;最後的兩種勝相是“至得果佛性”,即是自性住佛性通過引出佛性而顯現。這樣,“十勝相”即是叁種佛性。但是,佛性畢竟是超越的存在,而《攝論》的“依止勝相”、“勝相”是以阿黎耶識、叁性爲诠釋對象,這是虛妄唯識的層面,如何以佛性含攝虛妄唯識,成爲攝論師的重要問題。《攝大乘論抄》說:
二、約性者,論聖人興教意,正欲顯理成行、行成得果故。初二勝相即自性住佛性。于中初勝相,若論心功能即是如實因緣,若據實是心真如。故下《釋》雲:此即此阿黎耶識界以解爲性,此界有五義等也。亦名不空如來藏,《地經》亦明緣阿黎耶識作第一義谛觀,即心真如也。何者?是染染依止觀,此明心功能與十二因緣染法爲依止,即如實因緣也。第二勝相中,若就相即是叁性,是前因緣所生果;若據實叁性本不有,即無叁性,名空真如,亦名空如來藏。故下《論》雲:如取不有,故叁性成無性也。此空、不空二種真如,法相所攝,二實體無二故。[17]
攝論師亦是通過“真如”來诠釋佛性,但是其重視超越層面,這與無著、世親、真谛有根本的不同。《攝大乘論抄》作者認爲,以阿黎耶識爲依止,這是成立雜染諸法的“如實因緣”;而在真實、超越層面,是“心真如”或“真如心”,即是“解性”,這是“不空如來藏”。而且,依阿黎耶識而建立叁性,這是因緣所生果;在真實層面,叁性同一無性,即是叁無笥,這是“空真如”、“空如來藏”。
《攝大乘論抄》深受地論學派的影響,其“心真如”與淨影慧遠的“真識心”有相似之處。但是亦有其獨特思想。淨影慧遠以真識心爲佛性,依分相門、攝相門诠釋真識心與生滅的現象法之間不一不異的關系,而且從究竟意義上,生滅現象法是以真識心爲體。[18]《攝大乘論抄》以真如诠釋不空、空如來藏,繼承了真谛的思想;真谛以“道前真如”爲自性住佛性,攝論師則將此立場擴展至虛妄唯識,從而使诠釋模式發生變化。我們強調,真谛依瑜伽行派的立場來融攝如來藏、佛性思想,是“從下往上”的诠釋模式。但是,北地攝論師明顯背離了真谛的立場,而以如來藏本身的立場而诠釋佛性,于是變成“從上還下”的诠釋模式。
二、本有與始有
南北朝佛性思想的主流是“衆生有性”,其內部論爭主要表現爲“本有”與“始有”之爭。
賴永海先生指出,本有說主張佛體理極,性自天然,一切衆生,本自覺悟,不假造作,終必成佛,這是以理性和因性釋佛性;始有說則認爲清淨佛果,從妙因生,衆生覺性,待緣始起,破障開悟,當來作佛,這是約果立言。[19]受南北朝“本始之爭”的影響,攝論學派的佛性思想亦出現“本有”與“始有”的不同诠釋。
1、真性與本有
攝論學派以真如诠釋佛性,真如具有普遍性、必然性、永恒性,故一切衆生悉有佛性。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攝論學派的佛性思想應該是屬于“本有”論者。[20]從真谛的佛性思想來看,《佛性論》強調佛性不但在各類衆生中無差別,在各個證悟階位中無有差別,而且在任何時空之下,其體性亦無有變異。《佛性論》舉出六種無變異,而且引用如來藏九喻,如強調法身佛性前後際無變異,《論》曰:
法身非本無今有,本有今無,雖行叁世,非叁世法。何以故?此是本有,非始今有,過叁世法,故名常。[21]
法身、佛性是“本有”的無爲法,不是本無今有、本有今無的生滅法,超越時空,所以是恒常的。而且《佛性論》以“金墮不淨”比喻“如如”有叁特性——性無變異、功德無窮、清淨無二。因此,攝論學派的佛性是屬于“本有”。
攝論師以真如爲佛性,真如是超越的理體。吉藏曾以地論師“理非物造”談本有[22],地論師南道派以法性、真如爲依持,與攝論師的佛性相近。[23]所以,均正《大乘四論玄義》以地論師與攝論師的佛性都是屬于“本有”,均正說:
本有藏識心性之體也,但客塵煩惱隱覆此心,不顯不照。若除煩惱,本有之心顯了照用,爾時名佛,不以成佛時方名佛性。正以本有藏心,今顯成佛。其本性不改不失,故名常住佛性也。故彼雲:息妄顯真,正是《地》、《攝》等論所執也。[24]
真谛的佛性思想仍然是一種“中間路線”,真如並不是“本覺”。但是,北地攝論師受到地論學派的影響,對“解性”、“阿摩羅識”進行“本覺式”的理解,于是造成攝論、地論學派的佛性思想趨于相同。
佛性爲衆生所“本有”,即佛性本潛存于一切衆生生命之中,不用外求。而衆生之所以不能顯現佛性,因爲有種種染汙的東西把佛性障蔽之故。若能將此等障蔽除去,則衆生便可顯現佛性,得覺悟而成佛。攝論師強調不以成佛果位爲佛性,而是以因位的本有藏心爲佛性,“藏心”即是說明佛性隱藏于煩惱中。所以,實現佛性的方式是“息妄顯真”,擺脫煩惱而顯現真性。攝論師強調了佛性的普遍性、內在性及實現問題,但是佛性的“顯了照用”,明顯與真谛的原意不同。真谛雖然以真如爲佛性,但是真如作爲存在之“理”,與衆生的心性結合,才能成爲覺悟主體;真谛突出了真如的普遍性、必然性,而其“內在性”明顯不足。而中國佛性思想經過道生“性理不殊”,“理”具有體、性二義[25],從而將普遍性與內在性進行很好地結合。攝論師的佛性思想正是在真谛的基礎上,以“本覺”、“理”進行诠釋,從而促進本學派的中國化。
攝論師的佛性“本有”說,應該是比較普遍地說法,道基《攝大乘義章》卷四(大屋德城氏藏敦煌寫本)說:
依他必從種子生因而生,真如本有,非生因生,故非依他。而彼真如藉緣而顯,說有了因。《攝大乘》雲:四德本來是有,不從種子生,從因作名故名種子。[26]
真如作爲超越理體,非生滅法;而依他起的有爲法必然是由種子而生。真如的顯現必須由般若智的透視才能顯現,所以般若智是一種“了因”。但是,真如以及常、樂、我、淨四德本來是有,因爲憑藉般若智之緣而顯現,所以稱爲“種子”。
攝論師以佛性“本有”的普遍性與內在性,來證明一切衆生皆有佛性,而且是“全分有”。[27]靈潤正是通過引用《涅槃經》作爲說明衆生皆有佛性的依據,同時他批評無性說是“不了義”,因爲“二乘人說有佛性,雖有違小乘九部之教,以理當故即是實說,非是妄語。”[28]同時,由于《寶性論》及《佛性論》都提出“悉有佛性”叁義,證明了法身的遍在性、無差別性、隱覆性,佛性的本性不改不失,所以一切衆生是“全分有”佛性。
但是,在中國固有思想的語境下,中國佛教借鑒中國哲學“理”範疇的涵義,逐漸把法性、真如、理叁個概念等同起來,不僅視“理”爲真理,且以“理”爲宇宙人生的本體,衆生證悟的根本與目標,強調悟理以成就佛果。[29]攝論師亦受到中國佛學“理”的影響,以“理”的普遍性、超越性、內在性而證成佛性,道基《攝大乘論釋序》說:
《攝大乘論》者,蓋是希聲大教,至理幽微,超衆妙之門,閉邪論之軌,大士所作,其在茲乎。若夫實相宗極,言亡而慮斷;真如體妙,道玄而理邈;壯哉法界,廓爾無爲;信矣大方,超然域外。……叁性殊旨,混爲一心;六度虛宗,俱拪彼岸。蹑十地之龍級,淤叁學之夷路。涅槃無處,運悲慧之兩融;菩提圓極,齊真應之一揆。[30]
道基以老莊哲學的“道”、“理”來诠釋實相、真如,強調其形而上的普遍性、超越時空。真谛是佛性以叁性爲體,亦以叁無性爲體;而道基則融“叁性”而入一心,這是以佛性爲中心而诠釋叁性思想,與《攝大乘論抄》相一致。
同時,亦有攝論師堅持將叁性、叁無性與佛性相結合,進行“解脫诠釋學”的诠釋。敦煌本《攝大乘論疏》卷七(S.2747)說:
所解脫無所有爲無相性,能解心亦不得生,無相無生即得解脫果。了因即無分別正體智,此智爲不生道;四如實智是對治道,正滅障也。應除是俗谛,二性可解,除滅者即爲已滅。已滅惑即理顯現,理顯現即叁無性。一切法悉本來無二相,故除生死、得法身,皆由唯識觀成。[31]
攝論師以“理”爲叁無性,這是一切事物的本然性,顯現“理”必須斷惑,即通過四如實智對治惑障,而無分別智是“了因佛性”,這是證入“理”的真實主體。從存在論來說,分別性是解脫的對象,本無所有,是無相性;而能解脫的虛妄主體本來不生;無相無生即是真實性,叁性同一無性,即是“理”。這樣,存在論與實踐論、解脫論得到結合,所以是一種“解脫诠釋學”。虛妄主體的根本是“不覺”,而真實主體的根本是“覺”,在這種意義下,通過唯識觀的修習,而産生無分別智,便能斷除生死而證得法身。
總之,攝論師將真如、理等同起來,以诠釋“本有”佛性的普遍性、內在性,依此而批評新譯唯識的“無性”與“少分”。
2、亦本亦始與叁種佛性
從真如本有可以說佛性“本有”,但是真谛的佛性思想是一種“解脫诠釋學”,不僅是超越的存在,更包含實踐論與解脫論。真谛提出叁因佛性,應得因是人、法二空所顯真如;加行因是指菩提心,由菩提心而行十波羅蜜等助道法;圓滿因是指由加行而得果圓滿。在“應得因”中又建構叁種佛性——自性住佛性、引出性、至得性。所以,在真谛的佛性思想中,不但強調因與果之間的必然聯系,亦注重因果轉化的條件性,由叁因佛性、叁種佛性出發,應該是“亦本亦始”。[32]
真谛依叁真如诠釋叁種佛性,智顗依正因、緣因、了因解釋叁種佛性,《法華文句》說:“道前真如即是正因;道中真如即爲緣因,亦名了因;道後真如即是圓果。”[33]自性住佛性是正因佛性,引出性是緣因、了因佛性,而至得佛則是圓滿果位。正因佛性是所覺悟的終極真理,亦是真…
《叁種佛性與真實勝乘——攝論師的佛性、一乘思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