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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禅門“異端”——關于臨濟叁峰宗的幾點研究(修明)▪P13

  ..續本文上一頁“觀”,沒有離開心意識行禅,當然就還執著有“我見”,有“我見”,當然就還系于生死。如來禅亦是如此,他認爲“如來禅,有般若、有實相、有寂照、有定慧、有空智、實智種種名相”,[158]乃至有種種修法、種種境界,雖“超于九種法界,墮在十法界之頂,猶是格內。欲知格內、格外之分,須在一事一物上分清十法界諸種之見,直到極頂,方是如來地位”。[159]所以盡管如來禅有種種妙處,但畢竟還墮于“十法界諸種之見”上,自然也是在假借“識神”用事。而唯有“祖師禅看透十法界之外,不墮如來之數”。[160]特別是祖師禅一句話頭,當下可截斷意根,于一事一物上坐斷九種知見,只要你離心意識參,那麼,才看個話頭,五蘊魔便無路可入矣。可見,叁峰宗提倡的祖師禅、看話禅,主要是以“離心意識參”爲標准來區別和批判其它禅法的。

  此外,爲貫徹“出凡聖路學”的主張,叁峰宗還特別提倡“看話頭”與“參請”相結合,把“參”與“學”,實踐與理論,統一起來:

  複有看話頭而不肯參請者,又有執參請而不看話頭者,皆偏枯也。何不向話頭疑處著個參請,參請疑處反複自看?如此參,如此看,兩路夾攻,不愁不得。[161]

  余曰:參學二字,諸祖所立,自有次第,雖不可重學而棄參,而亦不可單參而廢學也。方其根本未明,疑團未破,根無利頓,皆須苦參。正當參時,劃盡名言,截盡知見……是則不可重學而棄修也。逮乎疑團破矣,根本智明矣,涅槃心易曉,差別智難明。古人有言矣,即涅槃心中,有無窮微細;差別智內,有無限誵訛;諸祖機緣,如連環夠鈎鎖;五家宗旨,如臥內兵符。言意藏鋒,金磨玉碾而不露;有無交結,蛛絲蟻迹而難通。此豈僅當陽廓落,止得一橛者,謂一了百了,一徹盡徹哉!溫研積谂,全恃乎學也。[162]

  這兩段話分別是漢月法藏與晦山戒顯說的。我們可以看出,叁峰宗雖然主張參究話頭的當下要離心意識,劃盡名言,截盡知見去參,但他們認爲光“看話頭”是不夠的,還得輔之以“參請”;光“參”的實踐是不行的,還須配之“學”的理論。所謂“參請”,是指參禅人向外的參究學習,包括佛祖經論,禅師們的機鋒、棒喝和對公案、話頭的解釋等。“看話頭”,或者所謂的“參”,完全是禅者個人內在做功夫。漢月與晦山都覺得,不應該把這種內省式的參悟方式與對外的參學方式對立起來,而是應該讓兩者統一、兩者互動。參話頭過程中有疑問時,不妨向善知識請教,“參請疑處反複自看”,問題的提出與問題的解決不斷交涉,“如此參,如此看”,參、看並用,兩路夾攻,不愁不得開悟。再者,在叁峰宗人的觀點看來,悟的層次是很多的,有小悟、大悟十八悟乃至最終的徹悟。所以,即使疑團破了,根本明了,但是涅槃心易曉,差別智難明。涅槃心中,有無窮微細;差別智內,有無限誵訛;諸祖機緣,如連環夠鈎鎖;五家宗旨,如臥內兵符。言意藏鋒,金磨玉碾而不露;有無交結,蛛絲蟻迹而難通。所有這些都需要經教文字,都需要祖師大德的過來人經驗來貫通與指導。而這都須依靠“參請”,依靠向外“學”習來獲得。因此,要真正徹悟,就必須把“參”與“學”統一起來,互相推動,互相促進,既要向內參究,也要向外尋求指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不愁不徹悟。

  有一點不同的是,晦山戒顯在承認以“學”輔助參禅的同時,更以一位叢林領袖的眼光,從宏觀的角度考慮到提高僧人的素質,佛教之所以要立足于世,也非重“學”不可。他此處的“學”,已不再限于佛學的“內學”,而是延伸到儒家等“外學”上。他說:

  大道不在言也,非言無以顯道;佛法不在學也,非學無以明法。真爲生死者,不能離名絕相,叩已而參,而馳骛義學,棄本逐末,則聰明不能敵業,博洽豈免苦輪。況學之爲道,深廣而靡竟,赜奧而難。儒者白首窮經,猶苦不給,況惜翦爪而求出世者哉。然欲通宗教,辨古今,明綱宗,識機用。眼目後進,決擇人天,則學亦不可少也……非內則本業不谙,出世何以利生?非外則儒術無聞,入世不能應物。使人謂禅家者流,盡空疎而寡學,暗鈍而無知,何以抉佛祖心髓,服天下缁素之俊傑哉![163]

  晦山對“學”的重視與界定可見一斑。

  總之,叁峰宗人認爲,離心意識重在“參”字,出凡聖路重在“學”字。“離心意識參,出凡聖路學,此一句是千聖不易之定論”。[164]其實,在這個觀點上,他們是對前人看話禅的總結和發揮。引唯識思想入禅和參禅不可棄學之觀點,古人雖然都具備。但漢月等人將唯識家的“轉識成智”思想引進看話禅,將離心意識之心態注入參究話頭之當下,以求看個話頭之際就達到根除凡情聖見,轉識成智的目的。論證了看話禅轉凡成聖的可行性,于實踐上則發展了看話禅的操作程序,爲看話禅的運用添了不少實際功效。而在參看“話頭”,做內省功夫的同時,配以“參請”,外借他人經驗破除疑情,可以少走不少彎路。配以“學”,則可洞察微細無明,窮盡差別之智,完善各種禅法包括看話禅的不盡之處。

  (叁) 援儒入禅、援教入禅與援密入禅

  1、援儒入禅

  漢月在儒學方面的有相當深的造詣,二十四歲以前,對儒學的研究和弘揚甚于佛學。爲此,他還把儒學思想引進禅法中來。佛教自傳入中國後,不斷與中國的本土思想相互融合,相互促進,儒佛一致說一直是各個時代不息的論調。但以往相互融合的多是義理方面的比議,于宗教實踐方面甚微。最初,漢月也只是在義理上比較儒佛異同,如他二十七歲時,曾“會通華梵,著《揀異》上下二篇”,探討儒佛的一致性和不同點。後來,隨著習禅的深入,與教導學人經驗的積累,漢月逐漸把一些儒家的觀點輸入禅法,形成一些新的禅法特色,起著指導禅修的作用。叁峰宗門人如潭吉弘忍、繼起弘儲、晦山戒顯等,基本上也都繼承了這種含有儒家思維方式的禅法思想。叁峰宗援儒入禅,借助儒家的思維方法指導禅法實踐,最突出的是對儒家的“格物”和“叩其兩端”的運用。

  引“格物”入禅,主要體現在叁峰宗的看話禅中,這在前面“總結和發展看話禅”一節中已闡述過,此不再贅述。關于儒家的“叩其兩端”,也是叁峰宗援入禅法的觀點之一。漢月論參禅時曾說:

  參禅一法,本非世間學問,亦非出世間離生死便了,當會得生死中得大自在可耳。若欲得大自在者,直須真實畏生死,怕升沈,不知來去、苦樂、實際,因之發起阿耨菩提之心。只要預先勘破生死念頭在于何處?得其處所,方好以法攻之。何謂生死念頭?兩端取舍心是。何謂兩端取舍心?一切對待法是。對待者,上與下對,東與西對,大與小對,真與假對,凡與聖對,善與惡對,道與俗對,貧與富對,寤與寐對,有與無對,佛與衆生對,出生死與生死對。但一念、一動、一語、一默,才落兩端,便是取舍。不知不覺,時時刻刻、念念刹那墮在生死之中,永不能出脫、自在。縱使念得佛,持得咒,坐得禅,修得觀,作得福,忏得罪,亦皆從兩端心識上流注,做盡活計,與向上菩提有何交涉?所以達摩東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人心者,即兩端心是。成佛者,即透兩端心是。了卻兩端,則不名人,不名佛。說人、說佛,對衆生情謂道耳。情斷,則有可言說可到。惟得言說不到處,說此一段大事……故祖師家翻出個看話頭、起疑情、做功夫法子,令人把古公案,或問頭,或答語,剪取一則半則,蘊在胸中,把兩端意識一截截斷,便去不得……向了不得處發起勇猛,忽然情見斷絕……頓明出身路子,再不重來向生死過日,此名快活人,便不落有修證、無修證等法。[165]

  “叩其兩端”本屬儒家的中庸思想,是一種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儒家認爲,任何事物的內部都有互相背離、互相矛盾的兩個方面,並把這對立的矛盾雙方概括爲“兩端”或“異端”。認爲“攻乎異端,斯害也已”,處理問題只抓住矛盾的一個方面而忘記另一方面,必然會造成危害。所以處理矛盾的方法,即是要從事物的不同方面加以分析,舍其兩端,把問題綜合起來解決。也即是“叩其兩端而竭”的“執兩用中”。[166]漢月把儒家這種處理事物矛盾的方法挪用到禅修的宗教實踐上來。六祖慧能當年曾以“叁科法門”、“叁十六對”,教導他的十大弟子,要他們說法皆用此對法,認爲這樣才能“說法不失本宗”。漢月在這裏也列舉了十二對,但認爲這些對法都是“與向上菩提”沒有交涉的東西,只不過是矛盾的雙方,是“生死念頭”、是“兩端取舍心”而已。所以要出離生死,就必定要徹底舍卻這些“兩端之心”。漢月對對法的看法與六祖完全不同,處理對法的方式也與傳統禅學截然不同。六祖是通過銘記事物的正反面,從透過事物的正反面上認識本性,也就是中觀般若思想常說的透過現象看本質,通過這樣的一種方式來達到“見性成佛”。而漢月卻以爲“人心者,即兩端心是。成佛者,即透兩端心是。了卻兩端,則不名人,不名佛”。凡夫之心屬于兩端,像傳統禅學所謂透過正反面之現象看到的本質,還是落在兩端範圍內,所謂“人”所謂“佛”皆是兩端。唯有“了卻兩端”,既不名人,也不不名佛,才是真正的明心見性。在這裏,他與儒家“叩其兩端”的思想一致,把世出世間一切法都視爲矛盾的兩端,解決問題的方式也一致,通過了卻兩端,也即是“叩其兩端而竭”來獲得事物的真理。然後,他又把這種獲取事物真理的手段貫注到禅法實踐——看話頭中,認爲看話頭時,也要“把兩端意識一截截斷”,這樣舍其兩端才能“情見斷絕”、“頓明出身路子,再不重來向生死過日”,才能“不落有修證、無修證等法”。

  在參話頭的當下,截斷一切思維,這是許多禅師的主張。但漢月從儒家“叩其兩端”思想出發,以儒家的“兩端”論證佛家的世出世間法,皆是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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