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传播与民族性
所谓的“民族[1]性”,即是有区域文化的色彩。而有这民族性,无论是宗教,政治与学术思想,是不能离开“自我[2]”中心的。这“自我中心”,便是我的── 我的家,我的种族,我的国家,甚至是我的天下。自我中心的活动,这含着严重的对立、冲突。如此,从佛法的立场说,这“民族性”是不理想的,有缺陷的!
现在这个时代,已从国家而走上国际联合,由于科学进步,更进入太空时代,然而人类的思想,尽管高喊平等、自由、博爱,而实际却背道而驰。不是不想、不要,而问题是:缺乏超越于“民族性”世界性的文化,也没有超越于“自我中心”的世界性的人生观。佛教的世界性[3],依佛法的术语来说,就是“法界性[4]”。这法界性,且以人类来说:佛法,从来就不是少数人,多数人,而是一切人(一切众生)的。所以佛法常说:“竖穷三际,横遍十方[5]”。这是从无限时空中的一切众生,一切人类去观察,超越了自我执着,而没有任何局限性的立场。
本篇内容,以佛法“法界缘起[6]”的宏观,论述“佛教的传播”应立足于此。又,“发扬佛法”这“法界缘起“更是应有的根本立场与立基点!所以本篇内容阐发的重点有“民族性与世界性”之意涵的探讨;“佛教的世界性原理”释义;“佛教世界性的事例”说明。
民俗性与世界性
一、民族性的意涵与局限
无论是宗教,政治,或其它文化,其最初,大都带有区域文化的色彩。这在印度佛教,也还是一样的。每一宗教或政治等,都是人类自己的产物,都是适应人类某种欲求而出现的。
有这区域文化的色彩,即是所谓的“民族性”。而有这民族性,无论是宗教,政治与学术思想,是不能离开“自我”中心的。这“自我中心”,便是我的── 我的家,我的种族,我的社会阶层,我的国家,甚至是我的天下(国际与太空等)。自我中心的活动,对内是争取领导,对外是谋取扩张。从是自非他,到有自无他,这含着严重的对立、冲突。如此,从佛法的立场说,这“民族性”是不理想的,有缺陷的!
现在,以宗教来举例,举两种具有“民族”色彩的宗教之情况,来解释说明以“自我”为中心,而发展的“是自非他”、“有自无他”之状况。
1.印度的婆罗门教:也就是现今的印度教,他即是属于民族的宗教。这宗教的民族色彩,将种族分为四个差别,也就是我们所熟悉的“四种性[7]”制度,即婆罗门、剎帝利、吠舍、首陀罗。又将前三种:婆罗门、剎帝利、吠舍──雅利安族,判有宗教的再生权;而将首陀罗族看作低贱的──其实是被征服的,死了完事,从此消灭。
2.以色列的犹太教:他们信仰的耶和华“上帝”,是「亚伯拉罕的上帝,艾萨克的上帝,以色列的上帝」,原为民族的保护神。所以以色列人是上帝的选民(属于上帝的),而要把外邦人交以色列人去统治(事实上也并未成功)。
从这两种宗教来看,虽然从婆罗门教而演化为印度教,从犹太教而革新为基督教等,已大有进步,而还是丢不下:“信我者永生,不信我者灭亡”的包袱。这在宗教界,还不过狂热的排他性而已;如成为政治的指导精神,那被奴役的人类可够苦了!总之,这种局限的、偏激的、排斥异己而向外扩张,即使是举世风行,也无非真正世界精神的反动,招来人类更大的灾祸。以现今以色列这个国家的例子,就可看到他将自己与别人的国家,造成什么样悲惨的景况!
人与人间,有共通性,所以不同区域,不同时代的宗教或政治等,都有发展为世界人类普遍采用的可能。单是这样,现今世界上的宗教与政治等,有世界性的是很少了。然而,现在要说的世界性,依佛法的术语来说,是“法界性”。
二、世界性的意涵与格局
这法界性,姑以人类来说:佛法,从来就不是少数人,多数人,而是一切人(一切众生)的。这可从时间、空间来说明:
1.论空间:不是一地区,一星球(世界),而是一切世界的。
2.论时间:不是某一时代,而是尽未来际。
所以佛法常说:“竖穷三际,横遍十方”。这是从无限时空中的一切众生,一切人类去观察,超越了自我执着,而没有任何局限性的立场。所以真正能信解佛教的,没有不深刻感到:这是自己的事,也是人人的事。
谈起佛教的传播:佛法的信仰,是纯粹的自由信仰,虽希望别人信仰,而决不勉强别人信仰。所以佛教始终是自由地传布,从不曾利用政治或经济力量,打起替天行道的旗帜,向世界倾销。也就因此,不曾为了传教,引起严重的宗教战争。以佛教的传入中国来说,他始终是自由传布,和平的与中国文化共存。然而,却深深的启发了中国文化,使中国文化得到更高的发展。
佛教的世界性(法界性)原理,从何得来?这是接着要论述的重点。
佛教的世界性原理
佛教的世界性,这是由于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大觉大悟的体证得来。体证到的,在不可说中,说为“法界”;依此而宣扬出来的佛法,就名为“称法界性[8]”的“法界等流[9]”。佛所亲证的法界性,与庸常的见解,受着自我意识支配的,不能相提并论。以下从几点一一的阐释。
一、法界性
关于法界性,从两大特点来说明:
(一)从事事差别解了法从缘生而深入空平等性
在人类一般的认识中,不但是外界的事物,就是内心的每一活动,都是一个个的。就是推论到的理性,也似乎是“一合相[10]”的。这种庸常的认识,本来无碍于世俗的认识;世间也确是那样的,大到星球,小到原子,都是表现为个体相的。
然而,如此推论到的宇宙观即呈现两种面向:
1.至小无内:
时间是剎那剎那(时间点)的累积,物质是一微一微(占空间的点)的积集,内心是众多心心所的和集──那些小到不能再小的因素,是宇宙的基石,这就成为“至小无内“的宇宙观。
2.其大无外:
有的推论,一一事物,有着内在的关联性,这样推论到极际,一体两面,一本万殊等思想,又引到了“其大无外“的宇宙观。
其实,以为是一也好,是多也好;小一也好,大一也好:都是受到常识中那个“一合相“的影响。
常识直觉到的,是如此,而佛却从此深入,悟解得一切法从因缘生。简言之,存在的一切,物质也好,精神也好,表现为一个个的,都是离不了关系条件而存在。随举一法,都是从因缘而有的,离了因缘不存在;而同时,这也就是其它法的因缘。所以表现为个体相的,在前后延续,彼此相关的活动中,与一切法息息相关。虽好像是实在的,个体的,而实不外乎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幻相(幻相,不是说没有,而是否定了那孤立的,静止的个体性的那个现象)而已。
从这缘起而没有自性[11](自性就是实在的个体性)的深观中,深入一切法的底里,即是“空[12]平等性”。这如芭蕉树,层层的披剥进去,原来是空无有实一样。这就是一切法的真性,是平等无差别的,超越时空质量的,是佛平等大慧[13]所自觉自证的。一般本体论[14]者,只是推论到类似的境地,但又总是把这看作实在的,所以或说是神,或说是物,或说是生,或说是心等;都想把这作为宇宙的本元来说明一切,以为一切从属于这个。这是虽多少理解到事事物物的内在关联,而不能摆脱常识中的个体(一)的,实体的执见。这才结果是:精制改造那常识中的生、心等现象,而称之为“本体”。这是与一切法本性不相应的,因为真的到达空平等性,超越了时空质量,说做什么都不会是的;就是称之为“什么都不是”,也是不相应的。所以说:“破二不着一[15]”;“一切法空,空亦不可得[16]”。唯有通达空平等性,才不会落入是神、是物、是心等一元论[17],不会以常识的精制品为真性,引生一切由此而起,一切从属于此的谬见。
人类的意识,直觉到那个体的,实在的一切,多少理解因果关联而不能彻底,终于非要寻求一个实体不可,也就是平常说的,有一个“我”的存在。本此意识去看自己,也就把自己看作主体的。虽多少理解到人类相依互助等事实,而在待人接物的实际生活中,总是自我中心的。这在平常人还好一些,越是学问、事业有成就的,政治领袖、帝王等,每在不断的成功过程中,错觉自己为不同于人的。自己的见地,就是真理;自己的行动,一定合法,走向极端的反世界性。
而在佛,由于正觉了法界空平等性,从此透出去观察一切,一切是形成个体性,而实一切依于一切。这才从法空缘起的幻网中,通达解瞭“总别无碍”、“主伴无碍”、“成夺无碍”的法界缘起性空。此略为说明。
1.总别无碍:全体与部分,在关联而依存中,总别都只是相对的存在。
2.主伴无碍:在某一点上,以一为主而活动时,一切即相伴而助成,并无绝对的主体。
3.成夺无碍:一切是相依相成的,相成中含有相对性,相对的相反活动,在关联而共存中,也是相成的方便。
(二)从念念分别解了意言无实而深入心光明性
人类的一切认识、主张、行动、文物制度,都是依能知的心识而成立的。假如是木石一样,这一切都不会有了(也就无所谓人了)。可是人类的起心动念,是念念分别的:一个个的印象,一个个的概念,正与外界事物的各各差别一样。所以不自觉地,大抵是一个个的认识,以为一个个的对象就是这样。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是这,不是那个;那是那,不是这个,构成名言与义相的相应性。凭这样的认识去理解事物,固然是不能解了真相;在这样的念念分别中,也无法觉到心的深处。
但在佛的解悟中,明了通达了有情[18]整个的心识过程:
1(1)一切认识,都是依根[19](认识的官能)、境[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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