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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道信及其禅宗思想

  略论道信及其禅宗思想

  宗舜法师 文正义

  引 言

  中国禅宗是印度佛教汉地化的典型。它在东土演化的历史,有过汲纳扬弃,曲折变迁,方由涓涓细流发展成为浩浩汤汤。其中“东山法门”的开创,就是一个转捩点,一个里程碑,标志禅宗自此真正意义的成立。其后南顿北渐,各擅风光,神秀和慧能及其弟子先后得到朝廷的封典,领袖群伦,不仅荣耀於当代,其馀荫也垂及后世。而“东山法门”的建立,是由四祖道信开风气於其先,继后五祖弘忍发扬光大之。没有道信的北渡黄梅,广辟门庭,锐意革新,禅宗就不可能在全国造成如许深广的影响,由达摩传来的心灯,也不一定就历史地传到弘忍的手中。宋/赞宁说:“忍与信俱住东山,故谓其法为东山法门。” (1)道信与弘忍在禅宗的历史上,被后人相提并论。

  一、道信生平

  据唐/道宣《续高僧传》卷二十一《唐蕲州双峰山释道信传》,唐/净觉《楞伽师资记》第五“唐朝蕲州双峰山道信禅师”,以及唐/杜朏《传法宝纪》和佚名《历代法宝记》“唐朝第四祖信禅师”载,道信(580-651),俗姓司马,河内人(2)(治所在今河南沁阳),因其父任永宁(即后来的广济)令,全家迁徙至蕲州。(3)七岁出家,其师戒行不纯,陈谏不听,“密怀斋检”五载。(4)此时,禅宗三祖僧璨与其同学定禅师方隐於舒州皖公山,静修禅业。道信往赴受法,依学十载。其后,僧璨往罗浮,不许道信相随,曰:“汝住,后大宏益。” (5)隋大业间,被正式许度出家,编籍於吉州(6) (治所在今江西吉安)。住吉州寺时,贼围吉州城七十馀日,道信教全城合声同念“般若”,贼人见大力士现於城角,威猛绝伦,“群贼即散。”(7)贼平之后,欲往衡岳,路经江州(治所在今江西九江),留止庐山大林寺达十年之久。(8)唐高祖武德七年(624),蕲州道俗请度江北,至黄梅后,因见双峰山“有好泉石”,遂造寺终止。(9)入山三十馀年,“诸州学道,无远不至”。(10)门下弟子,除五祖弘忍以外,著名者尚有荆州法显、(11)常州善伏(12)和南阳玄爽(13)等人。刺史崔义玄闻而就礼。(14)唐贞观十七年(643),太宗三次敕使,礼请入京,道信均辞老不赴。(15)临终,命弟子弘忍造塔,众人问:“和尚可不付嘱耶?”道信却答:“生来付嘱不少。” (16)其时山中五百馀人,问谁可承传,道信说:“弘忍差可耳。” (17)永徽二年闰九月四日示寂,(18)春秋七十二。后三年,门下弟子“至塔开看,端坐如旧,即移往本处。于今若存。” (19)代宗大历中,赐谥“大毉禅师”,塔曰“慈云”。(20)双峰山,又名破额山或破头山,在黄梅县西,故称西山;后五祖建道场於冯茂山,山在黄梅县东,又名东山。

  我们之所以选择以上几种传记作为依据,因为其作者与道信时代均相去不远。道宣晚於道信十六年去世,净觉是弘忍第三世弟子,其书乃上承其师玄赜《楞伽人法志》作,杜朏为玄宗开元、天宝际人,《历代法宝纪》的作者疑为无住门人,约撰於代宗、德宗间。晚唐以降,禅宗典籍中的史料,包括《祖堂集》、《景德传灯录》及《五灯会元》之类,都往往真伪相糅,难以分辨,不可的信了。

  二、东山法门的开创

  道信北迁黄梅,辟宇授徒,对於禅宗的传承方式是一次大胆的革新。在四祖之前,禅宗一直是采用头陀行的个人静修方式。史载达摩及其门人“行无辙迹,动无彰记。法匠潜运,学徒默修”,(21)在棲止少林寺时, “面壁而坐,终日默然”,(22)身边的弟子不过惠可、道育、僧副及尼总持(23)寥寥数人而已。(24)二祖慧可,曾在东魏孝静时,赴邺传授达摩禅,不得志,乃流离於邺、卫之间。其门下都承其遗风,过着“住无再宿,常行乞食” (25)的苦行僧生活。三祖僧璨,居处无常,周武灭法后,“流遁山谷,经十馀年。” (26)其后,又“隐司空山,萧然独坐,不出文记,秘不传法”,(27)唯四祖道信事之。这种独来独往,来去随缘的云水生涯,既不便於弘传禅法,也不便於摄受学者。在四祖道信之前,禅宗的影响远不及其它佛教门派,受到了其他宗派的排挤,据传达摩和惠可还曾受到过他人的毒害。(28)从达摩、慧可以至僧璨的平生际遇,我们也可以透视出,当时达摩一支的处境是何其屯蹇与弱小。

  道信北渡蕲州黄梅,开天辟地地建立起了禅宗的殿堂。“择地开居,营宇玄(立)像。存没有迹,旌榜有闻”,(29)不再托钵於道途,寄身於荒野。公开、普遍地传禅授法,“广开法门,接引群品,四方龙象,尽受归依”,(30)道信示寂时,“山中五百馀人”;(31)弘忍更青出於蓝,“道俗投学者,天下十八九。自东夏禅匠传化,乃莫之过”,(32)他在临终时不无骄傲地说:“吾一生教人无数。” (33)这是自禅宗东传以来,不曾有过的崭新气象。道信荜路蓝缕之功,功不可没。禅宗后来常说“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其实,禅宗丛林的创建和清规的拟订,都应该提早到道信的时代。清规是随丛林而兴的产物,有了丛林,有了僧众,而没有一定的管理制度,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诚然,在其伊始,建制或许不会有后来那么成熟、细密和程式化。

  数以百千计的僧人聚居荒僻山林,尤其是隋唐之际,社会动荡不定,生计就成为一大实际问题。道信授徒时,“每劝门人曰:努力勤坐,坐为根本。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塞饥疮,即闭门坐。” (34)从其语气反映出,当时僧人的生活是十分的清苦。自晋迄六朝以来,寺院除开接受官家和民间的供养以外,也在从事农工商贷的经营,所谓“或垦植田圃,与农夫等流;或估货求财,与商民争利”。(35)四祖定居双峰山下,有了农垦的条件,况值经济困乏,事非得已。虽然尚未见到更多的道信实行农禅并重的文字记载,恐怕也是事理之必然。

  不可否认,道信所处的时代迥然不同於前面三祖。自隋至唐,南北得到了统一,朝廷又都崇信佛教。各宗各门有作为的僧人,此际纷然挺身,开宗立派,一时呈现群星璀璨的局面。但是,禅宗的崛起,也不仅仅是时代的产物,还存在着个人的历史作用。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到,当此之际,道信对时代主动而全面的回应所具有的积极意义。

  三、道信的禅宗思想

  (一)不著文字

  作为禅宗的革新者,道信的表现既在择地开居,营宇立像,和法门大启、有教无类的方面,同时在禅宗思想和入道方便上,也作出了有益的建设和改革。

  达摩曾说:“我法以心传心,不立文字。” (36)此话成为了禅宗的旗帜。有人以为,禅宗为了不落言诠而著妄相,拒绝读经和立说。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所谓“玄旨非言不传”,禅法只要走入社会,不绝传承,就少不得要藉助语言文字。只不过比起他宗来,禅宗於此相对地要少罢了。初祖达摩不但提出过“藉教悟宗”的“理入”修禅途径,(37)并且将四卷《楞伽经》授与二祖惠可,曰:“我观汉地,惟有此经,仁者依行,自得度世。” (38)并不全如杜朏《传法宝纪》所说:“天竺达摩,褰裳导迷,息其言语,离其经论。”玄赜《楞伽人法志》谓道信“生不瞩文,而义符玄旨”。而净觉《楞伽师资记》却说,道信“宇内流布”有《菩萨戒法》及《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二种。这两种著作或许不是出自道信之手,正如孔子的《论语》,为其门下所记,不能算作四祖立有文字的证据;而“要依”《楞伽经》及《文殊说般若经》提出修道方便法门,以及其中反复徴引《普贤观经》、(39)《大品经》、(40)《华严经》、《观无量寿经》、(41)《维摩经》、《遗教经》、《法华经》、《法句经》、《涅槃经》,甚至还有《老子》和《庄子》等著作,恐怕只能理解为是对其师“生不瞩文”说的一个修正了。而且,考查道信在《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所谈义理中,又还隐用了《大智度论》等典籍的语句,(42)和颇多地吸收天台宗说法的内容,(43)都不会是“生不瞩文”所能办到的事情。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对於净觉《楞伽师资记》道信本传里“决须断绝文字语言”一语,又当怎么理解呢?我们认为,这是道信对於禅宗行者所作的特殊要求。试看原著:

  学用心者,要须心路明净,悟解法相,了了分明,然后乃为人师耳。复须内外相称,理行不相违,决须断绝文字语言,有违圣道,独一净处,自证道果也。(44)

  道信的禅宗思想倡导心佛无二的理境,“当知佛即是心,心外更无别佛也”。只有“独一静处,自证道果”,除此而外,再没有第二条成佛的捷径。在个人修禅入定中,心要明净,“一切诸缘,不能干乱”。禅是自修自证,并非人云亦云。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一切语言文字,都属外缘,都属方便法门;对於万相妙有的禅境,任何语言文字也不能赞一辞。因此,在自证菩提时,理应拒而不纳。不能断绝文字语言,则是仍存妄执,未息外缘,有违圣道,当然不是禅宗的解行了。上面所论,在於杜朏《传法宝纪》和玄赜《楞伽人法志》表述有误,似乎认为,禅宗是不分场合,绝对地排斥语言文字。与此立论不同,不应相提并论。

  其实,禅宗的“不立文字”应该解读为“不著文字”更为确切。这一思想的来源,同样出自《楞伽经》。《入楞伽经》中说:

  大慧,一切修多罗说法亦复如是,为诸凡夫自心分别,令得欢喜,非如实圣智在於言说。大慧,汝应随顺於义,莫著所说名字章句。(45)

  又说:

  愚疑凡夫,依无始身戏论烦恼分别烦恼,幻舞之身建立自法,执著自心见外境界,执著名字章句言说,而不能知建立正法,不修正行,离四种句清净之法。(46)

  大慧,何者如实法?如实法者,不异不差,不取不舍,离诸戏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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