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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終生敬奉弘一大師的高文顯先生(王爾康)

  記終生敬奉弘一大師的高文顯先生

  作者:王爾康

  

  弘一大師與閩南結勝緣十又四年,肇始于和廈門大學二校主陳敬賢居士(一校主陳嘉庚先生之胞弟)的關系。一九叁六年(丙子)

  叁月間,大師撰《記陳敬賢居上轶事》一文,記載民國“十六年丁卯二月,余在杭州雲居山常寂光寺,敬賢居士過談,所言皆禅理。

  余勖以淨土法門,未能契也。戊辰以後,余數至閩南,時敬賢方習止觀,時時詢除嗔習。因檢賢首《梵綱疏》示之,頗爲首肯。”(1)

  一九二八年(戊辰)十一月底,弘一大師的朋友謝國梁(號仁齋,出家後法名寂雲,號瑞幢),尤秉彜(字雪行,號惜陰,出家後法名演本,號弘如)二居士相約赴暹羅(今泰國)弘法,在滬候船,適大師爲編輯《護生畫集》事赴滬,晤于客寓,知其事,大師亦欣然動遠遊之念,翌日遂下輪與結伴南行,但中途被陳敬賢居士挽留停居廈門。大師自述:“從上海到暹羅,是要經過廈門的,料不到這就成了我來廈門的因緣。十二月初,到了廈門,承陳敬賢居士的招待,也在他們的樓上吃過午飯,後來陳居士就介紹我到南普陀寺來。”“時常來談天的,有性願法師、芝峰法師等”。(2)

  從駐錫廈門南普陀寺時起,弘一大師憑其深遂的睿智、敏銳的洞察力注意到一位也住在該寺裏的小孩——未來的佛學宣傳家、英國生物學博士高文顯先生。

  一九五八年十一月間,新加坡《新明日報》發表專訪,該文作者寫道:“午後,龍山(新加坡龍山寺一筆者)香客漸漸稀落,我穿過煙氣袅漫的正殿,迳自上了二樓。此行並非禮佛,是專誠找一位弘一法師的“忘年交”——高文顯博士,聆聽他講一段法師的晚年舊事。高文顯博士與弘一法師結緣,始于一九二八年法師從上海南下菲律賓(當爲暹羅一筆者).半路被陳敬賢居士(陳嘉庚胞弟)留下,住在廈門南普陀寺的時候。

  那年,高文顯還是個初二學生,寄宿在南普陀寺(他原籍福建南安,從小隨父到菲律賓,後來被送回福建求學。),因緣際會,十五歲的他和一代大師(四十九歲)不期而遇,法師對這名一臉敬誠、一臉腼腆,碰面不敢說半句話的小孩,留下印象。一九二九年,法師再到廈門南普陀,爲閩南佛學院撰“悲智”訓語,兩人又曾見面,但止于打招呼”。(3)

  專訪的作者接著寫道:“一九叁二年,他(指弘一大師)第叁次被請到南普陀,突然問起:“以前那個小孩可好?”

  寺中人答,那小孩已是個高中生了。法師有感于時序更疊,小孩進步之速,所以傳見了高文顯,爲他命名“勝進”。並贈以對聯:“語言無所著,智慧不可量!”此後高文顯一直親近絕俗,但處處近人情的弘一法師”。(4)

  關于弘一大師留意到少年高文顯的事,後來高先生在多篇的回憶文章中屢屢深情的講起,刊于《南洋佛教》127期的《弘一大師與閩南》(5)說得更仔細。

  爲什麼弘一大師對“常在那裏亂跑,或“學高甲戲的舞槍”,能畫些“水彩畫”的“跑跑跳跳的孩子”感興趣,抿嘴“微笑”呢?

  爲什麼結成“忘年交”?寅亮先生在《黃永玉與弘一大師》一文中說:“黃永玉是他出家後所收的僅有叁名學藝弟子,另二人是李芳遠和高文顯”。(6)這叁位確是與弘一大師關系甚是笃厚的“學藝弟子”。然而實際上向大師求道學藝,關系較密切的何止此“叁名”呢?

  高文顯先生親近弘一大師,終生敬奉大師,關系密切,是有一定的特殊因緣的。據我了解,主要有下述幾個方面。

  一、因佛化家庭和居住南普陀的關系而得以親近大師

  高文顯先生生長的環境,具有特殊的佛教氛圍。高先生的出生地福建省南安市水頭鎮埕邊村,是個濱海的村落,通過安平橋(俗稱五裏橋)與安海相接鄰。高氏祖先隨叁王從河南入閩,居于安海,十四世祖高士澤遷埕邊定居,衍爲北角、頂份下份二支。下份派衍遠珍、土樓、姑娘祧叁支。高文顯先主屬于遠珍這支派;而姑娘祧這支派因十九世高邦立的叁女榜娘,四女瓜娘兩組妹修練成佛而馳名,故稱姑娘祧。據埕邊《高氏族譜》記載:

  “叁女諱榜娘,持齋二十一年,少爲後山鄉朱家所聘。十月朱家欲行婚禮。榜娘辭婚絕粒,至四十六日,端坐龛中十二晝夜,而成正果也。佛號真人。姑娘遷入宮中,本省外江每日近悅遠來祈祝者,萬有余人。其資之余,修理師姑港橋二坎,靈聖極矣。鄉紳士夫文武官員贈詩詞聯匾者,何可勝數。生于乾隆辛醜(公元1781年)

  年六月十四日卯時;成佛于嘉慶辛酉(公元18101)年十一月廿六日子時。僅二十一歲,棄凡成果,宮在本鄉新圍內坐辛向乙。

  四女瓜娘,持齋亦是。山前王家所聘,行禮期近,學叁姐辭婚絕粒,兩月有余,亦成正果。開龛門,現真容,男女環視者至叁日皆見其顔不變焉。遷入與叁姐同龛並坐,佛號四姑娘。遠近祈禱者無忝前人。鄉紳士者贈詩聯匾有雲:“持齋成佛稱雙美,絕粒登仙見二難”。有雲雙菩薩兩慈悲顯靈應,有求必應等者,難以枚舉也。

  是故宮遂以“雙靈寺”號焉。生于乾隆癸卯(公元1783年)年十二月廿七日醜時;成佛于嘉慶甲子(公元1804年)年叁月初八日子時。”

  其族人高振德搜集《高氏族譜》所載及二百多年來關于擇萬年香煙地吉葬上輩遺骸、觀音堂兩姑娘習教,學醫濟世、勸善度人、跨海救船、脫俗辭婚、悟道成佛、真身遭浩劫等等的傳說,于一九九零年七月寫成《雙靈寺傳略》(征求意見稿),打字油印爲小冊子,供瞻仰者閱讀。

  濱海的埕邊村是個僑區,往南洋菲律賓、新加坡等地謀生者衆;加上姑娘祧的事迹影響,在家婦女茹素習佛,以祈求夫君子侄平安特多,便是高先生生長環境的特殊氛圍。

  高先生的父親高銘監生于清同治六年丁卯(公元1867年),早年就在外營生,原爲菲律賓林氏酒廠的總管。母親王趁(或寫爲“歎”,閩南話同音字),生于清光緒叁年丁醜(公元1877年)。高先生出生前,她已茹素持齋十數年,“樂善好施,笃信佛教,和諸法師廣結善緣”。(7)泉州承天寺觀嚴法師回憶道:“趁姑同情窮苦人,曾經于嚴冬時節從廈門乘船來安海,見窮苦人衣衫單薄抖飕,她把披在身上的毯子剪裂,一半送給他們禦寒。”高芬陀說:“父親本有二兄二姐,因解放前瘟疫流行,二兄一姐不幸死于瘟疫。姑母春姑也是絕處逢生。姑母的死裏複生,父親的出世,均有二個有趣、不可思議的真實的故事”。(8)“從此祖母更加笃信佛教,後來有一機緣就入住雙靈寺做住持,帶同姑母”。(9)

  高文顯先生生于民國二年(癸醜)二月十二日寅時(公元一九一叁年叁月十九日)。其母已叁十七歲,遂受“五戒”,爲優婆夷,拜會泉法師爲師,法號“宏賢”,常往來安海水心亭,廈門南普陀寺等寺院。高先生從小就和姐姐春姑(長先生十四歲,終身未出嫁,亦爲優姿夷),隨母住在雙靈寺,衣衲食素持齋,拜宏亮法師爲師,法號“開平”。“文顯”是進學堂的命名,族譜按行輩寫爲“泉顯”。高先生九歲時(一九二二年)曾隨其父在菲律賓讀小學,一九二五年其父不幸病逝,回國在家鄉埕邊村渤海小學繼續讀書。

  初中直至高中一年級就讀于廈門同文中學。高芬陀說:“俗語道:“種善因,得善果。”父親的一生讀書,及生病時,均得佛陀及諸大師的庇護。父親能在祖父逝世後求學,全賴當時膳宿均在南普陀,也因此和弘一大師有這段因緣”。(10)

  弘一大師以其深度預知力觀察著蹦蹦跳跳,學著高甲戲武生耍棍舞槍能畫水彩畫,同一膳堂共餐的少年佛弟子。少年佛弟子雖然知曉鼎鼎大名的弘一大師,“偶然在山門外和他相逢,也只有合掌致敬而已”。(11)還不敢接近他。

  一九叁二年高先生轉學廈門大學附屬高中部二年級,學校距南普陀更近了。

  弘一大師說:“到了民國二十年九月的時候,廣洽法師寫信來,他說很盼望我到廈門。…于轉年(即民國廿一年)十月,我才又到廈門來,那是我第叁回來閩南的時候了”。(12)有一天,弘一大師忽然向廣洽上人問起:“那個跑跑跳跳的孩子還在南普陀嗎?”

  廣洽上人口答:“已經在念高級中學了。”高先生後來記載:大師遂要寫一副對聯給我,“所以第一次得到的墨寶是:“語言無所著,智慧不可量”的《華嚴》聯句,他又特別交代說是最用功寫的。仍由上人交給我,題名“勝進”,真是喜出望外,後來在妙釋寺演講,便由我譯廈門話,接近的機會漸漸多了”。(13)

  高文顯先生說,那時他自己固然認識弘一大師是個“有學問的人”,因他生活在南普陀寺見到太虛、性願、芝峰、大醒、談玄、廣洽、廣義等諸高僧大德,“他們都尊敬弘一大師”,耳濡耳染,更加“引起我的景仰和崇拜”。而弘一大師的主動關懷與接觸又使得他能直接聆受指導,不論學業或心身修養上,都日益進步。

  中學階段的高文顯學業上全面發展,而文藝才能初露鋒芒,尤擅散文與新詩創作。一九叁叁年高中叁年級時,同窗葉肇棟(帆風)

  組織“海嘯文藝社”,徐君藩(現福建師範大學教授,原教育系系主任)、陳啓肅(戲曲作家)、高文顯等十幾位參加,經常爲廈門等地報紙副刊寫稿。該年四月十五日曾攝影紀念。這一批血氣方剛的熱血青年,鑒于國是日非、時局垂危,發抒心聲,以小說、詩歌、散文和劇本等文藝形式揭露黑暗統治,抨擊社會製度,自費出版《廈門青年作品選集》,“請作家謝冰瑩(當時在廈門十叁中學執教)

  作序。這冊子雖不能稱爲廈門青年的代表佳作,政治觀點和寫作技巧均不很成熟,但可以看出當時廈門青年追求進步、渴望民主、自由、愛國的強烈時代感”。(14)該選集收入高文顯詩作《病》《清醒的夢》兩篇轉錄于下,從中可以看出他少年時代的思想。

  病憔悴的心拚出鮮紅的血,枯瘠的臉兒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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