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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禅門“異端”——關于臨濟叁峰宗的幾點研究(修明)▪P5

  ..續本文上一頁更多的實踐功能。又如他對“禅和子”的引導與勘驗,主張用“叁玄叁要”等宗門宗旨來實現,而反對只以棒喝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對于禅門中叢林生活的流弊,禅修人士的“禅病”,宗師接引學人的下劣方式等,更是痛心疾首、毫不留情地加以批判。就是對其嗣法之師天童圓悟,也毫不客氣地斥之爲“一橛硬棒”。[53]

  漢月的思想見解,受到很多人的歡迎,也遭到不少人的異議,其學說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的。如他“提《智證傳》,力闡綱宗”,就遭到“諸方驚疑,謗議競起”。[54]而且,漢月批判別人,別人也反過來抨擊他。首先是漢月的師父密雲圓悟對其學說非常不滿。漢月與圓悟之間的矛盾,實際上,在天啓四年(1624年),漢月拒受圓悟源流之際,彼此就産生了不快。展轉叁年,漢月還是嗣承圓悟門下,但師徒彼此不滿是當時公認的事實。不過,雙方似乎都刻意掩藏這種矛盾,而是轉向學說觀點上的爭論。這主要體現在“七辟”與“叁辟”事件中。據木陳道忞《天童密雲禅師年譜》(崇祯)七年(1634年)條:

  聞藏公(漢月)猶弗悛,複與書曰:祖師西來,秉教外單傳,別行一路。自佛果作《碧岩集》,大慧謂宗門一大變,故特毀其板。後曹洞宗人入少室,無本分爲人,而提唱評唱少室,無本分衲僧出者,天下共知之。今吾徒提《智證傳》,則臨濟宗至吾徒又一大變爲講席矣。且教中尚忌所知障爲智障。吾徒到處提唱《智證傳》,爲出入之表,擬臨濟兒孫而貶剝他人者乎?故老僧去夏與吾徒雲;當以本色本分行之在吾徒,信與不信在學者,甯可遵上古之規繩,餓死于林下,不可好熱鬧而恥辱于先聖雲雲。時藏公執吝如故,乃因書複劉孝亷中,痛斥其非,故有《辟妄七書》出焉。[55]

  潭吉《五宗救》所引圓悟復漢月藏首座書:

  (自注雲崇祯叁年春)老僧去冬患痢,至今猶未絕迹。故益眼昏。適接《語錄》及《五宗原》,並不能覽,但目原之一字,老僧智識暗短,不若上座遠矣。然而第恐不出六祖道成知解宗徒,不得不說破耳。[56]

  潭吉就之救曰:

  此書出于崇祯叁年(見自注),七辟出于七年,叁辟出于九年,而忞公爲之序曰:“此駁漢月藏公書也。屬藏公掩息之後,而駁之者,蓋師頃始見其書也。非世出世間之道,總成一妄語乎?方七辟之傳也。吹毛求疵,不遺余力矣。獨〈五宗原〉一書,入手五、六年,雲今始見,豈理也哉![57]

  從上引文可知,圓悟之《七書》是與漢月及劉孝廉往返爭辯的書信,主要是反對漢月提倡《智證傳》而作,成于崇祯七年(1634年)。《叁書》是反對《五宗原》的,作于崇祯九年(1636年),此時漢月已去世(1635年逝)。漢月之《五宗原》作于天啓五年(1625年),天啓六年(1626年),使行圓上人將新刻送至密雲處,而圓悟說自已因患痢疾沒有看此書,直至崇祯叁年(1630年)才知道,但當時並不曾閱讀,只是看了題目就對漢月的思想提出異議。然後複書提醒漢月說:“目原之一字……第恐不出六祖道知解宗徒,不得不說破耳”。不久,密雲又聞漢月提倡《智證傳》,恐其禅風爲之轉變,愈陷愈深,所以連續二年以師父身份(崇祯六年、七年)去書規勸漢月要按照臨濟“本色本分”行事。圓悟對漢月的學說是非常有意見的。

  “叁峰學說”除了密雲有異議外,在整個佛教界也引起了兩極化的看法。如《宗統編年》崇祯二年條有段話說到漢月在佛教界的影響問題:

  八月,金粟悟和尚受福建黃檗山萬福寺請。九月,歸龍池掃祖塔,還展先茔。入鄧尉山天壽聖恩禅寺,掃萬峰、寶藏兩祖塔。嗣法主席漢月藏率大中丞趙士谔、孝廉周永年等請升座。君之士衿,皆齋候于城東之瑞光寺。萬衆喧鬧,街衢巷陌爲之不通。乃登塔之絕級,一受瞻禮。過虎邱掃隆祖塔,阖寺辦嚴,而嘩逐愈甚。遂不及舉七而還。過松陵,舟人不敢維舟近岸,僅于中流受熊明府開元一齋。[58]

  同在蘇州境內,前者是夾道歡迎,“萬衆喧阗,街衢巷陌爲之不通”。後者則“阖寺辦嚴,而嘩逐愈甚。遂不及舉七而還”。甚至行舟靠岸都不敢,從虎丘回鄧尉,“僅于中流受熊明府開元一齋”。從蘇州一地瑞光、虎丘二寺僧俗兩極化的反應,可知漢月在佛教界的聲譽是極具爭議性的。

  不僅如此,公開斥其爲魔說者也比比皆是。早在尚未嗣法密雲前,曹洞宗泰鬥湛然圓澄聽人說漢月“鍛煉學人,有叁七日中了畢大事”就“終歲罵詈,數爲魔外”。[59]此外,在文人居士中也不乏此說,如與漢月相當親近,也護持過漢月的士大夫兼居士錢謙益在漢月過世不久就極爲苛刻地抨擊叁峰學說,他說:

  自國家多事以來(指明亡),每謂叁峰之禅、西人之教、楚人之詩是世間叁大妖孽。叁妖不除,斯世必有陸沈魚爛之禍。今不幸言中矣,迩來開堂和尚到處充塞......假借缙紳之寵靈,以招搖簧鼓,士大夫挂名參禅者,無不入其牢籠;此時熱喝痛罵,斥爲魔民邪師,不少假借,吳越間只老夫一人耳。[60]

  漢月自己身邊的護法居士尚且如此,整個佛教界對漢月學說的批評與議論也就可想而知了。漢月受到外界的抨擊是很激烈的,正如黃梨洲《蘇州叁峰漢月藏禅師塔銘》中所說;“叁峰禅師從而救之,宗旨雖明,箭瘢若粟,師弟之訟,至今信者半,不信者半”。[61]然而,正是由于一批僧俗對叁峰風格傾慕不已,一批僧俗不肖其說乃至憤慨其說,在諸多的“異議”中,叁峰學說才更顯得與衆不同、別具一格。其實,漢月學說中被批評的部分,恰恰又正是叁峰自成一家的特色之處,這一點,漢月弟子潭吉的評價應當說是最爲中肯的,他在《五宗救》中說:

  叁峰先師者,非徒不能貶也,且昭昭焉若揭日月以耀人之過,取嫉于世也,孰謂不宜,雖然,此叁峰之病,亦叁峰之志也。[62]

  總之,諸方對漢月及叁峰學說的“異議”,反而使叁峰學說與叁峰宗更加獨立。同時,外界批判叁峰學說,叁峰宗必然也要作出回應,特別是通過與密雲圓悟的爭論,叁峰宗旗幟更加鮮明,特色更加明顯,同時也更受到來自各方面的關注。叁峰學說自成一家,叁峰宗宗派地位由此進一步鞏固。

  (二) 叁峰宗前二代與“法诤”事件

  漢月逝世後,盡管諸方誹謗競相而起,但叁峰門人力護師說,不斷擴展叁峰一派的勢力和影響。叁峰宗在其第二代第叁代傳人的努力下,依然是南方首屈一指的禅宗勢力之一,其中不乏叢林領袖和在禅法領域中有特殊見地的禅師出現,而且在徒衆的地理分布上也大大地超過了漢月在世的範圍。至于說第四代以後,滑坡現象已經非常明顯,到了第五代猛然下降,史料記載僅剩下百靈然的法嗣古帆令、巨濤果法嗣玉山琳、異目宗法嗣堯庵治叁人,此後就再也找不到叁峰宗宗徒了,叁峰宗的人才凋零程度可想而知。除了由于叁峰宗自身人材凋零,同時隨著當時禅宗在明末昙花一現的複興,後來又轉入衰落的大背景,以及當時各宗各派進一步融歸淨土,淨土一宗幾乎要吞噬整個佛教,禅宗越來越缺乏自主性的大氣候也有關。很難說,這個時候即使雍正皇帝不取締叁峰一派,叁峰宗也很有可能自己就會徹底消失,或同化在這個大氣候中。因此,對于叁峰宗沒落的研究,很多人都認爲雍正皇帝的打擊是最致命一擊的觀點,筆者認爲,這一擊是否是最致命的一擊?或是對叁峰宗沒落已談不上多大影響,只是起了順水推舟,功到渠成的作用?是很值得商榷的。恰好,筆者在這裏想敘述一下叁峰宗的門徒及其分布情況,在察看叁峰一派百年整體情形的同時,也想爲研究叁峰宗沒落和雍正皇帝事佛的同行提供一點小小的參考。

  叁峰宗第一代,即是創始人漢月法藏,前面已詳細介紹過,這裏不再贅述。我們來談談叁峰宗的第二代門徒。叁峰宗的第二代法嗣共十四人,即梵伊弘致(?-1628)、一默弘成(1574-1641)、問石弘椉(即乘1585-1645)、在可弘證(即大樹1588-1646)、頂目弘徹(1588-1648)、澹予弘垣(1581-1643)、剖石弘壁(1598-1669)、于槃弘鴻(?-1639)、具德弘禮(1600-1667)、退翁弘儲(即繼起1605-1672)、慧刄弘舌(?-1649)、潭吉弘忍(1599-1638)、碩機弘聖(?-1658)和俗家法嗣劉道貞(即墨僊居士)。這些叁峰巨子,在當時佛教界,特別是在江南佛教中都有極大的影響。梵伊弘致是最早跟隨漢月的弟子,曾主持過叁峰祖庭清涼院。一默弘成曾主海虞叁峰清涼、杭州橫山兜率。問石弘椉曆住浙江鎮江焦山、金山、九峰正覺、太平興國、白門(今南京)天龍、湖北武昌洪山小塔、神山白雲諸寺。在可弘證曾主海虞叁峰清涼院、無錫華藏祖席。頂目弘徹曆任蘇州瑞光、海虞叁峰、京口金山、蘇州穹窿拈華寺住持。澹予弘垣主浙江杭州顯甯。剖石弘壁主蘇州鄧尉、報恩。于槃弘鴻主吳江華嚴。具德弘禮曾主杭州靈隱、徑山、安隱、顯甯、雲門光孝、楊州天甯。退翁弘儲曆任蘇州靈岩、常州椒山祥符、天臺國清、臺州興化、靈石、天甯、虎丘、淮陽龍華、秀州金粟、南嶽福嚴般若等寺。慧刄弘舌曾主湖州雙髻、淨名、高峰、常州椒山祥符。潭吉弘忍主杭州安隱。碩機弘聖主潤州焦山、湖州高峰。劉道貞雖是居士身份,但得法後回家鄉四川邛峽,來問法請益者也不少,後死于張獻忠之難,有《問道錄》行世。從上面叁峰宗第二代主持寺院的地理分布看,除洪山小塔寺、神山白雲寺在湖北,福嚴般若寺在湖南,其它諸寺均在浙江和江蘇境內。所以叁峰宗這一時期,其門徒分布和弘化範圍主要是在江浙一帶。當然,由于問石弘椉、退翁弘儲以及劉道貞的弘法因緣,叁峰門徒和禅法在湖北武昌、湖南南嶽、四川邛峽一帶也是有一定影響的。而且,像焦山、金山、安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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