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雪窦重顯禅師及其頌古禅風(法緣)▪P9

  ..續本文上一頁氣勢威猛。“一聲雷震清飙起”,頌雪峰“老僧住持事繁”,如雷震飙起大用現前。鼓山珪頌:“金鱗透網欲吞舟,一向沖波逆水流。卻被漁翁閑引釣,隨波逐浪漫悠悠。”[190]可與此互參。頌古的意旨在于贊揚雪峰、叁聖都是宗師。對此禅林亦多有贊譽,如上方益頌:“護浪拿雲勢可驚,平空驟雨似盆傾。不因放卻淮河閘,九曲潮頭卒未平。”[191]佛心才頌:“鲲鯨已插摩霄翼,海客猶懸釣月鈎。不顧翻空洪浪惡,一帆風信出鳌頭。”[192]遁庵演頌:“張猴白,李猴黑。硬如綿,軟如鐵。蓦路相逢兩會家,臨濟未是白拈賊。”[193]

  “浪級初升,雲雷相送,騰躍棱棱看大用。燒尾分明度禹門,華鱗未肯淹騡甕。老成人,不驚衆,慣臨大敵初無恐。泛泛端如五兩輕,堆堆何啻千鈞重。高名四海複誰同,介立八風吹不動。”[194]

  “清飙起,天上人間知幾幾

  ”結句以金鱗透網時的恢弘氣象,將讀者的思緒引向酌之不竭、挹而愈甘的雄奇壯麗情境,含不盡之意于言外。

  這則頌古以透網金鱗作爲主要意象,以搖乾蕩坤,振鬣擺尾,鯨噴浪飛,雷震飙起,喻自性顯發活潑大用。詩歌氣勢雄猛,如天風海雨撲面而來,使人身臨其境,感受到金鱗透網的自在與通脫。 第五十叁則:舉:馬大師與百丈行次,見野鴨子飛過,大師雲:“是什麼

  ”丈雲:“野鴨子。”大師雲:“什麼處去也

  ”丈雲:“飛過去也。”大師遂扭百丈鼻頭,丈作忍痛聲。大師雲:“何曾飛去

  ”[195]

  頌雲:野鴨子,知何許

  馬祖見來相共語。話盡山雲海月情,依前不會還飛去。欲飛去,卻把住。道!道![196]

  百丈懷海是馬祖道一的弟子,一天兩人同行,見野鴨子飛過,馬祖當然知道是野鴨子,卻發問,問中自有深意[197]。馬祖問“是什麼”,乃直示出自性絕無隱秘,頭頭顯露,是爲了使百丈把握自性的真生命而促其注意。百丈也照著現實本相答道:“是野鴨子。”若從法住法位的角度看,野鴨子即是野鴨子。但若把野鴨子當作外境並認爲它是客觀存在物,主客觀就因此分裂而陷于對立,違背了自他不二、心境一如的自性本源。所以當馬祖再問飛往何處,卻不再是指野鴨子,而是問心到何處

  百丈只把野鴨子當作野鴨子,不明馬祖所問,故回答:“飛走了。”這就意味著說他的心也隨著野鴨子飛走了,這是心逐境轉,馬祖遂捏他鼻子。意在說明他的方向搞錯了,應該扭轉過來。百丈經馬祖這一捏,豁然省悟到原來馬祖問野鴨子飛到哪裏去,並不是要研究野鴨子的去向,因爲野鴨子的動相是生滅法,馬祖是要自己在問話上體悟到遍界不曾藏、法法常顯露、不生不滅、自他不二的自性。

  這則公案雪窦劈頭便頌道:“野鴨子,知何許

  ”雪窦意爲,禅僧十二時中,時時以明心見性爲念,使此心常在,碰到即是,念念是道,從來沒有離開過本參,因此馬祖隨遇一物,即用來考驗百丈。故雪窦劈頭便頌“野鴨子,知何許”,且道“野鴨子”到底有多少只

  未悟之時,成群作隊;既悟之後,一只也無!“馬祖見來相共語”,頌馬祖問百丈“是什麼”,丈雲“野鴨子”。“話盡山雲海月情”,頌馬祖再問百丈“什麼處去”。馬祖點撥百丈,如山雲海月那樣自然湧出,脫體現成,百丈卻依前不會,還說“飛過去也”,又一次錯過了開悟機緣。所以重顯頌雲“依前不會還飛去”。“欲飛去,卻把住。”正當百丈心逐境遷時,馬祖大用顯發,一把捏住百丈的鼻子,將他的錯誤方向扭轉過來。以提醒百丈不要心隨境轉,分別、執著,將作爲百丈之主觀與客觀對立起來,錯認野鴨飛空之生滅法,而應回歸到不生不滅、自他不二、心境一如的自心本性上。百丈在忍痛作聲的刹那,分別情識鏟除,豁然而悟。

  這則頌古重顯以“野鴨子,知何許”的欲擒故縱式句法,引導讀者對野鴨子公案進行體悟。並以“馬祖見來相共語”重現公案情景;以“話盡山雲海月情”形容馬祖對百丈的誘導,绾合脫體現成的禅機;以“還飛去”描摹百丈口吻,神情畢現;以“卻把住”寫馬祖捏住百丈鼻子,將其錯誤方向扭轉過來,從而凸顯了公案禅機:體得萬境悉是真如而現前時,心境一如,萬境即是自己,自己即是萬境[198]。雪窦此頌仍堅守著禅宗不點破的原則,雖多方暗示,卻始終沒用只字點明,這是雪窦頌古繞路說禅的典型特征。

  總之,從重顯以上幾則較具代表性的頌古中,大致體現了他這樣的禅法觀念:禅悟的境界超言絕慮,擬議即錯,動念即乖(第六則);自性即佛,不要心外求佛,要自識本心,自性自度(第二十九則、第四十叁則);禅法自然,無作無爲(第叁十七則);反對尋言逐句,滯句迷源,而強調把握當下,實修實證(第七則、第叁十則、第五十叁則)。並且重顯的頌古在表現手法和形式體裁上,都較著力于藝術上的表現。他放棄了汾陽那種意義“皎然”的闡釋原則,而代之以“繞路說禅”的新闡釋方法,多采用詩體這種含蓄、象征、委婉的表現手法,而且根據不同的內容,選擇不同的詩體,有律詩絕句,也有古風歌行,有五言、七言,也有叁言、四言、六言,或淳樸或典雅,或輕靈或凝重。而意義含蓄,常蘊言外之旨,這樣就開闊了人們想象的空間。在語言風格上,注重辭藻修飾,文辭典雅,比較華麗,語帶玄味,又善于融入感情,更好引用佛經儒典,關友無黨(按圓悟克勤的弟子)評重顯這一特點說:“雪窦《頌古百則》,叢林學道诠要,其間取譬經論,或儒家文史,以發明此事。”[199]這就使重顯的頌古顯富贍華麗,文詞可讀,情趣盎然。這與善昭頌文之“殊不以攢華疊錦爲貴”[200]是不相同的。

  重顯極具文才,素以“工翰墨”[201]見稱,在未悟道時他曾追慕詩僧禅月貫休(按五代禅僧),所作詩偈色調明麗,造句清新,饒有情趣,爲詩中上品。得法于智門光祚後,意境更高,造句更奇。如他在就任雪窦寺住持時上堂雲:“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寥寥天地間,獨立望何極。”[202]氣象雄渾,具有一種永恒的宇宙意識,暗示禅所追求的無所不在的“道體”。重顯一生所作詩詞歌賦、上堂、小參、舉古、勘辨,均獨具匠心,留意詞藻,辭句古雅,文采斐然。圓悟克勤說:“雪窦會四六文章,七通八達,凡是淆訛奇特公案,偏愛去頌。”[203]元僧萬松行秀(按曹洞宗僧人),更將重顯與子遊、子夏,詩壇李杜相媲美[204]。這些評價確實反映了後人對他文才的一種肯定和贊譽。他的頌古之作,可以說是千古獨步,對禅宗的發展,特別是禅文化的繁榮功不可沒。頌古以繞路說禅的方式,加之文采之絢麗,迅速拓寬了禅宗流布的空間。可以說,重顯之頌古比善昭的頌古更爲流行,鋪天蓋地,備受僧俗推崇,對後世禅林影響極大。

  (叁)雪窦重顯頌古之影響

  汾陽善昭雖首創頌古,但雪窦重顯的《頌古百則》才作爲更經典的文本,把宋代的頌古之風推向高潮,影響到宋代整個禅林的發展。圓悟克勤《碧岩錄》卷一所謂“大凡頌古,只是繞路說禅”[205]的定義,就是根據雪窦頌古的文本總結概括的。此後八百年,幾乎

  所有能提筆的禅僧都有頌古之作,所有的參禅者都要閱讀研究頌古,很多著名禅師都發表過頌古的評說。于是頌古著作劇增,構成禅宗典籍的重要組成部分。至南宋中期,許多禅師開始整理頌古,把它們從衆多的單行語錄本中抽取出來,加上零散的頌古之作,分門別類,另行彙編成冊。如池州(今安徽貴池)報恩光孝禅寺僧人法應,花了叁十年時間收集頌古,于淳熙二年(1175)編成《禅宗頌古聯珠通集》,采集公案叁百二十五則,頌古二千一百首,作者一百二十二位禅師。元初錢塘沙門普會,接續法應的工作,從元代元貞乙未年(1295)開始,用了二十叁年,編成《聯珠通集》,在法應《禅宗頌古聯珠通集》所收頌古及作者的基礎上,又增加公案四百九十叁則,頌古叁千零五十首,作者四百二十六人。盡管這兩個集子還遠不能囊括宋代全部頌古之作,但大體可見它席卷禅林的規模。更重要的是,頌古作爲宋代特有的體裁,比其他任何禅籍都更能體現整個時代“以公案爲禅”的特色。特別是雪窦把汾陽的頌古推至了一個新的水平,他的頌古代表了宋代禅宗走向“文字禅”的大趨勢。在這一個趨勢的影響下,不論雲門、臨濟、曹洞諸宗的著名宗師,都有不少優秀的頌古出現,如臨濟宗楊岐派白雲守端禅師(1024—1072)之頌,在當時就奉爲一絕。而其後曹洞宗的投子義青(1032—1083)、芙蓉道楷(1042—1118)、丹霞子淳(1054—1119)、天童正覺(1091—1157)等皆爲後起之秀。甚至連火燒《碧岩錄》的大慧宗杲禅師(1089—1163)[206],也曾取古德公案一百一十則,作頌古一百一十首,“發明蘊奧,斟酌古人之深淺,譏诃近世之謬妄;不開智見戶牖,不涉語言蹊徑……直指要津,庶有志參玄之士,可以洗心易慮于茲矣”[207]。宗杲特別推崇頌古,他在給林判院(少瞻)的信中說,與其喜讀《圓覺經》,不如讀我寫的一首頌,“但將此頌放在上面,卻將經文移來下面,頌卻是經,經卻是頌。試如此做工夫看”[208]。他認爲有些頌文表達的悟境,可超過“公案”昭示的古德言行,像白雲守端的頌文就有“提盡古人未到處”[209],重頌文超過了重公案。由此可見頌古之風在禅林中的深遠影響。

  不僅宗門中人頌古成風,參禅的士大夫對此也頗感興趣,紛紛效仿,例如黃庭堅(1045—1105)的詞集中有《江甯江口阻風,戲郊寶(保)甯勇禅師作古漁家傲四首》[210],其實就是以詞爲頌古;江西派詩人李彭也曾爲大慧宗杲作《漁父歌》十首,頌汾陽以下十位古

  德的公案[211]。

  事實上在宋代“參雪窦禅”已成爲士大夫…

《雪窦重顯禅師及其頌古禅風(法緣)》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