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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树《回诤论》中「量」之理论的研究▪P4

  ..续本文上一页个实例。

  更有甚者,龙树的《中论》当中,不但大量地应用了穷举证法和归谬证法(应成法)而且还非常相似地用到了因明(Hetu-vidya)中的「三支作法」(注60)。例如,《中论(卷四)·观邪见品(第27)》,第22颂即说:五阴常相续,犹如灯火炎,以是故世间,不应边无边(注61)。

  颂文的第一句可以看作是「因支」(即理由,hetu),第二句可以看作是「喻支」(即实例,udaharna),而後两句则是「宗支」(即主张或结论,pratijna)。这样,颂文即可改写成下面的「三支作法」:宗:世间(即实有,pravartate)与有边或无边不相

  应;因:因为(世间之)五阴相续流变的缘故;喻:凡是相续流变的事物都是与有边或无边不相应的

  ,例如灯焰。

  龙树的颂文不是严格意义的「三支作法」,因为原文中「因支」与「喻支」并没有分开,而是合成一句。也就是说,颂文的第一、二句,在原文中作:125页skandhanamesa samtano yasmaddiparcisamiva/pravartate tasmannantanantavattvam ca yujyate//(注62)

  其中,skandhanam 是「八转声」(astavibhaktayah)(注63)中的「属声」(svamivacane), 亦即文法中的「所有格」(属格,genitive case);因此应该译为「(众多)五阴的」。同样地,diparcisam 也是属声, 应译为「(众多)灯焰的」。这两个形容词都是用来形容主词 esa samt-anah(这个相续)。因此,前半颂应该译为:「由於(yas-mat)(众多)五阴的(这个)相续,就像(iva)(众多)灯焰一样」;甚至,更精确地应该译为:「像(众多)灯焰一样的(众多)五阴的(这个)相续」。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而只是一个句子的主词(subject)而己(注64)。即使再加上下半颂的第一个字 pravartate [意思是:它(指相续)在进行著],而成完整的句子,但也只是下面一句而已:「由於像灯焰一样的五阴的相续正在进行著」 (注65)。可见前半颂并没有真正独立的「因支」与「喻支」(注66)。因此,上引颂文依照梵文原典看来, 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三支作法」。而实际上,「三支作法」的理论,迟至第五世纪,才由陈那(Dignaga; A.D. 400-480 )所建立起来(注67);龙树是第二~ 三世纪的人,自然不可能采用严格意思的「三支作法」。

  尽管如此,正如上文所说,《中论》中的这首偈颂,已经非常接近「三支作法」的形式,而它本身显然也是一个逻辑上的推理方式----比量,因此,龙树的作品当中,大量地采用比量,是一个不容怀疑的事实。

  龙树既然在他的作品当中大量采用比量,为什麽却又在他的《回诤论》中,严厉地批判正理学派所提出来的四量呢?而这二者之间的矛盾,又如何解消呢?笔者以为,要回答这些问题,必须说到龙树的二谛论。

  二谛是俗谛(世俗谛,samvyavahara-satya 或 vyava-harasatya)与真谛(第一义谛,paramarthasatya)。前者是指一般的世间常识;後者则指超越世间的(解脱世间的)究竟真理。龙树在《回诤论》中,曾这样地用到了这两个概念:

  ……我依於世谛,故作如是说。此偈明何义?……又我所说,不违世谛,不舍世谛。依世谛故能所一切诸法体空。若离世谛,法不可说。佛说偈言:『若不依世谛,不得证真谛;若不证真谛,不得涅槃证。』 (注68)

  引文中的最後一首偈颂,几乎完全一样(只有最後稍有差别)地出现在《中论(卷四)·观四谛品(第24)》的第10颂当中(注69)。

  这段引文,在《回诤论》中是用来回答正理学派的问难:如果一切皆空,那麽「一切皆空」这句话本身也是空;如果「一切皆空」这句话也是空,那麽这句话就无法否定事物的真实性,因为一个空的东西并没有否定的作用。龙树的回辩则是:并不是空的东西都没有它的功能或作用;也并不是空的东西就不能用语言来描述它。在超越世间的究竟真理----「真谛」当中,一切皆空,没有功能与作用,也没有语言能够描述它;但是,在一般的世间常识----「俗谛」之中,却可以有功能与作用,也可以用语言来描述。这是龙树对於正理学派之问难的回辩(注70)。在这一回辩当中,龙树并没有论及「量」的问题。因此,我们可以追问的是:在「真谛」当中,一切皆空,当然包括正理学派所提出来的四量,也在否定之列。但是,在「俗谛」当中,龙树是否允许四量的存在并承认它们的功能与作用呢?答案是肯定的。我们的理由有二:(1)《回诤论》中明文说到了俗谛的功能;(2)《中论》中明文说到「空」是为了建立一切法。

  就(1) 点理由来说,上引《回诤论》文「若离世谛,法不可说」,依巴达恰亚的英译本,应作:「如果不依靠俗谛,就不可能教导绝对的真理(法,dharma)。」(注71)可见俗谛的功能在透过它来教导绝对的真理----「法」。这意味著为了要把绝对的真理诠释清楚,不惜利用一般世间所认可的各种常识,其中自然包括四量在内,来当作暂时的工具。我想,这就是龙树为什麽一方面主张一切皆空,因此四量也空,而另一方面却又大量采用比量来证明其主张的原因。依照龙树看来,一切皆空(因此四量也空)是他所谓的绝对真理----「法」;而俗谛中的比量,正是可以达到教导这一绝对真理之目的的一种工具。

  其次,就第(2) 点理由来说,《中论(卷四·观四谛品(第24)

  》,一开头即说到外人批评龙树的「空」破坏了佛所说的四谛、四果、四向、以及三宝等有关「罪福」的道理。紧接著,龙树则反驳说:所谓的「空」,不但不会破坏「罪福」的道理,而且相反的,正是为了建立起「罪福」的道理,才要主张「空」(注72)。龙树下结论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有空义,一切则不成。」(注73)依此类推,龙树虽然站在一切皆空的立场,否定了正理学派的四量,但是,事实上他却给予四量一个之所以能够成立的理论基础。龙树有关「空」的哲学,乃立基於「因缘生」(缘起,pratity-asamutpanna)的理论基础;所以他说:「众因缘生法, 我说即是无(空,sunyata)。」又说「未曾有一法, 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注74)。」因此,就四量而言,四量乃依存於其「所量」(prameya)而有; 没有「所量」四量也就不成其为四量。就这个(因缘生的)意义而言,龙树说四量是「空」的。这种意义的「空」,否定的只是四量的独立性。龙树把这种不必依存於其他条件(因缘)的独立性,称为「自性」(svabhava)。因此,所谓四量是「空」的,意思是四量没有「自性」;亦即四量是「自性空」(无自性,nihsvabhava)。

  四量的「自性」虽然是空的,但它们仍然可以有各自不同的功能或作用。龙树曾在《回诤论》中举了「化人」 (nirmitaka)与「幻人」(mayapurusa)为例, 来说明一个「空」的东西,仍然有它的功能或作用。他说:化人於化人, 幻人於幻人,如是遮所遮,其义亦如是。 此偈明何义?如化丈夫於异化人,见有去来种种所作,而便遮之。 如幻丈夫於异幻人,见有去来种种所作,而便遮之。 能遮化人彼则是空;若彼能遮化人是空,所遮化人则亦是空。 或所遮空,遮人亦空。能遮幻人彼则是空;若彼能遮幻人是空, 所遮幻人则亦是空。 若所遮空,遮人亦空。如是,如是,我语言空,如幻、化空。 如是空语能遮一切诸法自体。是故汝言汝语空故则不能遮一切诸法有自体者, 汝彼语言则不相应(注 75)。

  此处,所谓「化人」(nirmitaka)是指人造的人(ar-tificially created person)(注76), 类似中国古代高僧所说的「机关木人」;而「幻人」(mayapurusa)则是指魔术师所变化出来的人。这两种人自然都是不真实的(人),亦即是「空」的(人)。但是,这两种「空」的人,却能够阻止(遮,pratisedhayeta)另外两种「空」的人,去做某些事情(去来种种所作)。也就是说,甲化人(即注释中的「化丈夫」)(遮)乙化人去做某些事情(注77)。而能阻止(能遮)的甲化人和甲幻人,是空的;被阻止(所遮)的乙化人和乙幻人,也是空的。

  龙树举这两个例子的目的,乃在说明作为「能遮」的语句----「一切皆空」,以及作为「所遮」的一切事物(自然包括四量),虽然都像甲、乙幻人、化人一样,都是空的,但是「遮」(阻止)的作用却仍然可以存在。可见,一个「空」的东西,并不是就没有它的功能或作用。

  这样看来,龙树尽管否定了正理学派所提出来的四量,说它们都是「空」的;但是,所谓的四量是「空」,意思仅仅止於四量的没有「自性」,亦即仅仅止於四量无法独存於其「所量」的事物之外。龙树并不进一步否定四量的功能或作用。这也许就是他之所以依然大量采用比量的原因吧?

  龙树在他的《中论(卷四)·观四谛品(第24)》,第18颂说到:「因缘生」的意义就是「无」(空,sunyata ),就是「假名」(prajnapti) ,也就是「中道」(madhy-ama-pratipad)(注78)。因此,当他说四量是「空」(无)时,他的意思是:四量乃依存於其他的条件(例如「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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