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夢。若心識寂滅,無一動念處,是名正正覺。”覺既正,則于日用二六時中,見色聞聲,嗅香了味,覺觸知法,行住坐臥,語默動靜,無不湛然,亦自不作顛倒想。有想無想,悉皆清淨。既得清淨,動時顯湛然之用,不動時歸湛然之體。體用雖殊,而湛然則一也,如析柄檀,片片皆柄檀。”
此中陳義較深,讀者細加玩味,或可明白;限于篇幅,不作探析。
只有從義理上有了對禅宗“此心”一般特征的理解和掌握後,才能進入“話頭禅”。但是,在參“話頭”過程,·卻又不能惦記、銘刻這些知識義理,只是對追求的“此心”,有一種恍恍惚惚的焦慮或牽挂便可。
(叁)“本心”與阿賴耶識
禅宗親證的“此心”,實質便是唯識學的第八識阿賴耶識。禅宗證悟的祖師,設立道場,目的便是要接引學人開悟。禅宗開悟與唯識學緊密相關。
在唯識學體系,佛法的真正修行是指邁入“修道位”;而“修道位”的修行,是以進入“見道位”爲依托。“見道”就是指親證法界實相,包括證“人無我”和“法無我”;在初“見道”,始證“人無我”時,“見道”也指親證人人本來具足的第八識阿賴耶識,《成唯識論》卷叁提到:“已入見道諸菩薩衆,得真現觀,名爲勝者,彼能證解阿賴耶識,故我世尊正爲開示。或諸菩薩,皆名勝者,雖見道前未能證解阿賴耶識,而能信解求彼轉依,故亦爲說。”
在我們一般的觀念中,認爲阿賴耶識是染汙的,而“見道”是出世間的智慧;“見道”何以與此染汙相應
實際上,這種認識已陷入邊見,因爲阿賴耶識是清淨與染汙不二、菩提與煩惱不二;盡管凡夫第八識阿賴耶識含藏染汙煩惱種子,卻不礙其自身具有菩提自性和本來自性清淨涅槃。又因爲“見道”所證,是二空所顯真如,《佛地經論》便說:“從初地已上菩薩,證得二空所顯真如;觀一切法,遍計所執本性,無生亦無有滅,本來寂靜, 自性涅槃。”。在初證“人無我”而達“人我空”時,所證的正是衆生身中第八識的本來自性清淨涅槃;這正是禅宗常說的“白性”、“真心” 、“本地風光” 或“自家主人公”。
《成唯識論》的“見道”、“真現觀”,誠然已包括證“人我空”即證人人身中本具“真心”者,這便是禅宗的開悟或明心;但是,正是由于禅宗開悟祖師,大多未能雙具同證“人無我”和“法無我”,即未能“證得二空所顯真如”,只能夠證其中之一的“人我空”真如,即只證“無生忍”,未證“無生法忍”,所以,神宗開悟祖師,尚未成爲初地菩薩:但是,他們卻也已是“勝者”。所以,唯識學的“見道”、“真現觀”,反映在禅宗道場,便是如上文所提“求山頭”和“歸家穩坐”等等。
其實,人慧宗杲在談到參“活頭”時,就曾經明確說到“第八識”:
“且將這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問在思量不及處。試思量看!那個是思量不及處
僧問趙州: “狗子還有佛性也無
”州雲: “無。”只這一字,盡爾有甚麼伎倆,請安排看、請計較看!思量計較安排!無處可以頓放,只覺得肚裏悶、心頭煩惱時,正是奸底時節;第八識相,次不行矣。覺得如此時,莫要放卻:只就這“無”字上提撕,,提撕來提撕去,生處自熟,熟處自生矣。”
這裏的“第八識相,次不行矣”,指的便是,既要在參禅之前熟知真心第八識的相關特征,又要在參禅階段,在心惱肚悶時,意識心不要對第八識心的特征相狀有任何牽挂,要適時放棄,此時便易于進入“生處自熟,熟處自生”的境界。
什麼是“生處”、 “熟處”
宗杲作出解釋:
“既辦此心,第一不要急,急則轉遲矣;又不得緩,緩則怠墮矣。如調琴之法,緊緩要得中,方成曲調。但向日用應緣處,時時觑捕: “我這個能與人決斷是非曲直底,承誰恩力
畢竟從其麼處流出
”觑捕來觑捕去,平昔生處路頭臼熟。生處既熟,則熟處卻生矣。那個是熟處
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無明業識、思量計較心識、晝夜熠熠如野馬無暫停息底是。這一絡索,使得人流浪生死,使得人做不好事。這一絡索既生。,則菩提、提、涅槃、真如、佛性便現前矣。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
顯然,此中用“生處”、 “熟處”來表示未悟的凡大對真妄二心的熟悉程度。即是說,凡大的“熟處”是日用之心, “生處”是禅宗“此心”:而聖者則與此相反。若能達到“生處白熟,熟處白生”的境界時,就離刹那開悟不遠了——“要須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始與此事少分相應耳。”“
上面所引《大慧書》對“本心”的種種表述,有些詞語,實質便也在透出第八識阿賴耶識的含意。諸如:“此一段大事因緣”(此承《妙法蓮華經》之義趣)、“無上正等菩提”、“法性”、“阿耨菩提”、“本來面目”、“自家主人公”、“匿德藏光者”、“根源”、“毗盧藏海”等。
四、“話頭禅”禅法
分析了禅宗的法義禅理後,就要直面具體的參禅方法。宗杲在信函中,對諸等學人的指導,既有回心規勸,也有原則基礎;既有針對性的特殊禅法,也有一般性的通法,更有諸多深細實用智巧的行門。輕重緩急,繁約詳略,各有側重,並顯山特色和份量。以下根據本人的領會,將散于諸處的法門予以分類探索。
(一)回心法門——無常迅速,生死事大
大慧宗杲在書函中,對耽欲塵俗的士大夫,奉上諸多規勸性箴言,談及世俗人生與“此一大事因緣”的關聯和抉擇。
(1)湯丞相湯進之,爲南宋高宗紹興二十七年(1157年)入相,宗杲在給他的函中說到:
“書生做到宰相,是世間法中最尊最貴者。若不向此事上了卻,即是虛來南閻浮提打一遭,收因結果時,帶得一身惡業去。”
(2)宗杲在紹興五年(1135年)、四十七歲時,給江給事的信則說:
“人生一世,百年光陰,能有幾許
公白屋起家,曆盡清要。此是世間第一等受福底人;能知慚愧,回心向道,學出世間脫生死法,又是世間第一等討便宜底人。須是急著手腳,冷卻面皮,不得受人差排。自家理會本命元辰,教去處分明,便是世間出世間一個了事底大丈夫也。”
(3)宗杲在回複正當年富力強的黃知縣時,就說到“無常迅速,生死事大”,對黃知縣于“春秋鼎盛”之年,就回心“無上菩提”,感到欣慰。
“收書,知爲此一大事因緣甚力。大丈夫漢,所作所爲,當如是耳。無常迅速,生死事大。過了一日,則銷了一日好事,可畏可畏!左右春秋鼎盛,正是作業不識好惡時,能回此心,學無上菩提,此是世界上第一等難容靈利漢。五濁界中,有甚麼奇特事,過如此段因緣
趁色力強健,早回頭,以臨老回頭,其力量勝百千萬億倍,老漢私爲左右喜。”
(4)在給功成名就、處于人生暮年的兵部侍郎和翰林學士汪彥章的函件中,也透出了勸汗惜時習禅的警示與悲憫。
▲“一個汪彥章,聲名滿天下。平生安排得、計較得、引證得底,是文章,是名譽,是官職。晚年收因結果處,那個是實
做了無限之乎者也,那一句得力
名譽既彰,與匿德藏光者相去幾何
官職已做到人兩製,與作秀才時,相去多少
而今已近七十歲,盡公伎倆,待要如何
臘月叁十日,作麼生折合去
無常殺鬼,念念不停。”
▲又說:“世間愚庸之人,饑寒所迫,日用無他念,只得身上稍暖、肚裏不饑便了。……受富貴底,身上既常暖,肚裏義常飽,既不被這兩事所迫,又卻多一件不可說底無狀。以故常在生死魔網中,無由出離。除宿有靈骨,方見得徹、識得破。……百年光景能得幾時
念念如救頭然,做好事尚恐做不辦,況念念在塵勞中而不覺也
可畏可畏!”
▲宗杲還引用古德語句對汪規勸,“雪峰真覺雲:“光陰倏忽暫須臾,浮世那能得久居;山嶺年登叁十二,入閩早是四旬余。他非不用頻頻舉,己過還須旋旋除:爲報滿城朱紫道,閻王不怕佩金魚。”古人苦口叮咛,爲甚麼事
”
(5)北宋徽宗、崇甯年間進士,南宋高宗紹興八年,任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的曾侍郎,來函說到自己因“科舉婚宦”、“惡覺惡習”,未能“純一做』:夫”而深感罪責,宗杲則爲之細中數來,逐一除卻過多的白責:
宗杲在複函中說:“承敘及:“自幼年至仕宦,參禮諸大宗匠,中間爲科舉婚宦所役,又爲惡覺惡習所勝,未能純一做工夫,以此爲大菲。又能痛念無常世間種種虛幻,無一可樂,專心欲究此一段大事因緣。”其惬病僧意。然既爲士人,仰祿爲生,科舉婚宦,世間所不能免者,亦非公之罪也。以小罪而生大怖懼,非無始曠大劫來承事真善知識,熏習般若種智之深,焉能如此。而公所謂大罪者,聖賢亦不能免。但知虛幻非究竟法,能同心此個門中,以般若智水,滌除垢染之穢,潔淨白居,從腳-蔔去一刀兩段,更不起相續心,足矣,不必思前念後也。”
(6)針對士大夫“高談闊論”世間學問,以“一事不知爲恥”,卻不于參究“自家屋裏事”著急,“終日數他寶, 自無半錢分”而發出感慨:
“博覽群書,高談闊論,孔子又如何
孟子又如何
莊子又如何
周易又如何
古今治亂又如何
被這些言語使得來,七顛八倒。諸子百家,才聞人舉著一字,便成卷念將去,以一事不知爲恥。及乎問著他自家屋裏事,並無一人知者。可謂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空來世上打一遭。脫卻這殼漏子,上天堂也不知,入地獄也不知。隨其業力,流入諸趣,並不知。若是別人家裏事,細大無有不知者。”
宗杲大師,濟世弘法的苦口婆心,度人回心向道的菩薩情懷,昭然揭顯。
他還精辟指出了世間與夢事的相互關系,意味深遠:
“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教中自有明文,唯夢乃全妄想也:而衆生顛倒,以日用目前境界爲實,殊不知,全體是夢。而于其中複生虛妄分別,以想心系念、神識紛飛爲實夢。殊不知,正是夢中說夢,顛倒中又顛倒。……則全夢是實,全實是夢,…
《大慧宗杲“話頭禅”理路鈎沈——以《大慧書》爲線索(袁經文)》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