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佛学五科讲习纲要讲记
一 院学
今日为院学讲习伊始。本院过去非无讲习,但在院学建立後之正式讲习,则自今日始也。所谓院学者,乃内院自己组织之佛学。依吾人看来,必如此组织建立方得称为佛学。因其尚未昌明於世,暂以院学名之,固非一院私有之学也。今当始业之初,於斯学缔构之艰难,目前讲习之重要,及今在此共学者自身之责任,晷为阐述。
一、院学建立之经过。 内学院发起创办之初,即有意取准印度那烂陀寺以组织此学之计划。盖自无着、世亲後,印度讲习中心,即在那寺,盛极一时。我国传译佛学之奘、净两大师,俱从该寺出。且自奘净二师移植佛学来中土後,那寺即日就衰微,可知那寺实为华梵传通之枢纽。内院成立,所以取之为模范也。民十四、五年间,院开法相大学部,予讲印度佛教史,亦以那寺为终结,即表印度佛学於此终结,中土佛毕从此开始之意。嗣大学部以时局关系只得昙华一现,但建立之意,仍未间断。继此遂有十年藏要之编纂。此举非徒整理言教,亦以为建立院学之准备也。自避寇入川,蜀院告成,廿八年春,予重讲《佛学概论》,又提那寺之学以为标准。先师闻说,欢喜赞叹,於时决意斟酌那寺讲学规模,损益立科,以为院学。迁延至三十年,先师始有《释教》之作,院学规模,至此始定。不意先师今春遽尔示寂,未见实施,半载以来,幸得种种因缘,乃本《释教》之意,拟定实施计划,爰有今日之开讲。综观前後历经二十余年,此二十年间,内院所作,均在建立院学,为时不可谓不久。且就内容言,其先则有贯通之难,佛学支离散漫,非有贯通,则难识其精蕴。此观先师初讲《瑜伽》,次究《般若》,後阐《涅槃》,备历艰苦,读诸序文可知也。入蜀以後,又历料简精纯之难,几经斟酌,方得结论。回溯此学缔构之不易,讲习之始,不可不先有明白之认识也。
二、讲习意义。讲习乃示为学之方,应知二义。一者尽讲习之用,二者明所讲所习之学。学不讲不明,尽用乃所以明学也。孔氏以德之不修学之不讲为忧,足见讲学与修德并行,非徒资谈说而已。是犹一般之意义也。佛学更进於此,而以三学、四依为归。闻、思、修之谓三学,法、了、义、智之谓四依。学须从闻入,闻者谓无倒了解。然学而不思则罔,思谓究竟思择(简择)。思而不修,亦难入道,修谓随顺现观也。如是循闻思而至现观,法之寂相,亲切体验,无有间隔,然後得其真,斯尽其用矣。然如何使闻无倒思择而入现观耶
则应以四依为标准也。於真实了义之法,如实解了,则闻无倒。於实义思择,不作文字揣摩,则思择究竟。於无分别智上体会,则为随顺现观。无分别者,非摒除分别,乃不分别所不应分别也。苟能循四依之标准,即能尽三学之用,讲习之事,方不唐劳也。又所讲习者,为内院自己所组织之院学,吾人自信必如是讲习,真正之佛学,始得昌明。故盼同学相互砥砺,期对讲习者得教学相资之功,以无负昌明此真正佛学之钜任也。
三、期望效果。 此次讲习所期望之效果有二, 一在学者知以道为己任,二在养成刚健笃实之风。佛学传译千余年,对中土思想之影响甚钜,然所影响,以予观之,未得真正发挥之功用,是殆由文字上之障碍与思想上之距离所致。盖印度思想,高深玄远,中土学术,侧重实在,以致对佛学认识不真,遂有似是而非之论。中土之学,以孔孟为精萃,二氏均阐明人学,以尧舜为人伦之极则。佛学则超於人群,充其量为有情学,而以佛为有情之准依。凡此皆为胜进一层之远见。向来於佛学未加切实认识者,谬谓与孔、孟相逢,不知实是涵盖孔、孟之学而为人生之真正学问。今此讲习,即欲发挥此义,俾真正佛学与世人发生纯正影响也。是以来学之士,必当有伊尹之志,有先知先觉之自信,有以此道觉此民之志愿,方克负荷此重任也。然任重道逮,尚须刚健笃实之风以端其趣。刚健笃实四字出於《易》之大畜卦,乾下艮上,有天在山中之象。《彖传》云,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象传》云,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前言即教,往行即戒,二者融洽身心,以进德不已,自成刚健笃实而後可以任重也。以此道为己任,则师悲也。刚健笃实:则教戒也。师悲教戒,院训所在,应念之不忘也。今举此两点,期之来学,亦愿学者有以勖予也。
二 三周要义
纲要之作,依於先师《释教》一书。《释教》最後有各科文字,谓由娴习文字而进於观行。中列四科,即毗昙、般若、瑜伽、涅槃。所有指示,极为专深。今此讲习,实为其阶梯也。四科仅及於教,院训四字,戒犹未释,似应别有戒科,故为增益。印土大寺原有是科也。讲习各科经论,不取大部,但举根本要籍,即先立乎其大者之意,非由浅入深之谈。兹以三周编制,周各系一中心思想,而各自成一完备结构。三周又复前後相接,义为一贯,暑述於下。
初周思想乃佛学根本之根本,即“心性本净客尘所染”八字所诠。佛学亦名心学,即本此义而立。前人误以此八字但为小乘分别论者一家之特唱,实则全部佛学之根本也。《阿含》、《般若》、《华严》、 《涅槃》,皆作是说,各论亦同。是故初周,特标此为论极。又心者即指一切众生当下之心,因被客尘所染,居於染位,故名众生。但其性(质地)则净(净字,梵文原为光明不着之义,非与染相对之净,可以寂字形容之),而於客尘不着,如镜之明,日之光,原舆烦恼不相应也。以此一义示众生当下之心,佛法全立基於此,故吾人讲习佛学,须先识此心,尤须识得此心非他,而为自己者。若於此当下自觉此心本净,则能发见贤思齐之用,而自跻於圣贤之域矣。然此心一现,犹不足为凭依,须继续保任,令之不失。如此心存而後学存,则佛学实从内发,有异於外铄也。又性净性寂,义一名异。以性净之净,易滥染净之净,故以性寂言之。初周以此为根本,各科义舆此相涉者,当随之而明也。
次周谈转依。依者即指此心。现居染位,由闻熏而当下自觉,乃发为舍染趋净之行。如是一舍一趋,名之为转。转谓转易,由染位而至净位也。至於此位,即能尽心之性,无漏显现。是即将本净之相,日进日明,而心自知之用,日进日增,如江河沛然,必至转依究竟而後已,殆自然之势也。次周以此要义为中心,各科义与此相涉者,随之而明也。
三周要义为一法界。法界云者,充心之量也。三界乃生佛交网之世,佛与众生,徧具此心,此心相关名一法界。即佛与佛,佛与众生,众生与众生,心相交感而呈显者。故经言,一众生成佛,三千大干世界为之震动。孔子亦云,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所云法界,即此心之究竟圆满处。所云一者,诸佛舆众生依等(皆以圆满之心为依)而相同(皆以清净之相为相),其所以为心究竟者无以异。等同之谓一,非单一之义也。学者识得此心,即将此心扩充,上应诸佛(与一切智心相应),傍应众生(不舍众生),是即大乘之根本精神,佛心亦尔。故三千大千世界众生无量,成佛亦无量,而皆有关於我,乃所谓缘起。佛法至此,始为究竟。是故学人应以此一法界为依,从而行证,以期心行之转依,世界之圆净,斯乃此学之终鹄。先师《释教》意旨,乃可明也。纲要三周,编制如是。兹提五十部书,用资讲习,以植是学之基,余则待学人之旁通扩充耳。
三 初周典籍示要
初周典籍,五经七论,皆明是周心性之要义。周分五科:
一毗昙科。毗昙即阿毗达磨,乃佛说法之一分也。此乃限定佛说范围,拘泥文字,声闻学为之主也。此科本籍,经为《法句》,法句者,佛无着述而由弟子辈传诵之佛说也,文成颂体,取便记诵(见《杂阿含》)。然此久佚不传,小乘各家乃各有其所宗之法句,一一前後增益,开为《阿含》。後来所传《法句》,又由各家从《阿含》辑出者,极不一致(汉译《阿含》亦仅一家所传)。从《法句经》,知佛说宗旨,实为一心。是义漠传《法句》不明,南传本从《双要品》开始(汉译之第九品),初即阐说心净客染,凡夫未闻,不能知修。反之,心净离垢,圣人闻而知修。故心性本净之旨,极为明显,不似汉译“心为法本”句之晦暗也。又经之义理,可参看《大论·思所成地》所引《法句》古注。《论》为《阿毗昙心论》。《毗昙》有佛说、弟子说者,大迦延结集佛说为九分,呈佛印可,是为《毗昙经》。佛弟子再加诠释,为《毗昙论》。法胜删繁取要成此《心论》 (此为心要之心,如木之贞实,意谓此书为阿毗昙之心要也)。《论》以《界品》为首,即示因义。因推其本,即指此心也。有部组织《毗昙》,置《界品》於後,别具用意,故不从之。复次,於毗昙中见声闻学,故以《毗昙》统摄小乘焉。
二般若科。此科经取《金刚般若》。般若为大乘学之根本,典籍极繁,有八部(流支传本)九部(玄奘传本)之传,然皆以《金刚般若》为终结。《金刚》以一心为归趣,如云发无上心,随即有何住何行云何调伏之间。盖有此心,然後能住能行能调伏,不然,般若之功将无所措矣。是故《金刚》一经点般若全部之睛,什译《大品》,於《摩诃萨大心》一章,特立《金刚品》,其要可知。大心者,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实无有一众生得灭度者,是即金刚心也。论取《菩提资粮论》。《般若》经义散漫,龙树此论,为之经纬。般若分般若与方便二门,般若犹耳目,方便犹百体,百体从耳目则尽其用,耳目附百体则施其聪明,二者固不可或缺也。 《论》依二门,由修集次第建立菩萨行轨范,般若不落於空,而方便亦不致谬,信为般若要籍也。今存自在比丘释,可以参孜。
三瑜伽科。般若谈慧,瑜伽言定。是科经取《宝积》,以其为瑜伽学之重要典据,亦大乘学之中坚也。《宝积》为一部之都称,今此特指其余迦叶品移。瑜伽学明三乘道而归趣於菩萨乘,此经诠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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