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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禅門“異端”——關于臨濟叁峰宗的幾點研究(修明)▪P15

  ..續本文上一頁,何妨出世入世,爲自在人去?公今持戒請自無念人。[171]

  漢月是位重視戒律的禅僧,除要求自己和弟子操守戒律外,也講授、著述戒律。著有《梵網一線》、《弘戒法儀》和《傳授叁壇弘戒法儀》等律學文章。他認爲,無念即戒,無心即禅。證佛必須參禅,參禅必須持戒,參禅、證佛皆以持戒爲基礎。但是如果持戒之時,能遠離一切見知覺聞之所緣境界,知戒即是心,戒本來具足。知心是禅,那以無念之心持戒,也就是無心之禅了;知心是佛,那無心之禅也即是證佛了,這也即是所謂的即戒即心即禅即佛。其實,這就是大乘般若實相義理。從這個角度出發,漢月的持戒也同樣是一種能令人開悟成佛作祖的參禅之道。

  以上所舉,只是幾個例子而已,在漢月的著作中還有很多。把佛教義理吸收到禅法中,正面指導禅法,正面說禅,應該說是整個叁峰宗人的特色。像晦山戒顯,他所作的《禅門鍛煉說》,以堅誓忍苦、辨器授話、入室搜刮、落堂開導、垂手鍛煉、機權策發、奇巧回換、斬關開眼、研究綱宗、精嚴操履、磨治學業、簡練才能、謹嚴付授等十叁篇論證禅林的理論綱領,其中就“參”與“學”、教義與禅學、理論與實踐的分析論證,從而“援教入禅”的內容,不管是從思想觀點上,還是論證的方式方法上,比之漢月,都有過之而無不及。[172]

  值得重視的是,漢月使用佛教義理,分析禅學、解剖禅理、描繪禅境、融會禅法,甚至以教理論證、探討乃至實質性地指導禅修,與以“教外別傳”爲宗旨,以不說破爲原則,以內省爲參究爲基石的傳統禅學,簡直是背道而馳。與繞路說禅,仍溺于玄奧、機鋒之語或是繁瑣注釋的文字禅也大爲不同。“援教入禅”,實質上是將禅學義理化,就這一點來說,漢月打破了當時禅宗的一般傳統,可以說是一種“創新”。漢月或者說叁峰宗的“援教入禅”,其實就是在正面說禅,在以教論證禅學內容、以教輔助禅法實踐的同時,將禅學義理化。他們的禅,換言之,也就是義理化了的禅。其實,這也是禅宗發展的曆史必然。

  有人說,漢月的這種“創新”,這種義理化的禅,反映的不是禅宗向上發展,而是標志著禅宗的愈趨沒落。作者認爲,恰恰相反,這不僅不是禅宗的沒落表現,反而是標志著禅宗正在向前發展。應該說,禅宗是一個動的概念,是一個很大的概念範疇,從時間上、空間上,都有一個廣闊的天地。它的內容是豐富多彩的,過去有很多過去的格局,現在有現在格局,未來也有未來的格局。禅宗的不斷發展,必然會不斷注入更多的新內容,也就會不斷出現更多的新格局。不管是過去的、現在的,還是未來的,其內容與格局都是禅宗的具體體現,不能把禅宗的內容與格局凝固化,視某個曆史階段的內容與格局才是真正的禅宗內容。比如說,很多人奉五家七宗剛形成時的機鋒之語、玄奧之言、棒喝之用等禅風,爲禅宗的真谛,認爲禅宗就是這個樣子。而脫離了這些的禅學形式,特別是注入文字,注入佛教義理越多的禅學形式則是反映禅宗在走下坡路,是禅宗的沒落,這是一種很不全面的觀念。遺憾的是,現在很多佛教史著作都持此說,實在是冤枉。作者認爲,在禅宗的發展過程中,任何一種禅學形式的出現,都是禅宗往前發展的表現。它不同于某些舊的禅學形式,這不能說這樣就標志著禅宗的沒落,相反,這只能說明某些舊有禅學形式在沒落,或者說明是社會的需要,是禅學發展的需要。禅學發展需要這種新的禅學形式。而禅宗正是因爲有新的禅學形式出現,才標志著禅宗在向前發展。如果固定某些舊有的禅學形式作爲禅宗永遠的內容與格局,那禅宗永遠都不會發展,禅宗就沒有多少生存、延續的空間與時間,禅宗就是一個死物了。所以,像叁峰宗這樣“援教入禅”,將禅變成義理化的禅,相對傳統禅學,正是一種新型禅學的出現,也是禅宗向前發展的標志。正是因爲漢月的這種“創新”,其他叁峰宗人的堅持與完善,才給禅宗某個層面以新的生命力。

  3、援密入禅

  在叁峰宗禅法中,“援密入禅”是的一道亮麗風景。中國進入元代,朝廷以密宗爲官方佛教。明朝上承元代,元以來流行密宗的風氣,也影響到叁峰宗人。漢月就作過《于密滲施食旨概》與《修習瑜珈集要施食壇儀》兩部關于密宗修習儀軌的文章,更重要的是漢月還把密教內容引入他的禅法中來,他認爲:

  諸所祈求,皆從秘密一句禅語流出,五家宗旨,無量法門,百千妙義,靡所不具。此持咒即禅、即觀、即密、即顯之旨也。[173]

  顯中有密,密中有顯,顯密合一,如走盤珠。故圓顯密相兼,直示大道。故通所謂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此東土所授稱爲禅者也,西方大聖人則名之曰咒,名之曰真言。[174]

  在他看來,一句咒語即統攝了五家宗旨,一切法門。所以持咒也就是參禅,也就是修觀,是密法,也是顯法,顯密是相通的。只不過是在中國名“禅”,在印度曰“咒”,含義一樣,名稱不同而已。漢月還具體分析了雲門叁句與准提咒語的一致性。他說:

  雲門家有叁句律之以定宗旨,曰:函蓋乾坤句、截斷衆流句、隨波逐浪句。以其函之蓋之,乾坤固密,便能截斷生死之流,不妨隨波不沈,逐浪不汩。今之一句咒語,雲唵折隸主隸准提莎诃,豈不函蓋乾坤?如此一句,豈不截斷生死?凡有所求也,則曰唵折隸主隸准提;所求某事,莎诃,豈非隨波逐浪之句乎?[175]

  他以“唵折隸主隸准提莎诃”之咒語統攝了雲門宗旨的全部涵義。實質上是把一家內容繁多的複雜的宗旨演變成一個話頭。由此,參話頭就可只參一句咒語,從而使一宗之風,通過一句咒語的表達,全部統攝到看話禅中去。換句話說,所有的禅學都可以一句咒語來概括,所有的話頭都可歸結爲一句咒語。這樣,就簡化了禅學的多樣性,也簡化了話頭運用的複雜性,從而也就擡高了咒語的神聖性。值得注意的是,漢月的這種“援密入禅”心態,大大不同于他對“儒”與“教”的援用。漢月“援儒入禅”和“援教入禅”,只是以儒以教來論證禅學、輔助禅法,在他的心目中,“禅”是高于“儒”高于“教”的。而其對“密”的援用,“密”是至高無上,是高于“禅”的。

  而且,從漢月《語錄》中看,漢月提到的具體密法修持和密法介紹,全部是關于准提菩薩的法門。這裏反映了一個時代的普遍信仰問題:那就是明清二代,在漢傳佛教地區,普遍風行密教的准提信仰。在寫作本論文過程中,恰好閱讀到藍吉富先生的大作——《<顯密圓通成佛心要集>初探》,裏面論及的關于准提法門在中國漢地的信仰情形,與作者的觀點是基本一致的。[176]准提咒的最早翻譯,是北周時期,阇那崛多的譯本。接著有唐代天竺叁藏地婆诃羅的《佛說七俱胝佛母心大准提陀羅尼經》、善無畏的《七佛俱胝佛母心大准提陀羅尼法》、金剛智的《佛說七俱胝佛母准提大明陀羅尼經》、不空的《七俱胝佛母所說准提陀羅尼經》等譯本。唐玄奘也譯過此咒,但較完整的修持儀軌則是通過開元叁大士,即善無畏、金剛智和不空的譯介而形成的。此後,宋代的天息災、法賢等,又皆有重譯。[177]准提法門的譯傳,雖然起于北周,唐宋又多次翻譯,但在漢地普遍流傳,則是在明清二代。從大藏經中看,密典在漢傳佛教地域的翻譯,數量是相當大的,特別是開辦于宋太宗太平興國七年(公元982)年至宋神宗熙甯四年(公元1071)年的北宋太平興國寺官辦譯場,所譯二百七十部八百二十一卷經典,幾乎純屬密教經典。[178]不過,由于種種原因,內容豐富繁雜的密教在漢地是寂寞的,並沒有得到廣泛的信仰。唯獨准提一門,從明以來,有如觀音信仰,風行全國。要說漢傳佛教地區對密教認識最深、信仰最廣的,莫過于准提法門。信衆們不僅按比較原始的印度譯本進行傳統修持,還把准提法門中國化。比如說,把准提咒引進漢傳僧人最主要的日常共修——早課的十小咒中,一年叁百六十天,都必須念誦。[179]又比如說,還把准提信仰引入忏法,形成中國特有的准提忏儀,給信衆消災免難,或是僧人自我修持。更有甚者,還把寺廟之名稱爲“准提閣”,專門推行准提信仰。這些相關的准提修法一直延續至今。當然,如果說比較普遍、比較深沈的信仰,當前佛教界的情形是遠遠不如明清時期的。有關明清二代,准提法門流傳的盛況,正如藍吉富先生在其《<顯密圓通成佛心要集>初探》中引明末名僧天界覺浪之《佛母准提修忏儀序》及清初僧人澹歸今是《遍行堂集》中的《准提閣記》爲證說:

  至如諸佛菩薩充滿刹塵,獨有觀音與准提之救世最爲靈驗。而法界中,亦無一人不知有觀音與准提者……[180]

  准提菩薩近百余年前稱知趨向,今則遍宇內仰威神,幾與補陀(觀音)競爽……[181]

  天界覺浪與澹歸今是都把當時人們對准提菩薩的信仰,與對觀音菩薩的信仰相提並論,明清二代,准提法門的廣泛流行情況,可見一斑。而漢月法藏恰好是明末名僧,他論及密教,又總以准提法門爲代表,我們不難看出,這正是一代信仰的時代烙印。漢月援密入禅與明清時期風行密教的准提信仰也是分不開的。同時,從漢月援密入禅中大談准提咒語與禅學的關系,視“密”爲至高無上,視“密”高于“禅”的觀點看,恰恰也反映了准提信仰在當時的崇高地位,准提菩薩與觀音菩薩在明清佛教界的同等作用、同等需求、同等位置是真實不虛的。

  (四) 叁峰宗禅法的曆史價值

  叁峰一宗,盡管明末清初被一部分人視爲“異端”,其禅法被視爲“魔法”,但畢竟,在其所處時代中,是處于兩極化的評估中的。從諸方尊宿賞識漢月,僧俗雲集叁峰門庭問道,當時人們稱“鄧山(剖石弘壁)、靈岩(繼起弘儲)、靈隱(具德弘禮)”爲“佛、法、僧叁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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