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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述大珠慧海《頓悟入道要門論》禅法思想(釋若寬)▪P2

  ..續本文上一頁有所“見”與“悟”。因此,就頓悟與悟的主體之間的關系來說,它們不是反映與被反映,或者能知與所知的關系,而是即體即用亦即本體和功能的關系。黃檗希運曾明確道破這層關系:

  問:如何是見性?師雲:性即是見,見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見性。聞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聞性。只你作性見、能聞能見性,便有一異法生。他分明道:所可見者,不可更見。你雲何頭上安頭?……所以法性無來去,無能所見。既如此,因什麼道我見我聞?12 陶靜 “見”是心性的作用和表現,而不是有一個“見”與“悟”的主體再去另外發現一個心性主體,如觀心無常,用以觀想的道理,以能觀之心與所觀之境不是主體和對象的關系,所緣之心實際上還是能觀之心的一種作用和表現。因此,認爲心性本來清淨,體不可得,因而所謂“頓悟”、“見性”實際上就是無得無見。神會說:

  頓門唯在一念相應,實更不由階漸。相應也者,謂見無念;見無念者,謂了自性;了自性者,謂無所得;以其無所得,即如來禅。13

  大珠慧海把“頓悟”解釋成“頓者,頓除妄念;悟者,悟無所得”。並說對心性的知、見是一種沒有具體內容的知、見,這種知、見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見,“學人若心無所染,妄心不生,我所心滅,自然清淨,以清淨故,能生此見。”這就打破知識的有限妨礙,使意識活動達到與心性本體相應的狀態,才能具備與佛的智慧,無所不知的精神狀態,此即是解脫,也就是頓悟。

  四、 否認“心外有佛”

  破斥“無情有性”

  從上可知無心、無受、無念,即是頓悟的基本含義,就是此生解脫。事實上禅宗的主流,在理論上沒有承認心外有佛。六祖慧能在《壇經》中認爲自性中有叁身佛,應皈依自性叁身佛,故強調佛身只在“本心”中。“本心”是抽象的、無任何形象規定的心,大珠即名之曰“體”,佛之叁身則是其“體”之“用”,或者說,“以清淨爲體,以智爲用”。“叁身”只是起智用時的分別,佛性則一。按照這一主張,他堅持並重新诠釋了神會的 “無情無性”思想。大珠從給“法身”下定義開始:“心是法身,謂能生萬法故,號法界之身。”又謂:“能生萬法,喚作法性,亦名法身。”將“法身”、“法界”、“法性”,看作是表達心的特定功能的概念。他說:

  迷人不知法身無象,應物現形,遂喚青青翠竹,總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黃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筍,應總吃法身也。這就好像虛空,應物現形;亦如水月,月因水現。他的結論是:“佛身者,即法身也。”“若說無情是佛智,活人應不如死人,死驢死狗亦能勝于活人。”這些話說得很激烈,但他更強調人的價值和修行的作用,提升了人的主體地位和信心。對于“無情有性”還是“無情無性”,在當時中唐佛教界是一大爭論點,其中禅宗牛頭宗的南陽慧忠、天臺宗的湛然都提倡“無情有性”。大珠的言論,當與禅宗內部分歧、及與與天臺宗的爭辯有關,針對性很強。他的意見是:由心能生色,說心色不二,所以色只是心的幻化物,不能說與心一樣是實在的。心體本身並無形象,只有假其派生物顯示它的功能;翠竹作爲心的一種映象,當然不能與心相等。般若是聖智而非凡識,屬于超越感性的認識,所以說它“無知”。以般若“無知”,非名言可識,只有通過對具體事物的谛觀,才能表現出它的性相,所以說:“對黃花而現相”,不能說黃花即聖智。14這是基于叁界唯心的理論,說明千差萬別的現象都是吾人自心的影現,這個由自心變現的所緣境不能說它是獨立存在的,只能是虛假不實的。同時,慧海又把無情有無佛性問題,與主體的見性功能及徹悟境界聯系起來。史載:

  問:禅師何故不許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師曰:法身無象,應翠竹以成形,般若無知,對黃花而顯相,非彼黃花翠竹,而有般若法身也。故經雲: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黃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還能應用。座主會麼?曰:不了此意。師曰:若見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隨用而說,不滯是非;若不見性人,說翠竹著翠竹,說黃花著黃花,說法身滯法身,說般若不識般若,所以皆成诤論。

  這是說,般若智慧,法身無象,如同虛空,能應物現形。迷人不懂這一點,就稱翠竹是法身,黃花是般若,其實這還是著相,視法身般若爲無情的草木。真正悟達的人,縱橫自在,隨處都能顯現法身,並不局限于翠竹黃花。也就是說,若是真正悟見真如本性,達到解脫的人,說翠竹是法身,黃花是般若也可;說翠竹不是法身,黃花不是般若也可,因爲那都是隨緣顯現法身,超越分別、不爲是非所滯礙的。若是沒有悟見真如本性,沒有達到解脫的人,則會局限于分別,說什麼執著什麼,對這種人說翠竹是法身,黃花是般若,勢必滯于是非,形成爭論。15因此,所謂無情有性或青青翠竹即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的說法,乃是就心無情系、無分別、無執著、無隔礙的徹悟境界而言,而不是無情之物具有佛性。故此百丈懷海說到“如何是有情無佛性、無情有佛性?”時,說道:

  從人至佛是聖情執,從人至地獄是凡情執。只如今但于凡聖二境有染愛心,是名有情無佛性;只如今但于凡聖二境及一切有無諸法都無取舍心,亦無取舍知解,是名無情有佛性。只是無其情系,故名無情。不同木石太虛、黃葉翠竹之無情,將爲無情有佛性。若言有者,何故經中不見受記而得成佛者?只如今鑒覺,但不被有情改變,喻如翠竹;無不應機,無不知時,喻如黃花。16

  所謂“有情無佛性”是說因有情執、有分別、有取舍,就無佛性;所謂“無情有佛性”就說因無情執、無分別、無取舍,就有佛性。這是從衆生主體有無情執的角度來講,與把宇宙萬類區分爲有情識和無情識兩類而論其有無佛性,其概念的涵義、論證的角度、命題的內容都是不同的。洪州宗正是以法身隨時隨處顯現的見解,反對把法身的顯現局限于翠竹黃花的觀點。由此可見,心性只在有情(特別是人)的範圍內才有普遍性,並不是獨立于有情之外、無所不在的客觀精神和絕對的“心”。所以慧能強調“萬法在自性”、“自性含萬法”,乃至“叁世諸佛、十二部經,亦在人性中本自具有”,17說明人的心性才是世界萬事萬物的根本,和一切佛法的基礎。大珠慧海繼承慧能、神會的思想,從而爲南宗禅的宗教實踐方法建立理論前提。

  五、 在日常中體悟道即要求修行達到“無修無爲”

  作爲南宗禅一個顯著的特點是表現在修行方法上,要求無修無爲、無作無事。因爲真心佛性是每人自有的禀賦,而非經過後天努力獲得的結果。從南宗觀點來說,修行實踐既然是要體驗真如佛性的存在,就應當使修行活動與心性的本來狀態相一致。心性自然具有,不待修得,于是修行活動也應當自然無爲,而無需刻意造作扭曲本性。這種自然無爲的修行方法叫做無修、無爲、無事、無作或者無心。

  禅師們所講的無修無爲是什麼意思呢?無修無爲並不等于什麼都不做、或者說沒有身心的活動動作,是追求一種本自天然、自由自在的修行生活。“道流,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18,不是在日用平常行事處,別有用功,別有修行。

  所謂“屙屎送尿,著衣吃飯”之類,仍然是自然的,只在事上任意而爲。禅門中人的修行生活,無異于平常人的生活,只是“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惑,方名自在人"19。但是爲什麼這些活動卻被禅師們說成是無修無爲呢?在他們看來,這類作爲都是不伴隨自覺思考的活動,大珠慧海把它解釋成不帶思索計較“用功”:

  有源律師來問:和尚修道,還用功否?師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師曰:饑來吃飯,困來即眠。曰:一切人總如是,同師用功否?師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師曰: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律師杜口。

  這說明禅師們所理解所要求的修行活動是一種無思索、無計較的活動。一般人日常的穿衣吃飯就屬于這種沒有思索計較的活動。修行只在于息除諸緣、莫生妄想、一切放下、于相而離相、于念而無念,亦即“無修之修"。這樣既反對于境上生心,執著于外物,又強調安時而處順,保持意識的通用無滯、自由自在。做事而不沾滯于事,這就是過水而腳不濕的修行原則。黃檗希運把它說成是“不落階段”的活動:

  問:如何得不落階段?師雲:但終日吃飯,未嘗咬著一粒米;終日行,未嘗踏著一片地。與麼時,無人無我等相,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惑,方名自在人。20

  吃飯走路是一種沒有分別思考等自覺意識作用的活動,正因爲這種活動不伴有自覺的意識作用,所以禅師們把它看作是一種無爲無修。顯然,禅師們所理解所要求的無修無爲,關鍵不在于是否有活動作爲,而在于是否有自覺的意識作用,或者說是否有心。他們所講的無爲,並不是指沒有或不要任何活動,而是指沒有或不要有意識的活動作爲。換句話說,無修無爲也就是“無心”。如黃檗禅師說:“但能無心,便是究竟。學道人若不直下無心,累劫修行,終不成道,被叁乘功行所拘系,不得解脫。”21 把“無心”看作是與徹底解脫相應的途徑。慧海說:“如論究竟解脫者,只是事來不受,一切處無心,永寂如空,畢竟清淨,自然解脫。”禅師們看到日常生活中的許多活動都是無意義的,他們要求修行活動也要像這些日常活動一樣,實際上是要求宗教修行實踐活動以無意識的方式來進行。同時表明洪州宗禅法特色在于道遍于一切處,行住坐臥都是道,皆是自性的顯現,處處皆與道相應,故只要不拘時地,隨機應用,一切身語舉止,于一念間悉能示道,皆能發語。“無有性外事。用妙者,動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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