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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禅宗《十牛圖頌》略說

  宋代禅宗《十牛圖頌》略說

  一、引言

  宋代以來,禅宗門下流傳有諸多版本的《十牛圖頌》,也叫做《牧牛圖》,用來比擬禅者修行的過程。其中,以宋代廓庵禅師之版本爲開端,其影響也最爲卓著,所述之修行次第,與禅宗見性之宗旨極爲貼合。

  據《住鼎洲梁山廓庵和尚十牛圖頌並序》記載,廓庵禅師是在宋代清居禅師《八牛圖》的基礎上,增加了兩幅圖,而成爲《十牛圖》,並一一擬出對應的偈頌和著語,成爲《廓庵和尚十牛圖頌》流傳于世。

  廓庵禅師生活在北宋末年至南宋初年之間,是四川合州(今重慶合川)人,大隨元靜禅師之高徒,他的《十牛圖頌》爲後世曆代禅師及修行人所推崇,甚至被镌刻在了著名的大足石刻之寶頂山石刻群當中,至今已存世八百多年。廓庵禅師的《十牛圖頌》在元代由一山一甯禅師(浙江臨海人)攜帶並傳授到了日本;近代,還由日本的鈴木大拙推薦給了西方世界,是在世界範圍內具有影響力的《牧牛圖》版本。

  到了明代,由于蓮池大師作序與宣揚,另外一個《牧牛圖》版本,即出自普明寺的《普明禅師牧牛圖頌》(年代不詳,據有關資料,大約也屬于宋代),也開始付梓流傳,並有許多明、清兩代的禅師們做頌相和,影響也很大。本文將對這兩個版本的《十牛圖頌》予以簡要介紹,並略說其基本含義。

  二、“牧牛”的含義及其溯源

  中國古代的所謂“禅師”,在南北朝時期,是指專注于禅修,並已經得到禅定與叁昧的高僧,因此,當時是以“禅定”爲“禅”。到了唐代以後,由于六祖大師對于“見性成佛”的弘揚,逐漸演變成了以“明心見性”爲“禅”,這才是“中國禅”的真正內容。而“禅師”呢,從此以後,通常指的是已經明心見性的高僧。至于在見性的同時,是否具有禅定與神通,則一概不論了。這是有充分依據的,正如《六祖法寶壇經》當中,印宗法師問六祖:

  “黃梅付囑,如何指授?”

  惠能大師回答:

  “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禅定、解脫。”

  之所以不論禅定、解脫,那是因爲,無上禅門傳佛心印,直指人心深處之本來面目,本來不亂,本來自在無拘,本來非生非滅,本來妙用無窮;對此只要能夠充分認識明了,明心即是菩薩,就不必依賴于禅定,也不必另外尋找解脫了。像這樣的禅法,從根本上有別于世間禅定(包含四禅八定與種種外道禅定在內),也有別于二乘解脫法門(包含聲聞四谛法、緣覺十二因緣法,等等)。但是,在實際的修行過程當中,禅師們在明心見性之後,往往還需要進一步的修行,才能夠逐漸消滅分別習氣,逐步契合本來面目,最終圓滿覺悟。這種見性之後的修行,被比喻爲“牧牛行”。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這樣的“牧牛行”當中,雖然禅師們不強調禅定與解脫,而實際上,種種禅定與叁昧仍舊會自然發生,種種解脫智慧與神通妙用也會隨著業力習氣的逐漸淡薄而自然顯現。即便禅定發生了,即便智慧與神通顯現了,禅師們卻不會對此有所在意,不會挂礙于心,更不會炫耀其外。因爲,所謂的禅者,就是已經心無所住的人。

  把修行比喻爲“牧牛”,這並非禅師們所創造,它來自于佛陀的教導,來自于佛經。例如,有一部經叫做《佛說放牛經》,是由鸠摩羅什大師翻譯的;《增一阿含經》當中也有一品,叫做《牧牛品》,東晉時期,由來自罽賓國的叁藏法師,瞿昙僧伽提婆翻譯,與《佛說放牛經》內容大致相同,估計是同本異譯。

  這兩部經裏面,佛陀以“牧童牧牛”來比喻比丘修行,其中,牧童所牧的是牛,而比丘們所牧的,或者說所修行的,則是自己的“六根”。

  對此,另外一部佛經說得更清楚,那就是《佛遺教經》,禅師們對于此經,毫無疑問地深谙于心,因爲,此經可謂是漢傳佛教入門的首要必學經典。如果您還不曾仔細反複多遍閱讀與學習的話,請一定把這課補上,請仔細聆聽佛陀對于弟子們的最終教導。

  《佛遺教經》相當于佛陀對于弟子們最後的遺囑,雖然其稱呼是“汝等比丘”,但其實呢,四衆弟子也都包括其中了。除了戒律內容之外,其它修行內容都是相通的。關于“牧牛”的修行內容與含義,經文是這樣闡述的: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當製五根,勿令放逸,入于五欲。譬如牧牛之人,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爲啥呢,因爲:“五根賊禍,殃及累世,爲害甚重,不可不慎。”那麼,應該如何下手來製服五根呢?其要點在哪裏呢?佛陀歸結爲:“此五根者,心爲其主,是故汝等當好製心。”

  乃至于,那些放縱心念的人,就會導致喪失善功德,也使別人喪失善功德:“縱此心者,喪人善事。”反過來,倘若能夠把自己的心製服,讓它專注于一處的話,那就會無往而不利了:“製之一處,無事不辦。”因此呢,佛陀對于“牧牛行”的最終教導是:“是故比丘,當勤精進,折伏汝心。”

  很清楚,在《佛遺教經》當中,“牧童(牧牛之人)牧牛”的比喻內容是:“牧童”比喻“比丘”和一切修行人,“牛”比喻人的“五根”,同時,也比喻人的“心”,因爲,心是五根的主人。因此,依據佛陀的教導,所謂“牧牛行”,就是指修行人在持戒的基礎上,如法放牧身心,不讓自己的五根陷入于“五欲”(五根貪著五塵,就叫做五欲。所謂:眼根貪著美色,是色欲;耳根貪著妙聲,是聲欲;鼻根貪著香氣,是香欲;舌根貪著滋味,是味欲;身根貪著爽滑觸感,是觸欲。等等)當中而不能自拔。一旦陷入,就是在“造業”了,將來,必定會招感“業果”,承受相應的“業報”。這樣的話,生死輪回雖然虛妄,卻因爲業力相續而無法終止,無法超越。

  一旦修行人能夠“製服”自己的身心,讓它專注于一處,勤奮修行正法,那麼,任何法門都可以成就,任何功德事業都會圓滿。開悟見性也罷,成佛作祖也罷,莊嚴淨土也罷,利益有情也罷,都將不再是遙遠的夢想。這就叫做“製之一處,無事不辦。”

  最早見于記載的關于“牧牛”的禅宗公案,大約是這樣的:

  一天,馬祖道一禅師(公元710—788年),問弟子石鞏禅師:“汝在此做何物?”(你在這裏每天幹啥呢?)

  石鞏禅師回答:“牧牛。”(牧牛。)

  馬祖又問:“牛做麼牧?”(這個牛咋牧呢?)

  石鞏回答:“一回入草去,蓦鼻拽將來。”(一旦發現它貪吃草(禾苗)了,就猛然拉鼻繩把它拽回來。)

  馬祖贊歎道:“子真牧牛也!”(嗯,你真是會牧牛呀!)

  石鞏禅師所說的“牧牛”,顯然脫胎于《佛遺教經》裏面的“譬如牧牛之人,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他所謂的“牛”,比喻的是“自己的心(包含色身五根在內,也包含六根在內)”。

  此後,禅宗門下“牧牛”的禅師越來越多,到了北宋,首先有了清居禅師的《八牛圖》,廓庵禅師又增補了兩幅圖,並作了頌和著語,完整而清晰地诠釋了禅師們“牧牛”的全過程,對于後世的修行人,啓發良多。

  叁、宋代《廓庵禅師十牛圖頌》略說

  一、尋牛

  茫茫撥草去追尋,水闊山長路更深;

  力盡神疲無覓處,但聞楓樹晚蟬吟。

   【大意:牧童發現自己的牛丟失了(牧童都發現了,您發現了麼?),便撥開茫茫荒草,到處去追尋它;他渡過寬闊的水流,來到綿綿無盡的大山裏,卻只見前路茫茫,越行越深。到了日落時分,精疲力盡的牧童已近乎絕望,他只好在一棵大楓樹下面停下來休息,此刻,耳畔忽然響起旁晚的蟬鳴(嘿嘿,當面錯過呀!)。】

  著語:從來不失,何用追尋?由背覺以成疏,在向塵而遂失。家山漸遠,歧路俄差;得失熾然,是非蜂起。

  【大意:心性從來不曾失去,爲何還要四處去追尋呢?因爲呀,衆生向來背離覺性,自己與自己的心就疏遠了,反而習慣了向外攀緣塵境,從而徹底迷失。就這樣,與自家寶藏山漸行漸遠,轉眼間便誤入歧途。得失雖在毫厘之間,結果卻是天差地別;本來的清平世界,已然陷入了你你我我、對對錯錯當中,是非煩惱也就蜂擁而起啦。】

  略說:

  想要“牧牛”,首先要尋找到“牛”才行。想要“尋牛”,首先要發現自己丟了牛才行啊!——您發現了嗎?

  (這個階段,相當于經教當中所說的“毛道凡夫”,雖然開始了修學,但對于佛法的信心還不堅定,猶如空中羽毛一般,還會飄來飄去。這時候,培植福慧資糧尤爲重要。)

  禅家之“牛”,繼承佛陀所說,雖然也泛指六根,即人之身心,但是,更是指“此五根者,心爲其主”之心。六祖雲:“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說的也是這個心。它也正是“五根”的“根性”,也是《楞嚴經》所說的“見性”、“聞性”,乃至于“見聞覺知之性”。總而言之,它還叫做“心性”。

  普通人往往會把“心”理解爲自己的“想法”和“觀念”等等,其實,那不是“心”,而是“心之念”,恰恰屬于“心”的痕迹,屬于後文所說的“牛迹”。如果有人修行,只是在管理自己的心念,讓善念隨緣而起,讓惡念盡量不生,這當然很好,似乎也可以大體伏住煩惱,但是,嚴格說來,這還不是真正的“修心”,也不同于禅師們的“牧牛”,這屬于世間善法,雖然福德無量,卻不足以了生死。

  可是,許多人都把這等同于“佛法”,殊不知,它更近于“外道法”。因爲,以現象爲真實,以心念爲實有,以心念爲“我”的緣故,仍屬于心外求法。這是典型的凡夫境界,完全不明佛法。根本不知道啥是“牛”,更別說如何“牧牛”了。

  禅師們所牧的“牛”,是主宰六根的“心性”,嚴格說來,它還不完全是六祖所說的“本心”,而是近似的“本心”。在《楞嚴經》說來,它叫做“第二月”,正是“本心”的幻相,已經很接近“本心”了。

  即使利根如同六祖大師,那位青年柴夫盧惠能,也做不到“一悟即至佛地”,他聽房客誦《金剛經》時所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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