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采用上,西方中观研究亦存在着类似的差异,因为他们也是据现存的梵文资料为主。就中观典籍而言,除龙树的数部著作还存梵文本外,其余只有提婆其中一部著作的残章、清辨其中一部著作、月称其中一部著作及他另一部著作的残章尚存梵本(注18)。单凭此,实不可能据之形成对印度疏解传统的完整书面,相反在另一方面,宗喀巴则是透过由龙树到十一世纪阿底峡等印度作者们的中观著作藏文译本入手研究,这一系列足足编成藏文大藏经共十八册。它收录了被视为出自龙树、提婆、佛护、清辩及月称手笔的重要著作。宗喀巴所用的文献在当时仍然是一个活传统,广受同代学者们所热烈辨论及研究。再者,西藏人至今仍维持着的教法传统亦为研究宗喀巴中观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是,其门人针对他的著作所写的大量疏解,甚可作为现代学者们解决难题时的借镜。
广论特别有助于中观学研究,因为宗喀巴是在此书首次提出他新立的诠释,为着证明自己所言于典有据,故引述了大量印度资料。更进一步的是,他还花上不少篇幅,借用论敌们自以为理解得当的引文为武器,去反过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推论出对手诠释上的谬误,当然除了不忘说明对手犯错的原因外,更会论列他自己的诠释。这实有助于判断宗喀巴的诠释到底是否有充份经证,或只是他自己杜撰的。
研究的起源
当初笔者对菩提道次第广论的研究是随Jeffrey Hopkins教授开始的。从一九七九年五月到一九八一年九月期间,我们把宗喀巴菩提道次第广论四家夹注「观慧」章前半部称通读过一趟,这部宗喀巴广论的注本是由四个不同的注文并排而成(注19)。并在这个阶段,完成了翻译的草稿。
笔者也追随从一九八零年六月到一九八一年六月期间访问维吉尼亚大学的强巴·桑彭(Gyu-may Ken-sur Jampel Shenphen)习四家夹注的前三份二,其时强巴·桑彭已被授命出任格鲁派的掌教。他对不同注疏间的纠缠交错投进极度慎密的注意力,以引导我熟练地掌握区分不同注文之道,并培养出理解每一疏释家不同贡献的判断力。一九八二年夏季期间在印度的达兰莎拉(Dharmsala),追随朗嘉寺(Nam-gyal Monastery)的资深学僧格西·昂扎(Geshe Wangdrak)通读过现已被笔者译出来的四家夹注篇章。一九八二年秋季我返美途中随另一位西藏学僧罗林钦松·益西土登(Lo-ling Ken-sur Yeshe Thupten)阅读文本余下部份当中有关指认「所破事」的环节。当笔者在印度时,曾就四家夹注向多位西藏学者们读教,其中特别包括甘丹学问寺夏孜闻思学院的格西·贡却次仁(Geshe gonchok Tsering)及哲蚌学问寺果芒闻思学院的钦松·丹巴敦达(Ken-sur Denba Dendzin)。再者,当笔者尚在印度时,亦随新德里的西藏会馆驻馆学人格西·班丹达柏(Geshe Palden Dradpa)在暂搁四家夹注的情况下,把广论「观慧」章论「辨所破事」的环节抽出来全念过一遍(约占「观慧」章三份一强)。格西是一位优秀出色的学者,他那深具穿透力的分析,能直扣宗喀巴所提许多难题的核心。
在这研究中,用作参考的其他典籍还包括另外四种对广论「观慧」章的疏释:
1.夏玛敦达(Sha-mar-den-dzin)的广论观慧章难处备忘(注20)。这是学僧丹增嘉措所极力推荐的疏释,对宗喀巴文本内的关键论题提供详细的分析。一九八二年在印度时随Hopkins教授习问过。
2.罗桑多杰(Lo-sang-dor-jay)的观慧抉译(注21)在达兰莎拉时,我曾随当时朗嘉寺堪布,罗桑·尼码(Llsang Nyima)习之。这部著作与其说是对宗喀巴论著的疏释,倒不好说是重点的提纲撮要,辅以取自宗喀巴其他中观论著的材料,就中观哲学研究上的主要课题提出一浓缩的描绘,并且全部架设为辩经用的比量或应成论式。
3.阿嘉永赞(A-gya-yong-dzin)的广论名相略解(注22)笔者从西藏会馆的格西·班丹达柏手上第一次看到这个疏释本子。这个疏释为不常见的术语提供非常有用的解释。并对广论及四家夹注的许多论点,乃至相关历史资料提供背景资料。
4.巴邦喀(Pa-bong-ka)菩提道次第广论四家夹注备忘扼要(注23)。巴邦喀对四家夹注的补充。
笔者亦随南印度蒙戈德(MUNDGOD)的格西·贡却次仁(Geshe Gonchok Tsering)习,细读宗喀巴其他主要著作内的中观篇章;又在维吉尼亚随罗林钦松·益西土登(Lo-ling Ken-sur Yeshe Thupten)读宗喀巴菩提道次第广论内还未被笔者英译出来,但却有助于深入理解下述课题的其他部份:宗喀巴论止与观主要是关乎如何在定中修习中观见。
本文所用“中观哲学”一词,是指宗喀巴观点的中观诠释,如前已述,这自然是上承自龙树、提婆、月称、佛护及清辩,但更是指追随宗喀巴诠释的格鲁派学者们。虽然本文只会偶然才用上诸如“格鲁派传统”或“格鲁派立场”一类字眼,但仍应对该类字眼的运用考虑作出说明。宗喀巴被视作格鲁派的创立者,但这却不是他本人着意提出的,而是他的追随者们所发展出来的学派,经历相当时日后才终于以“格鲁派”称之。由于没有可确实被视作准则的「教义问答」手册(catechism),所以几科无法定义到底怎样才能算是格鲁派门人,而「格西」(dge bshes)学位的训练志在培养独立分析能力及对疑难作哲学诠释,却不是对教条的盲目执信。也许判别的主要准绳不妨放在这人是否把宗喀巴以教法传承及经典诠释视为“根本”依据。若以修道的术语来说,是指基于宗喀巴广论所详细铺列的“道次第”(lam rim)教法,但却不自视为格鲁派的人;又或那些自视为格鲁派,但仍依从其他西藏宗派老师所传教法的人。
本文试图把“格鲁派立场(三大寺)”(The Ge-luk-ba position)一词限用于指格鲁派甘丹、哲蚌、色拉三大学问寺僧院教程课本上可找到的哲学主张。而更常用的是不定冠词“格鲁派立场(统称)”(A Ge-luk-ba position),那是指宗喀巴追随者们所组成的传统内,学者们所广泛忍受的主张,尽管他们不一定是三大寺的成员。本文的主题是放在宗喀巴的中观诠释上,但那不表示疏释家们的观点就一定是宗喀巴本人所提出,虽然他们所运用的资料确是源自宗喀巴的著作。故本文考虑的是格鲁派的论点,而不特定只限于宗喀巴本人。那倒不是说他们与宗喀巴有冲突,但他不一定有提出过疏释家们的主张。
使用“格鲁派”一词并不是要制造门户之见。当本文指某一观点是所谓格鲁派立场时,这并不表示它就必然不是可与宁玛派(Nying-ma)、迦举派(bka”rgyud)或萨迦派(sa skya)共持。由于宗喀巴追随过所有西藏大宗派的教师们学习,当中尤其是萨迦派诸师,所以他很多论点都是与这些教派共有的,而不是格鲁派所独传。当然在某些领域方面,宗派之间确存重大分歧,虽然研究这些领域的异同,势必在未来获得丰硕成果,但这终究不是本文工作。总言之,所谓格鲁派立场,是指那在宗喀巴的追随者们所形成的传统内广被忍受,但在这一传统外就不见得会同样被接受的基本观点。
本论首三章是提供有助于充份理解宗喀巴理论的背景说明。第四到第六章则探论中观哲学的中心议题,这同样亦是宗喀巴诠释所围绕的问题。总之,宗喀巴菩提道次第广论「观慧」章的主题,就是去破斥那些在判断何谓中观所破时的过尤派,并强调空性与世间现象间的相融性才是中观系统的不共义(注24)。
第二章:广论总觉
宗喀巴动用上不少篇幅介绍他的「观慧」理论。在此他说明若要自业果不息的流传处境中获得解脱,单纯「修止」是不足够的,且也要有对性空的「观慧」。这一论点必须扣于广论的前后脉络来理解,例如观慧要如何嵌进佛教修道的整体历程中,乃至于在这整体内,宗喀巴的讨论焦点是放在什么次第上。本章的主题是让读者们熟悉他所依据的前设与原则,去理解他如何入手探讨佛学传统。
第一节广论撮要
广论所讨论的是整个修道觉悟的历程,铺陈出个人从初作宗教修持到成佛的实践次第。这源于阿底峡(982-1054)的菩提道灯论(byang chub lam sgron,bodhipathapradipa)(注25)及他所传下来的噶当派(bka”gdams pa)。不过宗喀巴大幅扩大及系统化这一讨论。就篇幅的量上来说,阿底峡的著作仅长3页,但宗喀巴的则是523页。
本论是围绕着三士道众生的修心(blo-sbyong)问题而建立。下士道的众生是指那些主要着眼于求将来福报才实践宗教行的人。宗喀巴在广论这一部份提出共下士道的入门修持项目,那包括:「思维生命不能久住,决定必死」及「思维死无定期」;思维地狱、饿鬼及畜牲三恶道的苦;归皈佛、法、僧三宝的重要、目的及价值;诸类行业及其业果;净化过去恶业的途径。中士道的众生不满足于只求未来福报,且因看到生命流转处境中的苦况,从而生起出难心,以摆脱生灭流转的束缚。宗喀巴在广论中士道的五一节提出共中士道的修心法门:四圣谛,尤其当中前两项,即苦、集二谛;十二支缘起及六道流转。他提出苦谛及难苦之道。上士道的众生不会自囿于只满足一已之解脱,反之他们会推已及人,感同身受地体会别人所难于忍受的苦,从而生起菩提心立志成佛,以求能真正有效地帮助其他…
《缘起与空性(刘宇光译)》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