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種型態的叁性思想:一是真實性是前二無性,含有叁無性的說明,所以叁性同時即是叁無性,亦是同一無性;二是通過否定前二性而直接成真實性,並沒有經曆叁無性的過程。
2、叁性叁無性與依遣
真谛依識與境的對立同一,即緣生識之“有”與“分別性”之“無”的對立,亦是依他性之空之“無”與識似現爲境之“有”的對立。而且,無分別智與真如的平等性,貫穿並且包攝到這兩重有無的對立中。所以,絕對無的無分別智、真如和與其對立的虛妄依他之識是自我同一的。這種對立即同一、同一即對立的關系,包括有與無、虛妄與真實、識(能緣)與境(所緣)的叁重關系。
智俨在《華嚴五十要問答》中提到遣二性入叁無性:
依依他性以遣分別性,依彼真如遣依他性……由名、義無所有,分別因緣既定是無,能分別體亦無所有,此中分別既無,言說亦不可得,則入依他無生性。菩薩見此有、無無所有,則入叁無性非安立谛。①
叁性的诠釋是依存在論的邏輯結構,但依唯識觀的悟入,則必須遣除分別性之境、空依他性的虛妄識,最後進入境識俱泯或境智兩空的無分別智、真如,亦即真實性。識似現爲境,成爲所見;即表現了其自身的否定性,于是能見被否定,而所見則受到肯定。這樣,一切法的種種“相”在此顯現,在此相中沒有一切法的自性,不論是我、法或名、義,都不是如實存在的,這就是分別性;此相的顯現不外就是識(能緣),這就是依他性。由此,分別性無相、依他性無生,即入叁無性。因爲,這種無性觀的“悟”,是沒有任何對象化,從主客未分處所現起的整體性的認識。②
從存在論來說,叁性同時也就是叁無性,而二者的不同在于,前者是安立谛,後者是非安立谛。但是,在诠釋唯識的邏輯結構時,以叁性爲主;而強調唯識觀的實踐論時,以叁無性爲主。
不過,唐良贲(717-777)《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多經疏》指出真谛與玄奘的不同看法時說:
真谛叁藏依《叁無性論》具遣叁性立叁無性:一、遣分別立分別無相性,二、遣依他立無生性,叁、遣真實立真實無性性,此所遣者,于一真理遣叁性故,立叁無性,廣如彼。故慈恩叁藏依《唯識論》即依叁性立叁無性,如論頌雲:即依此叁性,立彼叁無性,一、依計執立相無性,二、依依他立無自然性,叁、依圓成立無我法性。初計所執情有理無,依他、圓成理有情無,廣如彼說。問此二叁性所立何別?答前對遣叁立叁無性,後但依叁立叁無性,前空後有,是二別也。③
真谛堅持“性相融即”,主張“叁無性是同一無性”,所謂“遣”是泯除對立與差別的結構,顯現超越的真理,這是“勝義谛”的立場;玄奘堅持“性相永別”,主張在叁性之外說叁無性,所謂“依”是一種建構性的诠釋,這是一種“理世俗”的立場。所以,良贲總結:真谛的思想爲“空”,玄奘的思想是“有”。
雖然真谛的思想是一貫的,由于其譯典的豐富,難免造成表達的差異。雖然如道奘所總結的,真谛的思想含有兩種模式:一、叁性即是叁無性,亦是同一無性;二、否定前二性而成真實性。在真谛的思想體系中,真實性與真實無性性是同一的,如“真實性,由真實無性” ④,真實性是安立真谛,亦是非安立谛,這是對超越絕對層面的不同表達而已。隋唐學者分別此二種的區別,主張“遣叁性立叁無性”是正確的。⑤
從存在論的形態來說,叁性與叁無性確實是有區別的。道基主張叁性體殊,反對“叁性法體具無寬狹”,但是隋末唐初的攝論學派,可能將《轉識論》、《叁無性論》的解釋,導入《攝論》,從而將叁性叁無性視爲同一。⑥道奘《叁性義章》則直接繼承真谛的“分別無相、依他無性即是真實性”的思想,在他所歸納的叁門“叁性”思想中,“情事理門”、“塵識理門”,叁性同時是無叁性;而“染淨通門”,不以“無相無生”爲真實性,因此也不表示叁性同時是叁無性。
上田義文強調依他性的重要性,只有確立依他性與唯識無境,才能建立唯識思想與如來藏思想的分野。在“塵識理門”中,在攝俗谛全體的十一識之中,分有能緣的識和所緣的塵,同時塵只不過是爲識所分別而顯示爲無的法;在“情事理門”中,能緣的識只作爲緣生而有,同時顯示所緣的塵作爲非緣生而非有。所以,“塵識理門”與“情事理門”都顯示了叁界、十八界的俗谛一切不外是識。在“染淨通門”中,泯除塵和識的對立,因此,唯識無塵的主張不能由此求得根據,但卻得立無明煩惱本來無體的主張。①所以,若不強調前二門的依他性,即識與境的對立關系,而強調染淨關系則容易走向如來藏思想。在攝論學派的思想中,是堅持以叁性爲中心,並非以染淨、真妄爲中心;而後來的攝論師,受到北方的原有唯識思想及地論師的影響,則以如來藏思想對唯識進行诠釋,則走向“真妄和合”的思想進路。
所以,攝論師道基、道奘、靈潤的叁性思想,其共同觀點——分別無相、依他無性即是真實性。而且,對于遣二性或遣叁性的爭論,從思想上是沒有矛盾的;但是,攝論師的本意應該只是遣分別、依他二性,而不遣真實性。吉藏《淨名玄論》曾說:“叁無性理,即是阿摩羅識,亦是二無我理” ②,敦煌本《攝大乘論章》卷一(S.2435)亦說:“分別無相、依他無生,名爲真實”③,道奘說:“無相無生是圓成實”,說明隋唐時期攝論師的共同思想。從唯識觀的實踐上,攝論師主張叁性叁無性爲同一無性理。
叁、兩重唯識觀
真谛依分別性與依他性的對立、同一的矛盾關系,從實踐論將唯識區分爲“不淨品唯識”(又稱“方便唯識”)和“淨品唯識”(又名“真實唯識”、“正觀唯識”)。這種實踐次第,得到後來攝論師的繼承,靈潤則依此提出“兩重唯識觀”。日本最澄《法華秀句》卷叁曾記載靈潤錄舊譯、新譯不同的十四點④,道宣《續高僧傳》曾記載其兩重唯識觀,值得我們關注。
從唯識觀的實踐論來說,必須以叁無性爲主,依叁無性則有無相、無生、無性等叁重觀,而靈潤認爲只有兩重唯識觀。道宣《續高僧傳·靈潤傳》說:
及《資糧章》中,衆師並謂有叁重觀,無相、無生及無性性也。潤揣文尋旨,無第叁重也。故論文上下惟有兩重舍得,如文第一前七處舍外塵邪執,得意言分別;第八處內舍唯識想得真法界。前觀無相舍外塵想,後觀無生舍唯識想,第二剎那即入初地,故無第叁。筌約叁性,說叁無性,觀據遣執,惟有兩重。至如本識叁相,自相受熏,依他性中說有總別叁滅。又四涅槃離合義異,兩處叁種熏習體無有別,諸如此等有異諸師,存廢之旨,陳具章疏。⑤
從“解脫诠釋學”來看,唯識思想並不單純是存在論、認識論、語言哲學等,而是以瑜伽行或禅觀爲中心,從而將觀法、實踐所得的體驗,加以理論建構與集成。瑜伽行派的理論建構中心,是以“叁性”說作爲依據,將身心淨化的過程,構築在以止觀爲精髓的菩薩道修行體系——瑜伽階梯。⑥所以,以叁性說爲基礎,而诠釋實踐唯識觀法的瑜伽階梯,于是才有瑜伽行派。⑦所以,研究唯識不能僅是存在論、認識論,必須涉及唯識的實踐論和解脫論。
唯識觀的實踐次第,並不簡單分爲“方便唯識”和“正觀唯識”,《攝論》將唯識觀分爲四位:願樂位、見位、修位、究竟位。⑧同時,《攝論》又提出“八處”爲入唯識觀的前方便,前叁處的“叁相煉磨心”、第四處“滅除四處障”、第五處“緣法及義爲境”、第六處“四種尋思”、第七處“四種如實智”,以及第八處“唯量、相見、種種相貌”。
上田義文認爲,在唯識觀的最初階段,先就虛妄分別說叁性,即以虛妄依他性爲中心,藉此遣除虛妄分別;第二階段是以正思惟所攝的意言分別爲中心,也藉其唯識觀,來遣除意言分別,最後悟入叁無性真如的無分別。①靈潤認爲,在存在論的說明時,約叁性說叁無性;而在唯識觀的實踐過程中,依遣執則只說兩重。所謂兩重是:第一重是前七處舍外塵邪執,得意言分別,這是觀無相舍外塵想;第二重是在第八處內舍唯識想,得真法界,觀無生舍唯識想。第二刹那入初地,所以沒有第叁重。其實,靈潤的二重唯識觀是願樂位的唯識觀,這是唯識方便觀;初地以後,菩薩已經生起無分別智,才是唯識真觀。②因爲靈潤缺乏具體的說明,我們只能依真谛《攝論釋》,以及敦煌本《攝大乘論疏》卷七(S.2747)進行梳理。
1、觀無相舍外塵想
唯識觀實踐的始終都是自覺現實自我世界的虛妄性,依虛妄分別→聞熏習→意言→如理作意→無分別智→後得智而進行主體性的展開。③靈潤的第一重唯識觀,是在前七處舍外塵邪執,從而得意言分別。首先,“叁相煉磨心”,這是對治菩提道修習中所生的叁種退屈心:一、輕賤自身等退屈心,二、輕賤能得方便退屈心,叁、疑應得退屈心,以求能堅定心力勤求菩提。④同時,真谛強調在信樂位,必須信叁種佛性,敦煌本《攝大乘論疏》卷七(S.2747)說:“諸勝菩薩反所信樂叁種佛性等並爲增上緣,善心爲同類因,施等行戒出世法爲等流果也。”⑤這是吸收《佛性論》的叁種佛性義,對如來藏思想進行融合。⑥我們認爲,真谛在此引進“叁種佛性”,是從信樂位的角度,作爲對治叁種退屈心的增上緣。我們圖示如下:
信實有——信實有自性住佛性——住自性佛性——輕賤自身等退屈心
信可得——信引出佛性—————引出佛性——輕賤能得方便退屈心
信有無窮功德——信有無窮功德——至得佛性——疑應得退屈心
第四處“滅除四處障”,一、滅邪思惟,二乘觀生死過失涅槃功德,心分別于無二理,所以應離二乘邪教思惟;二、滅邪意及疑,于二谛叁性等理生生起信心;叁、滅法我我所執,指遠離聞思法中所生的我、法二執;四、于現前境安住,思惟苦無常無我等,此心緣內境,由見境無相,見識無生,而泯除…
《體用真妄與兩重唯識觀——攝論師的叁性思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