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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能《壇經》頓教禅法論義(陳平坤)▪P8

  ..續本文上一頁也隱含有本體論的義涵。他如在“念念若行是名真性”的說法裏、在“但能離相,性體清淨”的開示中,也可見“無念”、“無相”內含“本體”的義涵。

  然而,“無住”作爲“人之本性”,與其認爲是個含有“本體論”義涵的觀念,更貼切地說,不如應該認爲:由于作爲屬于體證哲學型態下一個“實存心性論”的觀念,[107]便決定其必然具有“本體論”,尤其是“心性”義涵的特質。“無念”與“無相”同理可知。

  進一步就觀念成立的程序而言,具有本體論義涵的“無住”,乃是“念念不住”功夫所以能夠穩立的存在基礎,因爲,“無住”同時即已指出“煩惱系縛”是一種“無自性”的存在樣態,就在“煩惱系縛”可以轉化、超脫的預設下,“念念不住即無縛”便可實現解脫的學佛目標。不過,假使就“從證出教”的禅-佛法立場來說,學人對“無住”之“本體”意義的肯定,與其說爲首出的,不如應說是後于“功夫”活動方在解脫成佛這種價值實踐活動中而成立的觀念。換言之,在 “即煩惱是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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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的實存生命活動中,煩惱系縛與解脫成佛,但呈顯爲人的兩種實存生命狀態;“叁無”修行在以智慧實踐爲主題的頓教禅法內,並不待要對形上學的本體論問題發表一種看法或意見,實即已具備其能夠成立的充足理由。

  同時,含有“本體”意味的“無住”,在通過慧能將其落在主要作爲功夫論觀念而提出的意義脈絡之後,便可以盡可能地避免被理解成意指一種“實體性存在”的“存有”。並且,解脫成佛既在“念念不住”的“叁無”修行中實現,而“念念不住”又是人真實存在的本然狀態;因此,當慧能說“見性成佛”時,實際上等于是說:體見“無住”,即得解脫。“自性”,因此即以“無住”爲其本質內涵。就此可以說:《壇經》的“自性”概念,不外是意指般若智慧境界之“無住”觀念的一個名詞化表示,並無任何“實體”可得;而對照“但能離相,性體清淨”的慧能教說,亦將更能表顯“自性”乃是“依修所顯”的實存心性論義涵。

  因此,在《壇經》“心”與“性”既有差別而又一體的“不一不異”關系上,“叁無”修行功夫的具體意義,便是在于能夠超越或轉化“意識心”作主的“現實”生命活動及存在狀態,使其達到或成爲“本性心”作主的“真實”生命活動及存在狀態,亦即是真實體現解脫自在的“真如自性”境界。不過,也如般若教說原是透過“空觀”的實踐,方才成立“諸法性空”思想一般,[109]慧能對于“自性”義涵的認識,也同“叁無”等觀念承載的“般若行”功夫之精神,存在著一種相互規定的關系。換言之,必須通過以“心”地功夫爲主導的身心實踐而“定慧等”時,慧能方才體認得“自本(心)性”的實質內涵,並且決定“自性”的“本體”或“實有(reality)”意義。否則,離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之“修心”活動的設定,不僅“真如自性”無法真正實存地體現爲解脫境界;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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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之有迷悟或染淨的現實存在狀態既未成立,那麼,“自性”的“本體”或“實有(reality)”意義,又將從何說起?因此可以說,慧能對“自性”的觀點正是建立在“識心見性”功夫內的一種了悟與表述。

  慧能禅教性格呈現出一種可名之爲“即功夫即(識)本體”或“即功夫即(見)境界”的型態;而這實即基于就頓教禅法而言,功夫論與心性論、或認識論與境界論間存在彼此相互規定的動態結構及關系所決定的。慧能說 “念念若行,是名真性”;“自性”在修“無念行”中被提出,而不是將“自性”推出行者實存的功夫活動之外,視其爲一種客觀認知或仰信對象義的“實體存在”,因此即在“若無塵勞,般若常在,不離自性”的認識下,突顯“自性”作爲一個“主體性”而非“實體性”觀念的真實意義。而慧能說:“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所謂“本有”,也必須就修行活動、就“心”作爲轉迷成悟的關鍵,從此肯定其“先驗的”意義,而不是客觀存立的某種“實體”,但可或名爲“意義性存在”的“實有(reality)”。

  [1] 本文引用《壇經》文句以炖煌本爲主,宗寶本《壇經》次之。不過,《大正藏》炖煌本《壇經》字句錯訛太多,本文即以印順《精校炖煌本壇經》(收錄于印順《華雨集(一)》,臺北:正聞出版社,1993 年,初版,頁 407~490)爲底本,並在引用炖煌本《壇經》文句之後,首先注明《大正藏》冊頁、欄位,繼而標出印順法師校本相應該段引文的編次,以便查考。

  [2] 請參見唐.柳宗元〈曹溪六祖賜谥大鑒禅師碑〉(轉錄于郭朋《壇經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 年,一版),附錄,頁 144。

  [3] 譬如胡適就說慧能是“楞伽宗的革命者”(胡適〈荷澤大師神會傳〉,收錄于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

  .六祖壇經研究論集》(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6 年,初版,頁 29~74),頁 50;而楊惠南先生也曾以“佛學的革命”標名其書(楊惠南《佛學的革命──六祖壇經》,臺北:時報文化出版公司,1984 年,四版)。

  [4] 本文除題名、前言、結語外,實爲後學碩士論文第四章內容稍作刪略後的結果。作爲碩士論文,第四章原是論述展開與觀點證立的基礎,一旦截前斷後,即屬不類;然而,全文縮寫又實難能。但盼讀者見諒,並請參閱後學碩士論文《論慧能會通般若與佛性的頓教禅法──壇經禅教思想探義》(臺北:華梵大學.東方人文思想研究所,1999 年 6 月);尤祈不吝賜教。

  [5] 釋聖嚴〈六祖壇經的思想〉(刊載于《中華佛學學報》第 3 期,1990 年 4 月,頁 149~164)。

  [6] 引見《六祖大師法寶壇經.序》;《大正藏》冊 48,頁 345 下。

  [7] 高柏園先生〈壇經般若品探義〉,則將《壇經》“心”字義涵分作兩層:或指“本心”,或指“識心”。刊載于《中國文化月刊》第 56 期,1984 年 6 月,頁 87~97。

  [8] “念”在《壇經》中,分析地說:

  有時是動詞用法,如:“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蜜法”(《大正藏》冊 48,頁 337 上)、“此法須行,不在口念”(《大正藏》冊 48,頁 339 下)等語中的“念”字。

  有時作爲名詞,如:“外于一切境界上念不起爲坐”(《大正藏》冊 48,頁 339 上)、“于外著境,妄念浮雲覆蓋自性”(《大正藏》冊 48,頁 339 上)諸句的“念”字。不過,由于意識活動本身即呈顯一種狀態,或指向某個對象,所以,事實上,“念”字在更多時候是動、名詞無別,而落在特定文句的脈絡中,就意義的诠解來說,便往往可以互通;甚至,可以說:“念”字的動名詞特性,應該是更加突出的。譬如:“念念不住”(《大正藏》冊 48,頁 338 下)、“念念善即是報身”(《大正藏》冊 48,頁 339 中)、“念念不愚”(《大正藏》冊 48,頁 340 上)等諸句中, “念”或作名詞、或作動詞,文義莫不可通。尤其就(存有論意義的)根本地說:人不能沒有意識活動而仍稱爲“人”──所謂:“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大正藏》冊 48,頁 338 下)這一立場,作爲文義闡釋的理解背境;“念”在《壇經》,詞性若定位爲動名(狀)詞,似更能體現慧能往往動態地運使語詞的方法特色。

  [9] 引見《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 2;《大正藏》冊 16,頁 494 上。

  [10] 在這個意義上,所以杜松柏先生在〈壇經“心”“性”探義〉乙文中說,《壇經》“心”字的意義與“自性”沒有差別。請參見杜松柏〈壇經“心”“性”探義〉(收錄于杜松柏《知止齋禅學論文集》,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94 年,初版),頁 81~96。

  [11] 引見炖煌本《壇經》;《大正藏》冊 48,頁 341 中。

  [12] 在此顯然可能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樣解釋的“本性心”,不是偏向就佛果體性或解脫境界內涵的說法嗎?相對的,不也使“無念”主要作爲修行“功夫”而提出的觀念,變成偏重在聖證“境界”的展現而有了“功夫之遺漏”的疑慮?有關于此的問題與疑慮,是可以理解的;因爲,提問者更大的擔憂是在這種解釋可能肯定了 “自然釋迦”或“天生彌陀”大正藏》冊 48,頁 387)一類的觀點,由此必將導致與佛教根本見地:“緣起觀”相背反,有違“無我”教說的立場。不過,不僅以上說明會引起如此疑慮,並不具普遍必然性;而且,當提問者如果理解“無念”主要是指導功夫的用語固然不錯,但是在“即功夫即境界”的觀點之下,“無念”同時也是一種“境界”的用語。尤其,“無念”作爲修行功夫的指導心法,就事實及理論言,更有其成立的基礎義理在,那就是諸法“無住”、屬于本體論的觀點;而“無住”“爲人本性”,所以“無念”在理論上也就有了心性論的意義。藉此,“本性心”在成佛因性方面的意義也就可理解並獲得說明。由于這關聯著「叁無”修行及其義理蘊涵的問題,因此留待下節會再加以詳細的討論。

  [13] 事實上,“自覺心”是否同時即爲成佛的充足條件,基于對“什麼是佛”一問題可能有不同理解或觀點,也將會有所差異。身心一體論且持“心即佛”立場的學人,菩薩萬行在理論上也不外就是“自覺心”充擴的展現,于是“自覺心”便可說有充足條件的意義。如果是身心分別論而又主張“理即佛”者,從現實到理想的完成,過程義的六度參學才是充足實現成佛的條件,“自覺心”不過是個發端的必要條件而已!

  [14] 如《成唯識論述記》卷 1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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