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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經》的禅學思想與實踐(吳平)▪P3

  ..續本文上一頁間。(以上均見《壇經·般若品》)

  在惠能看來,只要達到“頓悟”,就可進入豁然貫通的悟道境界,清除長期積累的種種分別觀念,即刻把握“真如”本體,獲得解脫,實現“成佛”的願望。這種“頓悟”是在一刹那間實現的,“衆生”的本心只要一念相應,自己認識到自己的本性就是佛性,就可成佛,這就大大縮短了“衆生”到達佛的境界的距離。

  “頓悟成佛”是禅宗南宗區別于其他佛教宗派的基本學說,它一方面對于急需擺脫現實痛苦生活的窮苦百姓來說,能給予精神上的安慰和滿足,具有很大的誘惑力。另一方面,這種頓悟理論強調通過個體的直覺體驗,可以在短暫瞬間使人性與佛性相契合,領悟我即佛、佛即我,佛、我一體,從而獲得經過長久思索而不得其解之後突然而至的解脫快感,這對于曆代的文人士大夫來說,是完全符合他們的精神需要的。這就是曆代的文人士大夫喜歡參禅的重要原因,而禅宗又通過曆代文人士大夫對中國文化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四、“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

  在“頓悟成佛”論上,惠能的主要見解是悟與迷的關鍵在于是否“見性”。只要衆生覺悟到自己的本性就是佛性,衆生即佛;心有迷惑,佛即衆生。因此,惠能認爲參禅悟道之首要者,就在于明心見性。所謂明心,就是明了一切萬物皆由心生,皆自心出。所謂見性,就是發見自己心中本來就具有佛性,自性本來就是佛性。明心與見性是相輔相成的,只有明心才能發見佛性本自具足,而所謂見性就是明了自心本來就是佛心。

  怎樣才能做到明心見性、頓悟成佛呢

  惠能認爲唯一的實踐法門就是無念、無相、無住,他說:“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無相者,于相而離相。無念者,于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壇經·定慧品》)“無念”不是說對任何事物都不想,萬念除盡,而是說在與外境接觸時,心不受外境的任何影響,也就是所謂“于念而無念”。“無相”不是說不要與外境接觸,而是在與外境的接觸時不産生任何表象,以保持內心的虛空寂靜,也就是所謂“于相而離相”。“無住”就是不執著,也就是說心不執著在外境上,對任何事物都不思念和留戀它的形色聲味。例如,眼睛看到美色,心卻不停住在美色上,而不是閉上眼睛不去看她。惠能認爲能夠做到“無念”、“無相”、“無住”,即使是處在塵世之中卻無染無汙,來去自由,毫無滯礙,精神上得到了解脫,這就進入了大徹大悟的境界。與此相反,心受外境的影響,追求形色聲味,念念不忘相,必定煩惱不斷。因此惠能又說:“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壇經·般若品》)意謂此岸和彼岸、凡夫和佛的區別在于一念之間,一念不執著外境,當即就可成佛。

  “無念、無相、無住”是惠能向弟子們開示的一種禅宗修行法門,叁者是一個整體,而不是互相分開來的。惠能雖然認爲“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叁者同等重要,但從禅悟的角度看,他更重視“無念”。這首先是因爲頓悟是以世人“念”的存在爲起點,而以真如起用的“無念”爲關鍵而實現的。這種真如起用的“無念”,不是去思念真如,而是真如自己顯現自己。真如是心的本性,原本光明清淨,只要心不執著外境,真如自然顯現。其次,“無念”禅法的提倡,開辟了一條在日常生活中頓悟成佛的新途徑。惠能不僅放棄了禅宗初祖達摩以來的冥想枯坐的禅法,而且批評了以神秀爲代表的禅宗北宗的靜坐凝神的禅法。神秀爲了發見本淨的心,要求弟子們在修行時除去心念,刁;動不起,結果把人變得像死灰枯木一樣沒有靈性。惠能則認爲心念活動是人的天性,他所說的“無念”不是止息一切心念,而是要使心念自由自在地發揮作用,也就是說在日常生活中不執著一切心念,自然而然地證悟真如本性。這樣的心念就是所謂“頓見真如本性”之念,也是一種自我體驗。這種自我體驗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修行,完全是在日常生活中自我體驗,一旦豁然開悟,便進入一種超越現實之上的精神境界,也就是在行住坐臥、運水搬柴的世俗生活中得到了解脫。這表明惠能的禅宗南宗禅法已經以嶄新的面貌出現,並日益強烈地表現出了它的生命力。

  “無相”、“無住”是與“無念”密切關聯的兩種禅法。由于“無念”要求排除一切雜念,而排除雜念的根本要求是不能執著一切事物的相狀,于是就要求“無相”;排除雜念還要求不得在任何事物上定住,執爲實有,這就得做到“無住”。

  總而言之,“無念”、“無相”、“無住”是圍繞著頓悟成佛而展開的一種全新的禅法,它提倡發揮直覺能力,把以往修行成佛的種種法門加以簡化,用般若智慧悟見自心佛性,頓入佛的境地。這表明“無念”、“無相”、“無住”已經具體地將成佛的理論化爲普通信徒的實踐法門,使成佛的道路簡便易行。

  如果從哲學的角度來看這種修行法門,“無念”、“無相”、“無住”其實是惠能禅學思想中的認識論。“無念”就是不對外境産生任何念頭,停止理性思維活動。惠能說:“于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于自念上常離諸境,不于境上生心。”(《壇經·定慧品》)心與外境的關系,是主觀與客觀、認識主體與認識對象的關系。所謂“不著境”和“不著相”,是說主觀(心)不受客觀(外境)的影響,主觀不反映客觀,在同客觀事物的接觸中,主觀永遠保持獨立自主的境界。惠能還說他之所以立“無念爲宗”,是由于“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壇經·定慧品》)這是認爲一切理性思維活動(念)只能導致“邪見”和“塵勞妄想”。惠能主張要“念”就只許“念真如本性”。這等于說認識是以心念心,把認識局限于認識主體、認識自己的範圍之內,沒有認識的客觀對象,這樣一來,一切概念、判斷、推理自然就成爲多余的了。沒有了概念、判斷、推理,理性思維自然也就刁;存在了。

  “無相”是排除感覺表象。“無相者,于相而離相。”“于相”還是承認有“相”,雖然有“相”,卻要求抛棄它,這就是所謂“離相”。惠能說:“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壇經·機緣品》)意謂“一切相”不是外境在人們頭腦中的反映,而是人心造成的,人心能造成“相”,也能脫離“相”,只要脫離到在思想意念上與外境絕緣的地步,也就成佛了。

  “無住”是不容許意念定住在某一點上,這是綜合“無念”、“無相”而發展起來的一種神秘認識。人的自性本來是念念不住的,前念、今念、後念是連續不斷的,如果一旦停留在某一事物上,那麼就不是念念不住而是念念即住了,這樣“心”就被束縛住了。如果能對一切事物念念不住,過而不留,如羚羊挂角,不留痕迹,這樣自然就不會被束縛。

  五、自性自度自在解脫

  以自我和心爲最終對象,在對自我和心的修證中獲得最終解脫,是佛學的共同特征。然而惠能強調自性自度、自證自悟、自在解脫,有其獨特的色彩。一部《壇經》,“自”字比比皆是:

  “此事須從自性中起,于一切時,念念自淨其心,自修自行,見自己法身,見自心佛,自度自戒。

  何名自性自度

  即自心中邪見、煩惱、愚癡衆生,將正見度。即有正見,使般若智打破愚癡迷妄衆生,各各自度。

  向者叁身佛,在自性中,世人總有,爲自心迷,不見內性,外覓叁身如來,不見自身中有叁身佛。(以上皆見《壇經·忏悔品》)

  惠能對弘忍所傳禅法,幾乎都用“自”字來解釋發揮:用“自悟修行,不在于诤”解釋“定慧等”:用“自識本心,白見本性”解釋“頓修”:用“自性起念”來發揮“無念”:用覺、正、淨“自性叁寶”代替佛、法、僧“叁寶”……這說明惠能的“自性自度”也是東山法門正統。“世界””即“我”即“佛”,一“切都被包括在自我之中,如果向外追求,那將是什麼也得不到。這也就是惠能在佛性論中所強調的“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這種自性即佛的思想,必然導致佛教實踐上的自力論。既然佛即自性或自心,每個人都有覺悟成佛的可能,那麼,學佛成聖,豈勞外求,只須認識自心就可以了。惠能在《壇經》中告誡衆人:“心中衆生,所謂邪迷心、诳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心盡是衆生,各須自性自度,是名真度。何名自性自度

  即自心中邪見、煩惱、愚癡衆生,將正見度。既有正見,使般若智打破愚癡迷妄衆生,各各自度:邪來正度,迷來悟度,愚來智度,惡來善度。如是度者,名爲真度。”(《壇經·忏悔品》)這就是所謂衆生普度,非佛度,亦非師度,乃是衆生自性自度。而所謂自性自度者,則是靠智慧悟解,而不是靠念佛修行。惠能將“自性自度”看作是“真度”,實際上否定了傳統佛教在解脫上的他力論。淨土宗稱得上是他力論的典型代表,他們主張口誦阿彌陀佛名號靠“佛願力”往生西方極樂淨土,是一個仰仗于諸佛菩薩的慈悲救度的佛教宗派,與禅宗的自尊自信、強調自度正好相反。由于現實生活中無數殘酷的事實,使得當時不能靠自力去擺脫苦難命運的普通百姓,對于靠自力去獲得解脫已經喪失了信心,只得祈求諸佛菩薩的大慈大悲。淨土宗正是迎合了這樣一種心理需要,從而得到了廣泛的傳播與發展。惠能則認爲“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淨其心”,導致了在解脫途徑上與提倡靠他力往生彼岸的淨土宗的根本差別。惠能提倡自淨其心的自力論,將人們成佛的動力從天國拉回到自身,肯定了衆生識心見佛的能動作用,無形中排除了那些普度衆生的菩薩偶像,把人自身的價值與力量重新召喚到面前。

  惠能認爲自力解脫是自心對自己本來面目的證悟,是自心無念無住的自然任運。如此解脫成佛,實際上是自我在精神上的完全超脫,是人性在自我體悟中的充分實現,是內心擺脫內外一切束縛的自然顯現。

  這種解脫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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