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出历史的舞台。
而洪州宗和石头宗的命运却不同,所谓“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此后属于这两大禅系的很多寺院处于湖南江西的山林地带,远离政治中心,过着自耕自足的“农禅”生活,以其质朴的生活方式和自在的禅风开辟了广大的传教空间。马祖是在多处开辟山林寺院以后才进入南昌开元寺的,从此,南昌开元寺与希迁所在的南岳衡山石头寺,成为当时倾慕南宗的僧俗信徒往来参学的两大禅学中心。有人描写当时禅门中参学的盛况:“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不见二大士为无知矣!”〔13〕可见仰慕的程度。马祖在洪州开元寺时门下弟子多达800人,亲承弟子88人,〔14〕以江西为中心,向现在的湖南、福建、广东、浙江、湖北、江苏、安徽、陕西、河北、山西等地区传播。马祖门下以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大梅法常、章敬怀晖等最为杰出,而章敬怀晖、佛光如满等行化于京洛,但真正使禅法大行于世,并传承绵延的仅百丈怀海一系。怀海门下的沩山灵禅师及其弟子仰山慧寂在湘赣创立了沩仰宗;怀海另一弟子黄檗希运禅师门下临济义玄禅师,不久在河北创立了临济宗。石头禅系的药山法系,经云岩昙晟,由洞山良价及其弟子曹山本寂创立了曹洞宗。与此同时,南泉普愿门下有赵州从谂、长沙景岑等;百丈怀海门下有长庆大安、大慈环中等;天皇道悟再传的德山宣鉴等;药山惟俨再传弟子石霜庆绪和夹山善会等,都在唐代末期的禅宗内大放异彩。其中以德山宣鉴数传后于五代衍成云门、法眼两大宗派。
百丈怀海实是洪州禅法的中坚人物,上承慧能、马祖以来的禅法,下启后世五家之中沩仰、临济二宗。他蕴有高深的智慧,通过说法、示范和制定清规,引导弟子将慧能以来的禅法精神贯彻于丛林的日常修行、生活和“普请”农作劳务之中。这既是在特定社会历史背景下的产物,又与他的参禅悟道经历、禅法主张和禅修实践的风格有着密切关系。
(三)怀海的生平和悟道因缘
有关百丈怀海的生平,现据《宋高僧传》卷十,〔15〕《景德传灯录》卷六,〔16〕《五灯会元》卷三,〔17〕《祖堂集》卷十四,〔18〕《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五,〔19〕唐陈诩《唐洪州百丈山故怀海禅师塔铭》〔20〕等史料记载进行介绍。
百丈怀海(750—814),俗姓王,福州长乐(在今福州东南)人。祖籍山西太原,西晋“永嘉之乱”(311)时,其先祖迁居福建长乐。儿时随侍母入寺拜佛,指佛像问母曰:“此为谁?”母曰:“佛也。”师曰:“形容与人无异,我后亦当作佛。”(《祖堂集》卷十四)显示幼年即有异志,天生异禀,确立成佛作祖的自信。早岁从西山慧照和尚出家,后在南岳从法朝律师受具足戒。因为感叹学道乃久远之事,须广学多闻才能悟明心地。因而叹道:“将涤妄源,必游法海!”(见唐陈诩《塔铭》)要想洗荡尘虑、彻悟心源,就必须长游佛法的大海中,而且不仅要心证,也要假借语言文字,深入经藏。所以,不久就离开了家乡,到达庐江(今安徽)浮槎寺研读经藏,通达戒定慧三学。当时马祖道一(709—788)在南康(在今江西赣县境内)龚公山传法,怀海得知,乃前去投马祖,倾心依附,并充当马祖的侍者,深得马祖的器重。据《五灯会元》载:怀海与西堂智藏、南泉普愿同号入室,时三大士为角立焉。〔21〕又据载:马祖为了考验提携他,檀越每次送斋饭来,怀海才揭开盘盖,马祖便拈起一片胡饼,问大众:“是什么?”每次如此。〔22〕但这一问,就有回答的,有不回答的,马祖仍旧将这块胡饼放进食盒里,然后大众才开始食用。这种举动与问法每日不断。马祖拈饼,意不在饼上,在于诸人脚下的这段无始自然风光。胡饼是每日必有的常行、常事,若能见此本质,就可以体会到佛法的妙谛,即是万法之本源。可惜,此时的百丈怀海并不识得。马祖慈悲,三年如一日,每日拈胡饼,耐心等待有佛出世。怀海在马祖门下,经马祖亲自教诲启示,终于体悟佛法的妙谛得以悟道,得到马祖的重视和印可。某夜,马祖与众弟子赏月,马祖趁机考核弟子,问此时做何事为好,智藏说“正好供养”,怀海说“正好修行”,表现出二人对佛法见解的差异。对此,马祖没有表示异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经入藏,禅归海。”(《景德传灯录》卷六《怀海传》)意即佛经的法旨圆归于西堂智藏,禅门的妙行化归于百丈怀海。修行在于日常中,无处不体现活泼的禅机,皓月当空,心如明镜,当下就是自性清净心的显现。故怀海深得其中三昧,而为马祖所赞许与印可。
怀海的为人,在唐陈诩《塔铭》中描述:“言简理精,貌和神峻;睹即生敬,居常自卑。”怀海在马祖门下是容貌温和而有神采,行为拘谨而谦卑,不求名闻,因此不为当时的人所知。可见其不重视言语,而重于身教,同时展现其朴实平和的风格。马祖圆寂后,遗骨葬靖安宝峰寺。〔23〕怀海到此,并在马祖墓塔旁结庐而居,“大师初居石门,依大寂之塔,次补师位,重宣上法”。马祖寂后,怀海能为马祖守塔,并替补师位在石门泐潭寺上堂说法的事实,说明怀海是马祖所器重的弟子之一,在马祖门下应占有相当的地位。〔24〕在靖安住了一段时间,“以众所归集,意在遐深”,遂移新吴(今江西奉新县),住在小雄山普化院。据《奉新旧志》载,小雄山又名长岭,在今罗市镇境内。在小雄山的西边,还有座大雄山,大雄山之人烟四绝处,因其地岩峦高峻,山势险要,又称为百丈山,坐落在西塔乡境内。《江西通志·山川略》中记载:“百丈山在奉新县西一百四十里,冯水倒出,飞下千尺,西北势出群山,又名大雄山。”此山雄杰葱秀,清溪潺潺。早在唐代宗大历年间(766—779),奉新人甘贞就在此建庵。怀海入住小雄山普化院后,甘贞听说他禅法精深,于是“请施家山,愿为乡导,庵庐环绕”,将怀海迎入百丈山所建庵中,并将庵改名“百丈寺"。百丈寺经过怀海几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成为一处弘扬禅法的大道场。当时,四方学子闻风而至,从学僧人达千人。人们称这里的禅法为“百丈禅",称怀海为“百丈禅师"。怀海禅师于此传教讲学达二十余年,禅风传播,四方奔凑,唐陈诩载:“由是齐鲁燕代、荆吴闽蜀,望影星奔,聆声飚至。”可见其影响之广。
怀海于唐宪宗元和九年(814)正月十七日入寂。据唐陈诩《塔铭》所记,怀海世寿六十六岁。〔25〕唐穆宗长庆元年(821)敕谥大智禅师,塔曰大宝胜轮。
据陈诩《塔铭》,怀海灭后第四年,即唐宪宗元和十三年(818)十月三日建塔。因此,陈诩撰写的《塔铭》是比较可信的。〔26〕他自称“从事于江西府,备尝大师之法味”。在他笔下,怀海是以“好耽幽隐,栖止云松”为特色的禅师,其“遗名”而“独往”具有很强的号召力。在有关的史传中,皆没有见到怀海与官府往来的记录。他“常以三身无住、万行皆空、邪正并捐、源流齐泯”的教育“做人表式”,是谓“顿门”。然而给人的印象最深的是“行同于众,故门人力役必等其艰劳”(见陈诩的《塔铭》)。《祖堂集》谓其“日给执劳,必先于众”,“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言,流播寰宇”。这种强调劳动,带动门人共同劳作,以至将劳动引进禅门的作法,形成他独有的品格和禅风。
怀海的悟道因缘,在宗门中是既富有生活情趣又含有哲理思辨的事例。今依有关怀海的传记和语录,录出原文,试作比较详尽的叙述。
1野鸭子飞过去
师侍马祖行次,见一群野鸭飞过。祖曰:“是甚么?”师曰:“野鸭子。”祖曰:“甚处去也?”师曰:“飞过去也。”祖遂把师鼻扭,负痛失声。祖曰:“又道飞过去也。”师于言下有省。却归侍者寮,哀哀大哭。同事问曰:“汝忆父母邪?”师曰;“无。”曰:“被人骂邪?”师曰:“无。”曰:“哭作甚么?”师曰:“我鼻孔被大师扭得痛不彻。”同事曰:“有甚因缘不契。”师曰:“汝问取和尚去。”同事问大师曰:“海侍者有何因缘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为某甲说。”大师曰:“是伊会也,汝自问取他。”同事归寮曰:“和尚道汝会也,教我自问汝。”师乃呵呵大笑。同事曰:“适来哭,如今为甚却笑?”师曰:“适来哭,如今笑。”同事罔然。
次日,马祖升堂,众才集,师出卷却席,祖便下座,师随至方丈。祖曰:“我适来未曾说话,汝为甚便卷却席?”师曰:“昨日被和尚扭得鼻头痛。”祖曰:“汝昨日向甚处留心。”师曰:“鼻头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师作礼而退。〔27〕
怀海在马祖身边侍候,马祖不忘在日常中时时提携他。一日出去,见野鸭从空中飞过。这本属极平常的事,但马祖却问得很认真,要在这一问中考验怀海的见识。马祖问“是什么”,直示出自性绝无隐秘,头头显露,是为了使怀海把握自性的真谛而引起注意。怀海照着现实的本相答道:“是野鸭子。”若从法住法位的角度看,野鸭飞空的发问属于现量,回答是没有错误的。但若是把野鸭子当作外境并认为它是客观存在物,主客观就因此分裂而陷于对立,违背了自他不二、心境一如的自性本源。所以当马祖再问飞往何处,却不再是野鸭子,而是问心到何处?怀海只把野鸭子当作野鸭子,不明马祖所问,故回答:“飞走了。”这就意味着他的心也随野鸭子飞走了,这是心随境转。马祖见怀海一味着境粘心,不会其机,错认定盘星,不识其用,乃更施妙手,扭捏其鼻孔进问曰:“又道飞过去也。”意在说明他的方向错了,应该扭转过来。怀海负痛出声,方悟马祖之机用。原来马祖指东而问西,是教其识得这举手指物的是谁,而就路还家,便于负痛处逼问:“飞过去了没有?”怀海乃知这知痛知痒的本性不动不摇、不来不去、没有过去未来的,因而于痛下有悟。怀海…
《百丈怀海的禅法思想及其丛林清规(释若宽)》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