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相比云门宗到了南宋时逐渐衰落,其原因就是大批云门宗师被诏入京都,或入宫说法,或住持名刹,在王公贵人们的簇拥下,逐渐失去了山林气象而染上了严重的庙堂气乃至宫廷化,最终被这种世俗的大浪淘沙掩没了。所以,怀海以他高度的智慧与远见,以禅法的独特表现,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这就是百丈禅的魅力所在。
3对洪州禅“平常心是道”的落实。
怀海禅法基于对马祖道一“平常心是道”的思想上,将修行落实到日常生活中,“随处任真",是人心深处佛性的自然呈现,是人在穿衣吃饭、担水运柴、待人接物、日常生活之中明了禅理,提升意境。这就把禅推进到世俗生活之中。如果说“即心是佛"使成佛的理念向内转到自心的话;那么,“平常心是道"则使成佛的道路由记诵佛经、坐禅修行转向世俗日常生命活动。道不离开真实生活,不离开个人生存的具体场景。禅的智慧贯彻到平淡、凡俗的生活中,融成一体,使生活具有不平淡、不凡俗的价值,使人们断掉妄念,摆脱烦恼,体验凡俗中的崇高、愉悦、安适。禅的智慧寓神圣于凡俗,化凡俗为神圣,不执定于过去,消解物欲追逐等苦缘,当下得到生活的充实和生命的自由。百丈怀海开启农禅生活的端绪,及其禅门教学制度的特有方式,就是将禅落实于当下,落实于自然的生活中,让人们空掉外在的攀援与追逐,解脱妄念、烦恼的系缚,安于自然平易的生活,在平常之中悟得生命之真。
马祖提倡“平常心是道",是把现实人心的一切活动视为佛性的全体显现,从而使有关佛性的本体论探讨直接转向能动主体的成佛实践。从洪州禅开始,禅已与日常生活、行为、意念、感情融为一体,在现实人心的自然展开中,禅充分表现出活泼、乐天、幽默等中国特色。这种彻底生活化了的禅机,有其“平常心是道”的严格体认,否则单视其握拳竖拂,指地画圆等动作,又何能契入本源心地?圭峰宗密认为,作用见性正是洪州宗的特色:“起心动念,弹指謦咳,扬眉瞬目,所作所为,皆是佛性全体之用,更无第二主宰。如面作多般饮食,一一皆面。佛性亦尔,全体贪痴,造善恶,受苦乐,故一一皆性。”〔131〕马祖禅善于从见闻觉知,从动作、语言、身心活动、生命现象中,通过机锋棒喝、扬眉瞬目等等方式把不可言传的内心体验传达给受教者,启悟他人自识本心,见性成佛,这表明了佛禅修证的个性化。
怀海的禅以“平常心是道"为根本,从“顺乎自然"入手,不断不作,直指众生本来面目。他反对在解不得生死句的情况下读经看教,始终视知识为体道的一大障碍。认为,成就佛道不属于知识领域,所以只能以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圣的“平常心"去实现。他提倡禅僧应该“心如木石,无所辨别",“如愚如聋",正是为了通过否认矛盾差别和具体知识而达到特殊的精神境界。在怀海看来,禅就在日常生活之中,而且是在极其朴素自然的生命活动中表现出来。
而在禅门教育上,百丈清规是当时禅宗一种新的制度,如果没有一种有力的理论支持,也敌不过具有最高权威行遵佛制的律宗势力。有人问百丈怀海:
斩草伐木,掘地垦土,为有罪报相否?师云:不得定言有罪,亦不得定言无罪。有罪无罪,事在当人。若贪染一切有无等法,有取舍心在,透三句不过,此人定言有罪。若透三句外,心如虚空,亦莫作虚空想,此人定言无罪。〔132〕
禅宗心法,是全体作用,即心即佛,一切劳动业务都是佛事。这与禅门本身著重心法之先天性格有关。如慧能云:“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光明,外照六门清净,能破六欲诸天。自性内照,三毒即除,地狱等罪,一时消灭。”〔133〕因此所谓戒者即“自心中,无非、无恶、无嫉妒、无贪、无劫害”〔134〕,其对戒之观念迥异于印度律制。由于禅宗的理论是提到最高的原则上来,“见法即是见佛”,“见色即是见心”,把色、心、佛打成“一片”的境界,任何劳动作务,哪样不是佛事。
怀海的这一持戒态度,对于恪守戒律的要求而言,是革故鼎新,而对中土佛教青睐大乘菩萨戒、重戒在内心、倡无相戒法、以乘摄戒、摄戒归禅的持戒风尚而言,又是承先启后。禅宗的乐观精神,劳动热情,敢想敢说敢做,不肯落古人窠臼,在古代宗教哲学思想中可说是独树一帜。它的这种“前无古人”的精神,在现在看来还是非常生动。作为今日的怀海、临济儿孙的佛教徒来讲,应当继承发扬这种传统的优良精神。
三、怀海禅法的
接引方法和修行实践百丈怀海在继承其师马祖道一“平常心是道”的教导,结合平日禅修实践,怀海恪守师尊所教在行住坐卧中、在运水搬柴中皆有禅的教导,从中得来大机大用,而归于平实,归于常道。无论在禅法的修行实践中,或是对弟子的接机教学上,要求学人徒嗣“常以三身无住,万行皆空,邪正并捐,源流齐泯”〔135〕为圭旨,用踏实而贴切的方式,接引弟子在日常修行中去体悟佛法的真谛。百丈怀海的禅学法门所彰显的修行特色,是寓修持于生活中,这也是大乘佛教的精神之所在。
(一)善巧灵活的应机教法
南宗禅师从强调修行者遵循自然,承认个性差异和否认修行方法的程式化、形式化出发,在教学上一方面反对学人拘泥固守于现成的教法,另一方面则运用灵活多样、因机施教的教学方式手段开导学人。
南宗禅师一般都承认修行者由于根机利钝有所不同,在信仰程度、悟性高低、身世阅历等方面表现出一定的差异。既然根机有异,那么人们的修行方法就不应当拘泥固守于某种通行划一固定不变的模式,而应根据修行者自己的素质和具体的条件选择适宜自己的方式方法。所以修行实践的方法是不确定的,修行形式也是灵活多变样的;这就同人们所患的病症不同,因而用来对治病的方法也不同一样。因此,高明的禅师应善于适应不同的场合和对象采取适当的语句说法,如马祖道一在不同场合或说“即心即佛”,或说“非心非佛”,乃至宣称“不是物”等等,就是应机说法的一个例证。
百丈怀海也是这样,他说:“但是一切言教,只如治病,为病不同,药也不同,所以有时说有佛,有时说无佛。……为病不同,药也不同,处方不同,不得一向固执。依佛、依菩提等法,尽是依方。”〔136〕假如固执于某种既有的方法,便如同用一成不变的药方处治复杂多样的病症一样,不可能奏效。同样认为,即使是佛教祖师的言教也不应当固守不放,因为佛的言教是适应于当时情况的具体真理。他们认为真理是具体的,方法是变化的,如果祖师的教法超出了它的适用范围,那么同样会成为虚妄谬误。怀海说:“实语治病,病若得瘥,个是实语;治病若不得瘥,个是虚妄语。”〔137〕他是否认修行实践方法采用统一固定模式的。
就马祖的教学方式而言,他是基于“平常心是道”的立场,不强调言语说教。因此,马祖在打、骂、喝、踢中,以最活泼的方式,观机逗教,令其开悟。马祖座下,均是在日常生活中,以平常的动作、语言,对学人为直接、反诘、象征、激发等方法,令其开悟。怀海从马祖那里学来了大机大用的传法方式,他的禅风与马祖有相似之处,但却归于平实、归于常道。他认为,要保持洪州禅大机大用的传统,必须不断进取,不能保守。在他与弟子黄檗希运的一段对话可以看出:
师曰:“子巳后莫承嗣马祖去么?”檗曰:“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大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巳后丧我儿孙。”师曰:“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138〕
洪州禅的生命力就在师徒之间这种相互启发、激励之中表现出来。如果没有弟子的“超师之见”,禅也便停滞不前,谈不上发展了。怀海不仅自己对马祖有所发展,而且要求弟子超出自己,这种对禅宗事业孜孜不倦的精神相当可贵。下面就从怀海对弟子的接机中,来看他充满智慧的作略和善巧的教学方法。在圆悟克勤的《碧岩录》里就收有六则有关怀海接机的公案,其实,在他的语录里随处可见,这里择出几则详加分析。
1独坐大雄峰
问:“如何是奇特事?”师曰:“独坐大雄峰。”僧礼拜,师便打。〔139〕
这个公案,显示第一义谛是常人无法领会的,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这里大雄峰,正是百丈山主峰,怀海信手拈来,用“独坐大雄峰”来答他“如何是奇特事”,既通理路,也可事成。奇特事乃禅人证悟之事,盖以大雄峰喻圣位,独坐大雄峰,谓证悟至此与大道合一,了悟自性,自居圣位。一人独自坐在大雄山上,即是天地与自己变成一体的世界,这个世界即是省悟的世界,如此,天地宇宙或自然与自己形成一体的世界,乃修行的最高境界。这种境界,只有彻悟空性后自然亲知,自己受用,那时是何等的自在!僧礼拜,师便打,这才是大人作略,向上一着,千圣不传,禅人无力承当,却粘着圣境,自以为有了大智慧,岂不迷惑别人,为人所笑!
所谓“独坐大雄峰"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象,具有深邃的智慧和广阔的胸襟。这种胸襟和智慧,看来像是奇特事,但实在是从平常道中而来,独坐后方与平常人相见,而且仍就归向于平常道中。
有一天,怀海问黄檗(希运)说:“你从什么地方来
"黄檗回答说,“大雄山下采菌去来。"怀海又问:“还见大虫吗
"于是黄檗便扮作虎叫,吼了几吼。怀海举起手来,当作斧头,作着劈砍的姿势。黄檗一见到这样的手势,立刻走上前去,将其师打了一耳光。怀海也不介意,却哈哈大笑,升座对大众说道:“山下有一虎子,汝等诸人出入好看,老僧今朝亲遭一口。”〔140〕虎子指行在清净地域的真佛或真理。怀海问黄檗是否见到真理,黄檗作虎声,显示他自己是见到真佛或真理的解脱者。怀海作砍虎势,和黄檗扑向怀海,都…
《百丈怀海的禅法思想及其丛林清规(释若宽)》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