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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雨集第叁冊 一、論提婆達多之「破僧」

  一、論提婆達多之「破僧」

  

  一

  釋尊晚年,遭遇到好些不愉快事件,而提婆達多的「破僧」,不僅威脅釋尊的安全,而且幾乎動搖了佛教的法幢,可說是最嚴重的事件。這到底是什麼事?爲了什麼?『阿含經』與各部廣律,都有提婆達多破僧的記載。提婆達多破僧,成了佛教公敵,當然毀多于譽。晚起(重編)的經律,不免有些不盡不實的傳說,但傳說盡管撲朔迷離,而事實還可以明白的發現出來。本文就是以抉發這一事件的真實意義爲目的。

  

  「破僧」是什麼意義?僧是梵語僧伽的簡稱。釋尊成佛說法,很多人隨佛出家。出家的弟子們,過著團體生活,這個出家的集團,名爲僧伽。破僧,就是一 [P2] 定範圍(「界」)內的僧衆,凡有關全體或重要事項,要一致參加:同一羯磨(會議辦事),同一說戒。如因故而未能出席,也要向僧伽「與欲」,「與清淨」,僧衆是過著這樣的團體生活。這樣的和合僧團,如引起诤執,互不相讓,發展到各自爲政,分裂爲兩個僧團:不同一羯磨,不同一說戒,就是破僧。這樣的破僧,名爲「破羯磨僧」;如拘舍彌比丘的诤執分裂(『五分律』二四),就是典型的事例。這一類破僧,當然是不理想的,但並不是最嚴重的,因爲各自集會,各自修行,各自弘法,不一定嚴重的危害佛教。這一類破僧,最好是複歸于和合。在未能和合以前,佛說:「敬待供養,悉應平等。所以者何?譬如真金,斷爲二段,不得有異」(『五分律』二四)。不同的集團,都不失其爲僧伽,所以都應受世間的供養。可是提婆達多的「破僧」,意義可完全不同了!以現代的話來說,應該稱之爲「叛教」。不只是自己失去信仰,改信別的宗教,而是在佛教僧團裏搞小組織,爭領導權,終于引導一部分僧衆,從佛教中脫離出去,成立新的宗教,新的僧團。這稱爲「破*輪僧」,不但破壞僧伽的和合,而更破壞了正*輪。這種叛 [P3] 教的破僧罪,是最嚴重不過的五逆之一。在佛教史上,惟有提婆達多,才犯過破*輪僧的惡行。所以現在的破僧研究,實在是提婆達多叛教事件的研究。

  

  

  

  二

  提婆達多是一位怎樣的人物?對他的身世,行爲,以及在佛教中的地位,作一番了解,這對于叛教事件的研究來說,是必要的。提婆達多,異譯作「調達」,「提婆達兜」;譯義爲「天授」。他出身于釋迦王族,是「多聞第一」阿難的兄長。他與釋迦牟尼佛,是叔伯弟兄(『五分律』一五),如從世俗來說,他與釋尊是有著親密關系的。提婆達多出身貴族,「身長一丈五尺四寸」(傳說佛長一丈六尺)(『十二遊經』),有「顔貌端正」(『四分律』四)的儀表。釋尊成佛第六年,回故國迦毗羅衛城,爲父王及宗族說法,傳說此後有五百位釋族青年出家。與提婆達多一起出家的,盡是佛門的知名之士,如拔提王,阿那律陀,阿難,優波離等(『五分律』叁,『根有律破僧事』九)。當時釋迦族有這麼多人出家,顯然是受了釋迦王子 [P4] 成佛的激發。釋尊在廣大比丘群的翼從中,受到王公以及庶民的禮敬;每一釋種子弟,莫不享受了與佛同族的一分光榮。加上淨飯王的鼓勵,提婆達多也就敝屣尊榮,度著出家的生活。

  

  出家以後的修學生活,如『十誦律』(叁六)說:「調達于佛法中,信敬心清淨。……出家作比丘,十二年中善心修行:讀經、誦經、問疑、受法、坐禅。爾時,佛所說法,皆悉受持」。『出曜經』(一五)也說:「調達聰明廣學,十二年間坐禅入定,心不移易,誦佛經六萬」。從叁學的熏修來說,提婆達多是著實難得的!他的戒律精嚴,是不消說的了!廣博聞持一切教法,實與阿難的風格相同。特別是專修禅定,引發神通。他的學習神通,諸部廣律一致記載。可能意樂不怎麼純淨,懷有競勝與誇揚自己的動機。但禅定與神通,雖不能徹底,也並不容易。神通要在禅定的基礎上,加以方便修發,所以提婆達多,初夜後夜,精勤不息,經常度著禅定的生活。『西域記』(九)還記有「大石室,提婆達多于此入定」呢!可惜他不曾能以真實智證入法性,不曾能位登不退,所以會以一念之差而 [P5] 全盤失敗!佛所以說:「戒律之法者,世俗常數;叁昧成就者,亦是世俗常數;神足飛行者,亦是世俗常數;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義」(『增一含』四叁‧四)。

  

  以提婆達多的尊貴身分(世俗的見解,總是特別受到尊敬的),加上精嚴的戒行,禅定,神通,博聞一切佛法,當然會受到在家出家衆的尊敬。在家信衆方面,他得到了摩竭陀國王子阿阇世的尊敬,是諸部廣律的一致記載。如『四分律』(四)說:「阿阇世日日將從五百乘車,朝暮問訊提婆達多,並供養五百釜飲食」(因爲提婆達多與五百比丘共住)。在當時,阿阇世王子的尊敬,可說無以複加,竟以爲「比佛大師,其德殊勝」呢(『根有律』一四)!在帝國時代,得到了太子的崇敬,一般信衆的觀感,也就可以想見了!出家衆方面,尊者舍利弗,就曾真心實意的「稱贊調達」(『五分律』叁),說他「大神通!大威力」!(『銅鍱部律破僧犍度』);「大姓出家,聰明,有大神力,顔貌端正」(『四分律』四)。所以,當釋尊常在西部──舍衛與拘舍彌,而提婆達多以王舍城爲中心而展開教化時,成爲佛教的一時標領,受到了在家出家衆的崇仰! [P6]

  

  

  

  叁

  『四分律』、『五分律』,以及『銅鍱部律』,都說:當提婆達多弘化王舍城,得到阿阇世王子尊敬時,釋尊在跋蹉國的拘舍彌城。等到釋尊沿恒河東下,回到王舍城來,不久就引起了「破僧」事件。據各部廣律的一致傳說:提婆達多不滿釋尊而引起怨望,最初是爲了向釋尊「索衆」,受到了釋尊的诃斥。「索衆」的情形,是這樣:「調達白佛言:世尊年已老耄,可以衆僧付我,佛但獨受現法樂住;令僧屬我,我當將導。佛言:舍利弗、目犍連有大智慧神通,佛尚不以衆僧付之,況汝啖唾癡人」(『十誦律』叁六)!就文義來說,提婆達多的意思是:世尊太衰老了!「爲諸四衆,教授勞倦」(『根有律』一四),不如將統攝化導衆僧的責任交給他,釋尊也可以安心禅悅,怡養天年。但釋尊堅決的拒絕了他:舍利弗、目犍連那樣的大智慧、大神通,還沒有交托他,何況你這食唾的癡人!換句話說,要付托,也輪不到你呢!「癡人」,是佛常用的诃責語。「食唾」,『銅鍱律 [P7] 』作「六年食唾」,意義不明。這樣,不但沒有滿足提婆達多的請求,反而贊歎舍利弗、目犍連,使他感到難堪。「此爲提婆達多,于世尊所初生嫌恨」(『銅鍱部律破僧犍度』),種下了破僧的惡因。提婆達多的向佛索衆,釋尊應該清楚地了解他的用心,這才會毫不猶豫的嚴厲诃責。對于這,要從多方面去了解。

  

  一、佛法並無教權:在一般人看來,隨佛出家的比丘僧,受佛的攝導。佛說的話,總是無條件的服從,可說佛是無上的權威者。但真懂得佛法的,就知道並不如此。大家爲真理與自由的現證而精進。法,是本來如此的真理,佛只是體現了法,適應人類的智能而巧爲引導(或稱爲佛不說法)。人多了,不能不順應解脫目標,適合時地情況,製定一些戒律。但這是僧團發生了問題,比丘或信衆,將意見反映上來,這才集合大衆,製定戒條,而且還在隨事隨時的修正中。大家爲了解脫,自願修習正法,遵行律製。所以在僧團中,有自己遵行的義務,也有爲佛教而護持這法與律的責任。這是應盡的義務,根本說不上權利。僧伽,實在不能說是權力的組織。就是對于犯戒者的處分,也出于他的自願。否則,只有全 [P8] 體不理他(「擯」);或者逐出僧團了事。在僧團中,佛,上座,知僧事的,都是承擔義務,奉獻身心而不是權力占有。所以沒有領袖,爲佛教僧團的惟一特色。『中含』『瞿默目犍連經』裏,阿難充分闡明了這一意義。佛在『長含』『遊行經』中,說得更爲明白:「如來不言我持于衆,我攝于衆,豈當于衆有教令乎」!所以,如提婆達多爲了釋尊年老,而發心承擔攝化教導的責任,這應該基于比丘們的尊仰,而不能以個己的意思來移讓。如誤解釋尊有統攝教導的教權而有所企圖,那是權力欲迷蒙了慧目,根本錯誤了!向佛索衆,怎麼說也是荒謬的!

  

  二、助佛揚化的上座:釋尊晚年,攝導衆僧的情形,究竟怎樣呢?釋尊是老了,如阿難說:「世尊今者膚色不複明淨,手足弛緩,身體前傾」(『S』四八‧四一)。腰酸背痛,不時需要休息。釋尊的攝導僧團,事實上有賴于上座長老的助理。從經律看來,奉佛的教命而爲衆說法,或奉命執行某項任務,主要是阿那律陀,阿難,舍利弗,目犍連。阿那律陀,也是佛的堂弟,大阿羅漢,天眼第一。可惜他的肉眼有病,不能多承擔爲法的義務。釋尊晚年,也可說從阿難出任侍者( [P9] 釋尊五十六歲)以後,佛教就在內有阿難,外有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助理下,推行教化。阿難重于內務;而一般的教化,遊行攝導,都是舍利弗與目犍連,同心協助。這裏且引幾節經文來證明。佛說:「此二人,當于我弟子中最爲上首,智慧無量,神足第一」(『五分律』一六)。又說:「舍利子比丘,能以正見爲導禦也;目犍連比丘,能令立于最上真際,謂究竟漏盡。舍利子比丘,生諸梵行,猶如生母;目連比丘,長養諸梵行,猶如養母。是以諸梵行者,應奉事供養恭敬禮拜」(『M』一四一;『中』七‧叁一)。釋尊對于舍利弗與目犍連的功德,對二人的教導學衆,陶賢鑄聖,贊譽爲如生母與養母一樣,那是怎樣的器重呢!經上又說:「若彼方有舍利弗住者,于彼方我則無事」(『雜含』二四‧六叁八)。「我觀大衆,見已虛空,以舍利弗,大目犍連般涅槃故。我聲聞惟此二人,善能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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