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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佛教如來藏學之結構特征

  印度佛教如來藏學之結構特征

  周貴華

  一、印度佛教如來藏學的形成

  如來藏思想可以追源于印度原始佛教的“心解脫”思想。在原始佛教中,解脫是中心論題。而解脫的關鍵在于斷除貪瞋癡之煩惱。由于心與煩惱緊密相關,認爲斷除煩惱應從心上著眼。結果,自然將解脫問題與心聯系起來。在《阿含經》中成立最早的《雜阿含經》,即從心的角度诠釋解脫問題。心爲煩惱系縛,而造業流轉,心離煩惱,即心得解脫,而入涅槃[1]。此“心解脫說”將心離煩惱釋爲心解脫,從語義上看,意味煩惱相對于心而言是外在的,與心不相應,煩惱的存在只能遮蔽心,但不能改變心的本性,去掉煩惱,就能使心的本來面目顯現出來。

  “心解脫”的思想在《增一阿含經》(南傳爲《增支部》)中有進一步發揮。該經將心比喻爲日月。日月本是光明體性,但有雲等四重翳遮蔽光明不現,驅散雲等即得光明遍照,以此說明心本性是光明的,但被欲結、瞋恚、愚癡、利養等四煩惱覆蔽,滅除煩惱,心得解脫,光明之性即得顯現[2]。換言之,不論心有無煩惱遮蔽,其本性皆是光明的。但煩惱遮蔽則光明不現,去蔽方現。這在《阿含經》(比如南傳《增支部》)中表述爲“心本性清淨(或說光明、明淨、光淨)”即“心性本淨(citta- prakr!ti- prabha^svara)”說[3]。意爲,光明之心與雜染之煩惱不相應,心與煩惱構成主、客關系。主性表明心性是內在的,恒時不變,而客性表明煩惱的外在性、偶然性、可除滌性(所以煩惱稱爲“客塵煩惱”,a^gantuka- kles/a,或akasma^t- kles/a)。本來明淨的心被煩惱所染覆,而呈染相,待去除煩惱,心得解脫,心的光明就顯現出來。其中的染覆與解脫兩種境界,區別在于心是否解脫了煩惱。心由于本來(本性、自性,prakr!ti)清淨光明(prabha^svara),被稱爲“自性(本性、本來)清淨心”。在部派佛教中,將心區分爲心體(心性,心本性)與心相,“心性本淨”就被诠釋爲心體性清淨光明,而相可染可淨,即心被煩惱所染,體雖淨而呈染相,心一旦離染,體(性)、相皆淨。

  初期大乘佛教般若經系思想以及根本中觀派思想,采取一種“反實有主義”立場,偏重談“空 (s/u^nya)”,否定一切法具有實在之自體性。一切法由于自性空而稱清淨,心亦由無實體性被解釋爲心本來清淨。這樣的“心性本淨”,又稱“心性本寂”。“心性本淨”從原來談心與煩惱不相應轉談心自性空,標志了一種诠釋轉向。在此階段,空相(空,s/u^nya;空性,s/u^nyata^)是對一切法無自性的诠表。空相作爲一切法的實相,又被稱爲法性、真如、法界、實際、自性涅槃等。隨後的發展,空相等由遮诠義轉變爲表诠義,被作爲超越性實有。即空相、法界、真如、法性等異名一義,同诠一切法的作爲超越性實有的實性,表現出如來藏思想最初的形態。比如在文殊類經典中就出現有萬法歸一的法界一如的思想,說明了一切法所共具的超越性體性的實有性[4]。萬法一如的實性(即真如法性)既爲一切法所共有,亦爲凡聖平等所具,因此,它的實存性與恒常性相對于差別性、變化性的現象萬法而言,具有邏輯先在性,而被視爲一切法之根本、一切法之所依(a^s/raya)。此實存、恒常之法性此時與佛體性聯系了起來。在佛陀圓寂後佛弟子對佛舍利的崇拜,導致佛體性永恒存在的觀念出現。與法性結合的結果,佛體性即貫穿凡聖。在佛果位即是佛體性,在凡夫因位即是佛的因性,《大般涅槃經》稱之爲佛性(buddha-dha^tu)[5]。佛性作爲佛體性,自然容易被賦予佛的一切功德智慧,再回到因位上,即成一切衆生本具佛的一切德相的觀念,即是如來藏(tatha^gata-garbha)。這在《央掘摩羅經》、《大法鼓經》、《如來藏經》、《勝鬘經》、《不增不減經》等中得到很好的表述,特別是在《如來藏經》中,引入九喻說明如來藏,對如來藏觀念具有規範的作用[6]。在這些佛性如來藏經典中,從如來藏爲煩惱雜染法所纏裹的比喻明顯可以看到“心性本淨”說的影響,而且直接將如來藏稱爲自性清淨心。但此心絕非有爲的現象心,而是無爲性的真如法界。由此,實現了“心性本淨”說與如來藏思想的融合。簡言之,前述的這些如來藏經典認爲如來藏作爲真如法界,是一切法之所依,本具如來一切淨法,在凡夫位而爲雜染法所覆蔽,在佛位去除雜染覆蔽即是光明法身。換言之,早期如來藏思想主要是從如來藏說、本體說及纏解說角度而言的。必須注意,早期如來藏思想帶有明顯的梵化色彩。這是如來藏思想發展的第一階段。

  接著在瑜伽行派思想興起時期,唯心思想與如來藏思想結合起來。唯心意義上的心性(cittata^)真如被诠釋爲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稱法性心dharmata^-citta,真谛等多譯爲阿摩羅識amala-vijn~a^na)[7]。據此形成的瑜伽行派的如來藏思想,亦是瑜伽行派的一分唯識思想,筆者稱無爲依唯識學[8]。其主要思想特征是,以無爲法心性真如爲如來藏成立如來藏說(並開始強調衆生本具如來智慧的方面),以心性如來藏爲一切法之所依成立本體說,以虛妄分別爲雜染塵垢建立纏解說,以一切法爲心識的顯現立識境說,而且以種子爲緣起之直接因初步引入緣起說,其中最重要者,是從早期如來藏思想的以一切法共有之法性真如爲如來藏,轉以唯心意義上的心性真如爲如來藏,從此,後者成爲如來藏思想的核心概念模式。所以,唯識思想對如來藏思想的影響是決定性的。《大乘莊嚴經論》、《究竟一乘寶性論》、《佛性論》等爲此方面的主要論典。唯識思想與如來藏思想的融合也表現在經的方面。在根本唯識思想時期稍後傳出的《楞伽經》、《密嚴經》等在前述無爲依唯識學基礎上,更明確地將唯識學的緣起說引入其中,即以有爲法熏習所成的習氣種子爲親因、以心性如來藏爲根本因而緣起萬法構成如來藏思想的緣起說。至此形成了如來藏學的基本形態。在此階段,通過強調心性如來藏爲法性而非實體,淡化了如來藏思想的梵化色彩。此即如來藏思想發展的第二階段,也是具有轉折性意義的關鍵發展。

  在此階段後,印度大乘佛教進入密教時期,如來藏學就理論結構形態而言在印度再沒有重大發展,但對如來藏思想的新貢獻是進一步說明衆生本來覺悟的本覺思想,即在如來藏說中著力強調本具智慧的本覺說這一面。這是印度如來藏思想發展的終結。但印度如來藏學傳到中國後,得到更精致的發展,通過本覺說、真如緣起說等的發揮以及一心二門模式的理論整合,形成爲結構更爲嚴密的中國如來藏學。事實上,如來藏思想是在中國才真正被獨立出來成爲如來藏學,而不同于在印度一般僅作爲瑜伽行派唯識思想的附庸出現。這是如來藏思想發展的第叁階段,代表了如來藏思想理論發展的最高階段與終結。但這也是“梵化”色彩最濃的階段。

  二、印度如來藏學的結構特征

  根據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在印度如來藏思想的發展過程中其思想內容不斷擴展變化,最終形成的如來藏學具有鮮明的結構特征,筆者歸納爲五支:如來藏說(後強調爲本覺說)、纏解說、本體說、識境說、緣起說。可用下圖表示:

  此五支亦可從思想的邏輯發展角度理解:最先是如來藏說的建立,即主張一切衆生內在本具如來智慧、身相,而此如來之藏受雜染煩惱的染覆、纏裹不現,衆生從未覺知,但依佛之教示修行,逐步去除雜染纏裹即可顯現,據此立纏解說;由此進一步考察如來藏與染淨一切法的關系,即主張體性是真如法界之如來藏爲一切法之根本所依,此即本體說;由于如來藏作爲本性(亦可方便稱爲本體)以及如來藏出纏即法身,因此,如來藏就是究竟真實,而一切現象法則爲虛幻之存在,從唯心的立場看,現象之一切就是心識之幻現,即成立識境說;而對此一切染淨法的幻現境界的最終說明,是給予因果的理解,所以建立了緣起說。此五支結構特征雖然是在如來藏思想發展過程中不同階段呈現的,但皆依于真如如來藏而展開,具有內在的關聯,表征了印度如來藏學的整體特征。

  下面對此五支結構特征根據如來藏經典逐一說明。

  (一)如來藏說:一切衆生本具如來德相。

  在《大方等如來藏經》中,給出了如來藏的基本含義:

  我以佛眼觀一切衆生貪欲恚癡諸煩惱中,有如來智、如來眼、如來身,結跏趺坐俨然不動。善男子!一切衆生雖在諸趣煩惱身中,有如來藏常無染汙,德相備足如我無異。……善男子!諸佛法爾,若佛出世若不出世,一切衆生如來之藏常住不變。(晉譯《大方等如來藏經》,《大正藏》卷16)

  即在一切衆生的貪瞋癡煩惱身中,有如來藏本來清淨,具足佛的德相即智慧(如來眼)、身相(如來身)。此如來藏常住不變,因此,其所含攝之如來德相,亦是本具的。雖說爲“藏(garbha)”,但非唯就因性之胎藏而言,而亦說在衆生身中有果性之現成佛身存在,具足身相,具足智慧,只是被客塵煩惱所覆障不現而已。換言之,如來藏說強調了佛身的已然、現實的存在性即“已然性”、“現實性”,而非“當然性”、“可能性”。如果具體考察各個時期的如來藏思想可知,對如來藏觀念的闡釋,可歸納爲真如體性、在纏法身與本具智慧叁方面。下面分別作一些分析。

  1、真如體性說:從法性真如到心性真如

  早期如來藏思想一般是從一切法平等共具之法性真如角度說明如來藏之體性,在唯識學興起後開始系統化發展的如來藏學,則以唯心意義上的心之實性即心性真如說明。總之,從根本上而言,如來藏是依真如建立的。下面略加分析。在《寶性論》中,對如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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