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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窦重顯禅師及其頌古禅風(法緣)▪P6

  ..續本文上一頁較單一。

  在善昭之後,雪窦重顯的頌古無論是在表現手法還是形式體裁、語言風格上,都有較大的改進。從而將頌古推至一個新的水平,對禅宗影響非常大。

  (二)雪窦頌古及其內容略析

  雪窦重顯在禅學界的更大影響體現在他的頌古製作上。善昭之後,頌古也經曆了一個演變過程,影響最大的作者有:雲門宗的雪窦重顯和曹洞宗的投子義青,丹霞子淳、天童正覺,被稱爲禅宗頌古四大家[122]。其中以雪窦重顯的《頌古百則》尤具新意。可以說善昭製作了頌古的雛形,重顯則使之成熟,他們代表了宋代頌古的兩種基本類型。

  雪窦重顯既有文學天才,又深契宗門禅旨,所作之《頌古百則》可謂是文情並茂,正如五代時法眼文益所認爲的“俱爛漫而有文,悉精純而靡雜”[123]的那類歌頌製作的典型。然而他所作的《頌古百則》,目的仍然是要把人們引向禅悟境界,發揚禅的玄旨。正如

  圓悟克勤所說:“一機一境,且圖個入處……且圖知有向上事”[124],進一步則“自然常光現前,個個壁立千仞……能截生死流,同居佛祖位,妙圓超悟”[125]。也就是說他要把蘊含啓示解脫之道的禅門公案,變成一種便于理解,可讀性強,且與大德心路契合無間的方便法門。這裏既要有對公案的心領神會,還要有純熟的語言文字表達。正是因爲雪窦頌古所具備的這兩個方面的特點,才使它受到士大夫和文人學士的垂青與滋長,也使它顯出了光彩奪目的一面。後人對雪窦頌古有如下評價,圓悟克勤在《碧岩錄》卷一說:

  雪窦頌一百則公案,一則則焚香拈出,所以大行于世。他更會文章,透得公案,盤碌得熟,方可下筆。[126]

  這段文中,體現了重顯作頌古時的鄭重態度,及圓悟克勤對他的推崇。金元間曹洞宗尊宿萬松行秀禅師(1106—1246)[127],在與其弟子耶律楚材[128]的信中也稱贊重顯:

  吾宗有雪窦、天童,猶孔門之有遊夏。二師之頌古,猶詩壇之李杜。世謂雪窦有翰林之才,蓋采我華,而不摭我實。[129]

  萬松在這裏,對雪窦重顯也是推崇備至,使之與天童正覺禅師一樣,被喻爲孔子門人的子遊、子夏,其頌古更被放在“詩壇李杜”[130]這樣的高度之上。所以不論從禅宗的立場來看,或是從文學的角度上看,雪窦之頌古,可謂是登峰造極了。

  雪窦重顯的百則頌古稱《雪窦頌古》,單行本少見。明代道霖編《雪窦頌古直注》[131],所用《雪窦頌古》除十幾則的次序與《碧岩錄》的底本稍有不同外,其他皆同。下面僅據《大正藏》卷四十八所載《碧岩錄》中的《雪窦頌古》,選取包括“本則”(舉古,有的也有拈古)、“頌古”在內的幾段加以介紹。

  第一則:舉:梁武帝問達磨大師:如何是聖谛第一義

  磨雲: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

  磨雲:不識。帝不契。達磨遂渡江至魏。帝後舉問志公(按寶志和尚)。志公雲:陛下還識此人否

  帝雲:不識。志公雲:此是觀音大士,傳佛心印。帝悔,遂遣使去請。志公雲:莫道陛下發使去取,阖國人去,他亦不回。[132]

  頌雲(《雪窦頌古直注》作“總結”):聖谛廓然,何當辨的

  對陛者誰

  還雲不識因茲暗渡江,豈免生荊棘。阖國人追不再來,千古萬古空相憶。休相憶,清風匝地有何極

  [133]

  師(按重顯)顧視左右雲:這裏還有祖師麼

  自雲:有,喚來與老僧洗腳。

  “舉”後是舉古,所引述內容大體取自《寶林傳》(現僅有殘本)和《景德傳燈錄》卷叁《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傳》。這則公案的意思是說梁武帝對于佛教的至高真理——第一義谛(聖谛)並不理解,達摩站在一切皆空和平等不二的立場,否認凡與聖、人與我的差別,受到梁武帝的冷落,不得不離南方渡江到北魏傳法。梁武帝聽寶志和尚說達摩是觀音菩薩,“傳佛心印”時,派人去追,但已經來不及了。關于這則公案,重顯的頌文從開始接著本則的“廓然無聖”,再頌出達摩離開蕭梁王朝,過江到魏,最後通過“清風匝地有何及”這一轉,落腳到人與祖佛不別,暗示應于現實生活中自證自悟,而不是離開現實而別有所求。可見雪窦的頌文,其內容比之所頌的古代公案本則要豐富了許多。通過層層轉進,實質也正是“繞路說禅”,由此體悟禅境。

  具體說到這一頌文的內容,稍作分析如下。頌文一開始即說“聖谛廓然”,是把梁武帝與達摩之間的回答極自然地引出來。此“廓然無聖”處便無不顯聖谛,若問聖谛,便是廓然,這是毋庸擬議的。佛教將宇宙萬有分爲真、俗二谛,俗谛談有(假有),真谛也名聖義谛,明空。若是執著還有聖義谛,也是偏頗,因此達摩答雲:“廓然無聖。”雪窦重顯極從容自然地引出這一點,如擊石火,如閃電光。本則中的兩個“不識”,文字一樣,而意義卻千差萬別。達摩所說的“不識”,是從禅學的意義上來理解,而梁武帝的“不識”只是基于常識,所以圓悟克勤說:“似則也似,是則不是。”[134]重顯所說的“對朕者誰,還雲不識”,是從禅學的意義來理解,認爲站在聖義谛的角度來說,無有彼此的對待,無人,無我,萬法空寂一如,不可執著爲實有存在,而妄加分別。而梁武帝根本不懂此大乘甚深空義,分別、執著。當他第一次遭達摩“廓然無聖”的“棒打”之後,他還是沒有明了,當他第二次問達摩“對聯者誰”

  達摩還是用大乘空、平等一如之義來作回答,可梁武帝終不能契。故重顯頌曰“還雲不識”,這是重顯頌文的第一層意思。

  第二層:“因茲暗渡江,未免生荊棘。”前句說出了由于梁武帝與達摩之間在對禅的解悟上有相當大的分歧,達摩不再願意留在江南,于是從江南到江北,來到魏。達摩一葦過江,這一幅渡江畫景,正像達摩面壁一樣是很有禅味的。圓悟克勤說:達摩西來,本“與人解粘去縛,抽釘撥楔,劃除荊棘,因何卻道生荊棘

  ”[135]這當聯系達摩與梁武帝在對禅的理解上未能契合,達摩看到江南沒有禅的土壤,于是渡江至魏這一層意思來看,“廓然無聖”,已是荊棘當途,再去問什麼西來祖意、求佛、求法、求祖,不是在心中生荊棘嗎

  在雪窦看來,禅理禅機是靠自已內心的體悟。梁武帝聽了寶志的介紹之後,想派人去請達摩回江南,實際上也是一種向外追求的表現,不信任自性,向外追求,越追離禅理禅機越遠。梁武帝不認識這一點,所以只能是“千古萬古空相憶”。即便如此,雪窦重顯也不放過,大叫一聲“休相憶”,企圖驚醒梁武帝他們,不要向外追求,而要回到自己的體悟上來,絕了對達摩的追求之意。

  其叁,參禅之人絕了對達摩的追求之心,斬絕了求佛、求法、求祖的心念,一念無生,心無所求,這樣就達到了悟境。所謂“清風匝地有何及”,即是說,各人腳下自生清風,何必去高攀聖境,離開自身遠求祖師西來之意。做到上無仰攀,下絕己躬,就能忘我、忘法、忘境、無欠無余,同圓太虛。從“這裏還有祖師麼”,至整個頌文的結束,實質上是從“清風匝地有何及”的禅境又回到現實生活之中,點出人祖不別,所謂“佛在幹屎橛”[136]。非離現實而別有所謂佛祖。這一轉折正是雪窦最終所要導出的結論,也即是悟禅之所在。

  第六則:舉:雲門垂語雲:“十五日已前不問汝,十五日已後道將一句來。”自代雲:“日日是好日。”[137]

  頌雲:去卻一,拈得七,上下四維無等匹。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迹。草茸茸,煙冪冪,空生岩畔花狼藉。彈指堪悲舜若多,莫動著,動著叁十棒。[138]

  雲門乃雲門開山祖師雲門文偃禅師(881—966)。“日日是好日”是雲門文偃的一句名言,他的意思是說,只要破除執著,以平常心爲道就是禅的終極追求。那麼,無論初一還是十五,都是好時光。這則公案乍看起來費解,實際上還是很簡單的。然而雪窦對于這則公案的頌古已超出了公案本身,顯示出繞路說禅的特點。

  “去卻一,拈得七,上下四維無等匹。”雪窦頌古,往往以金剛王寶劍當頭截斷,然後再略微透露些消息。對“去卻一,拈得七”,人們常常把它當作算術來思考,認爲去了一,那不就是十五日以前的意思嗎

  所以雪窦下此二句,告訴人們不要在“去卻一,拈得七”言句中求解,因爲如胡餅裏面沒有汁水,必須向言語未生之前領悟。只有上不見有諸佛,下不見有衆生,外不見有山河大地,內不見有見聞覺知,一切的一切,長短好惡,打成一片,無有分別,才能觑出“去卻一,拈得七”的真意[139]。

  “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迹。”徐徐行來,浩浩流水聲也可踏斷;縱目流覽,飛鳥的飛行,似乎也可以于意識中摹寫出[140]。能到這種物我一如的境界,即使是熱滾滾的镬湯,熾炎炎的炭火,只要輕輕一吹,就可以讓它熄滅;刀山劍樹當前,大聲一喝,也可以令它摧折。

  “草茸茸,煙冪冪,空生岩畔花狼藉。”證悟之後,“萬象森羅,風光無限,無一不是自性中物。學人如能見色明空,循相證性,自然心物無礙,逍遙自在,何處不是菩提道場

  須菩提岩中宴坐,觀空證性,諸天雨花,落紅滿地,適足證明,空有無礙,性相融通,諸法自在,在空有交徹的美妙世界裏,虛空之神舜若多,何有立足之地!”[141]“空生”即須菩提,乃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號稱“解空第一”。“空生岩畔花狼藉”這句話在後出的《五燈會元》卷二《須菩提傳》有介紹。在《明覺禅師語錄》卷二記載重顯小參時也講過。大意是說:須菩提岩中宴坐,帝釋天雨花贊歎,須菩提問其緣由,帝釋天說:“我推崇尊者善說般若波羅蜜多。”須菩提說:“我對般若,並沒有說一字。”帝釋天說:“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般若。”于是大地震動,花雨飄落得更多[142]。關于這則公案,據《明覺禅師語錄》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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