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衍宝严经讲要
今讲《宝积》,用晋译《摩诃衍宝严经》,此经一卷,为后来大部《宝积》之源泉(要义如宝,聚集为积,故名为宝积也)。
自龙树着述(《智论》、《菩提资粮论》)至于寂天之书,莫不引据(龙树至寂天相去六、七百年),足证其为大乘中最古最要之籍。又在中土,从后汉始有译事以来,直到赵宋罢译之际,叠经翻传,又足证其流行之盛且久。
现存译本尚有四种,初名《摩尼宝经》为后汉支谶(与安世高同时)所译。
次即现用之本,已失译人,录家附之晋录,观其笔致与术语,出于西晋无疑。
三名《大宝积经》,即普明菩萨会,亦失译,附姚秦录,编于《大宝积经》四十三会(《大宝积》共四十九会)。
四名《大迦叶问大宝积正法经》,文句略繁,共有五卷,为赵宋
施护等译。四译详略各异,盖愈晚出愈增繁也。
今讲取《瑜伽论菩萨地》〈抉择分〉释文与经配合。瑜伽但有解释,不牒经本,对勘四译,唯晋译结构差近,故取用之。又此经现有梵文孤本一种,俄人得之于于阗,藏其国学士院中,帝俄时男爵钢和泰讲学吾国北庠,取校西藏译本付印,名《大宝积经迦叶品》(商务印书馆出版),但梵藏本皆晚出,勘同宋译,不能全符《瑜伽》释文,仅足为参证之资耳。
此外元魏
菩提留支译有释论一种,名《大宝积经论》,凡四卷,不详作者,译文亦错乱拙劣。西藏藏经中同有此本,题安慧作,核其体例,乃依《瑜伽》配合经文详为之解,家法井然,或真是安慧之作也。钢氏亦以魏译对勘印行,惜不娴汉文,对照之处,错谬不少,但亦可供参考。
《瑜伽论》详释此经者,以其能略举菩萨藏中所有教授也(释系旧文,弥勒、无着集之,亦犹《杂含》本母之例)。教授与教诫,为佛说法之通例,大抵教诫详于律,禁止所行,通常以之属于消极方面;教授重在法,奖励所行,通常以之属于积极方面。实则教授中亦三学(戒定慧)具足,如何使此三学清净,正属教授之事也。大乘教授,既繁且广,唯此经条列为十六门,最为简要。亦犹戒本广之有二百五十条,约其要义,乃具于诸恶莫作一耳颂。
十六门教授列名,详见於《瑜伽释》,凡分三段:初五门为叙论,说菩萨行之品类差别。 一知菩萨邪行,二知菩萨正行,三知菩萨正行胜利,四知菩萨正行中所安立之法行平等行善行法住行等相,五知於菩萨起信譬喻相。次八门为正宗,说菩萨行之自性。 一知菩萨正行中安立所学,二知声闻菩萨所学殊胜差别,三知菩萨学以致用而马世出世间利益他事,四知菩萨藏教授中声闻所学,五知非善学沙门,六知善学沙门,七知住世俗律仪者,八知住胜义律仪者。後三门为结论,说菩萨教授所依。 一知佛说调伏方便,二知诸佛密意语,三知佛说教授有胜解果。此三段中叙结两段,文义易了,略而不讲,今但於正宗一段详阐发之。
正宗分经文初门“是故迦叶菩萨,欲学此《宝严经》者,当正观诸法”云云。上文已明此经为大乘学之枢要,今更总略其义为一句日:正观诸法。正观即真实观,即中道观,能正观诸法,则大乘学之一切要义毕在,此即宝积法门之总持也。
学有次第,菩萨之学,先当具足法住,法即十法行,乃依法而住矣。详释之,则一面於声闻乘相应经典据世俗谛道理所说者,知为言说解释,非是了义,不应如言取以为依,但善巧通达,而复超出。又一面於大乘相应经典,契合甚深空性道理,与世俗胜义二谛道理所说了义相应者,如理正勤修学,是即名为正修中道胜行,由此正法能贯穿十三中道行故。十三中道行,即《辩中边论》之十五中道行,《中边》据此经而开合之,释亦略异,可以对勘而明也。
十三中道行者:第一为贯穿补特伽罗空性。经文谓不观我人寿命,是为中道真实观法。此中补特伽罗,即指有情众生我人寿者命者等,於此而空,乃空之最初步,中道行由此而入。补特伽罗空性由一种相不可得所显。云何不可得
谓於佛说之种种事上我不可得也。事有三类, 一有情事,即五蕴,佛说五蕴有情不相离故,有情以五蕴成身故。二彼差别事,彼谓五蕴,各从其类,有十八界,即有情差别事也。三彼受用事,谓有情内有能受用之六根,外有所受用之六尘,如是内外相关之十二处,即有情受用事也。佛就有情分说蕴、界、处,但於此等法内外中间徧寻愚夫所执之实我(人寿命等)悉不可得。是即中道行,亦为人空最初之门也。
第二贯穿补恃伽罗无我性。经文谓不观色有常无常,乃至不观我有常无常,亦复不观地水火风有常无常,是谓中道真实观法。此由一相可得所显。小乘愚夫为破实我故,执蕴处界三事为常住缘生法,今正观彼常性不可得,而舆彼相异之无常性相可得,此即补特伽罗无我观也。
第三贯穿法空性。上说无常性相,随顺涅槃,以为可得,但仍不可执作实有,故继说此法空性也。经云“不观地有常无常”云云,此由一相不可得所显,谓於蕴界处上,愚夫所执实有无常性,若内(即蕴)若外(离蕴)若中间(不即不离蕴)了不可得。盖依佛说名言徧计无常性,仍成执着;今正观此言说自性是无,即为法空中道观也。
第四贯穿法无我性,经云“有常是一边,无常为二边”云云,谓此法无我性,由一相可得所显,即法实相。谓彼事上无常性不可得,而圣智所行道理可得(未证得离言性时,但於道理中可得),即彼离言自性可得也。但此离言自性,为各别自内体会,而非言语所能宣说。如《摄论》喻根本智谓如哑受义,亲知而不能言;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难为他说,然此自内所得之境,非无有也。经於此境又以六相明之,示其舆言说自性有异。 一者不可自寻思,谓自不能以意言指陈此即是此,经文云无色,谓无固定形式可指也。二者不可说示他,经文略,应云无示。三者超过色根所行,经云“不可见”(应云非依),谓非色声等所能类别之,以色声之别亦落抽象也。四者超过一切相,经文略,应云无显现或无相,谓非一切相所能相也。五者超过识所行,经文略,应云无了别,谓非如意识之所了别也。六者超过烦恼所行,经云不可得(应云无住),谓离言自性,非烦恼生起之所依也。如是六相,皆离言自性之所依,可知法无我性者,自有其积极内容,非概归消极否定也。此经谈空,即以此法无我性为据,所余九种法门,皆此法无我所显也。
第五贯穿增益边。既知法无我性,自能辩别增减。言增益者,此由二相所显, 一者差别相之增益,二者自体相之增益。差别自体,皆依法言,法即前蕴等三事也。差别相增益者,即於彼蕴等三事,後复次第展转引生而有八相。 一於三事执为常相,以相续似一故。二或於彼事执无常相,以缘生起灭故。然彼事实相非常非无常,常无常言皆为增益。由增益常为依止故,有第三增益我执,许有个体存在故。以彼增益无常为依止故。复有第四增益无我执,许其灭坏空无故,然彼法实相非我非无我(有假名我,无实体我),所以我无我执,俱属增益。复由此所分别之常我为依止故,有第五增益能分别不实在心执。反之由无常无我之分别为依止故,而有第六增益真实心执。此真实心有决定寻求二类,决定为心,寻求不定为思,由此而生徧计所依之意,徧计相应之识。然其实相,无心无思无意无识,故彼真实心不真实心之言,皆属增益。又执真实心为依止故,有第七增益善等能治清净相等执(经文次序颠倒,善法等五种,如次配《论释》能对治颠倒等清净法)。反之由执不真实心为依止故,有第八增益不善等所治杂染相等执。然彼蕴等实相中,於此能所二边皆无所有,故能所净染皆为增益。如是次第八种差别相,皆於彼彼事上增益所得,菩萨於彼等皆不取(《论释》作不执着)、不说(《论》作不劝他执)、亦不称赞。复次自体相增益者,经云“有者是一边”云云。谓先於蕴等三事执有自体故,而後有常无常等差别相,然此自体不外愚夫徧计所执所有言说自性增益。若知彼蕴等唯是言说自性而无实体,则如石女儿本无,何有石女儿书射等事耶
第六贯穿损减边。此由一相所显,谓损减实事。无而谓有是增益边,有而谓无即损减边。前之增益,乃以所无之自体差别为有;今之损减,则以真实离言自性概归之灭无也。不知离言自性乃真实法无我性,於此起邪胜解(论文缀句有误,应云於法无我性起邪胜解),即是损减事实。此指小乘人等,不辨法无我,以为但於法上无所执之我(即蕴等内外中间不能得我,实则仍属於生无我)由是起邪胜解,执为法无我,以舆无常苦空齐观,谓蕴等实有法中,实有此无常苦空无我法。此但法执耳,与真正法无我性相去远矣。大乘谓空法执即由此始,法执空而後离言自性显。是故经言,“常我是一边,无常无我仍是一边”,又云“有者是一边,无者(无我)为二边也”。寻常所谓无常、无我,乃言说自性,佛随众生常我等边见而说。小乘误解,於此增益,以法中无我为法无我,反成法执。必无此法执我(言说自性),即法无自陆,而後真为法无我性也。中观学者月称之徒,谓小乘亦知法无我,瑜伽宗以法无我之有无判大小乘为不合理云,此乃不明小乘所谓法无我性,实是人无我性也。月称不许有离言自性,遂拨无一切种(差别)一切法相,与小乘同归断灭,无足怪也。
第七贯穿法现观。明了法无我性不增不减,如实证知,是为法现观。现观者,两相对晤,中无隔碍,即是实证。然此建立於对治上,去所治相,而後得法实相,以成其证。无对治,亦无所谓证也。此由三相通达: 一者彼自性不可得所显。谓於彼蕴等三事(此三事概括世间一切事)及第四(佛说九事中第四)缘起事安立所治能治二类,即以无明等为所治,明等为能治,均属有为法。由无明灭等所得之灭,是无为法。如是顺逆缘起事,皆就实证中安立。佛於菩提座上,即据顺逆观而证道成佛。然此亦仅如彼安立而已,实无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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