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讲记
正释经文
行由品第一
此品是六祖惠能说明自己的身世,怎麽会求道、为何去学道、问道,乃至以何因缘登坛说法,怎样开示求法的佛子,近于现代人着书立说,预先写好自叙。德异本中名悟法传衣品,显示自己怎样体悟真理之法,五祖弘忍怎样传授衣法给自己。兴圣本中名缘起说法门,显示开坛说法因缘。欲知这一切,当于本品求,明白惠能自述,就解六祖是怎样的得法,不要信任其他各种不同的传说。
开缘说法
时,大师至宝林,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于城中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法。师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馀人,儒宗学士三十馀人,僧尼道俗一千馀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
不论佛或祖师乃至弘宗演教的诸大善知识,说法必有固定时间,所以开头指出「时」字,时在文中没有明指什麽时候,等于佛经所说『一时』,即通常说的『时成就』,或解说为机教相扣之时。但依法海推定,是唐高宗仪凤二年(六七七)的春天。
「大师」,是德慧具足的尊称,严格讲,如经说:『唯佛一人称大师』。后来各宗学者,为尊重本宗的宗主,也就称宗主为大师。没有相当德学,不能善为教诫学徒,不堪为世人的模范,不够资格称为大师。现在大师尊称已经泛滥,不管自己有无德学,只要自封大师,信众跟着高喊,就成大师,因而大师已成僧人通称。还有自封无上师、金刚上师、什麽活佛、现在佛,各各尊敬自己,以为真的是很伟大或是圣僧。别人听了作呕,自己亦应脸红。此处所称大师,是指六祖惠能。
「至宝林」,宝林在现广东省韶州府曲江县南六十里的地方。原名南华寺,传为南北朝时代,是智药三藏所创建的(五0二)。到唐朝时代,改名中兴寺,或名广果寺,或名法泉寺。到宋朝时代,皇上敕令改为南华寺,或名华果寺,是座相当有名的古刹,直到现在仍然存在。寺内供有六祖示寂后所遗留的肉身像,每年去朝礼六祖的僧俗很多。其中有降龙塔,伏虎亭等十二景为最有名。六祖本住广州法性寺,到高宗仪凤二年,为法缘所牵,乃到曹溪南华山的宝林寺,为众传授禅宗心要。
六祖到宝林前,声誉已遍全国,为佛教人士所深知而尊敬。到宝林寺,立刻为「韶州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山,「于城中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法」。刺史是官名,为一州的主管,其地位等于府衙监察御史,专门负责举发在政府服务违制犯法的官员。此一官名,是西汉武帝时所立,为监察官性质,掌握一州的军政大权。在此专指韦璩(有作据)刺史一人,虽在国家为政府服务,但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对修道亦认真。韦璩是当时韶州刺史,但他传记,并不怎样明白。「中国禅宗史」说:「张九龄(曲江人)撰『故韶州司马韦府君墓志铭』说:韦司马(名字不详)『在郡数载』,『卒于官舍』,『开元六年冬十二日葬于(故乡)少陵』。这极可能就是韦璩。开元七年(七一九)葬,韦司马在郡的时间,正是惠能晚年及灭后。唐代官制,每州立刺史,而司马为刺史的佐贰。韦璩任司马,或曾摄刺史,坛经就称之为刺史吧」?这是印顺大师的推测,实际经过怎样,仍不怎麽清楚。
韶州为府名,为隋文帝开皇九年(五八九)所立,在州北韶石,所以名为韶州。治理所在地的曲江,辖境相当现在广东韶关、曲江、乐昌、仁化、南雄、翁源等六县市。官僚,指在同一州府内为官的同事或部属。官僚,亦即等于官吏,本不是不好的名称,因三国演义说有『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后常用为贬义词。如现在所常听到或在新闻报导中看到,所谓『官僚习气』,或是『官僚主义』,乃至『官僚作风』,成为不好的名词。大梵寺,在广东省韶州府曲江县的河西,一度曾改名开元寺,北宋改称天宁寺,南宋又改名报恩光孝寺。
大师进入讲堂,看到堂内坐无虚席等待闻法的大众,感于大众求法心切,立即「升」于他们所敷设的庄严说法的「座次」,本于慈悲心而为大众开示。未开示前,听法大众,依于佛法应有的礼节,「刺史」以及一般「官僚三十馀人」,另有「儒宗学士三十馀人」,还有「僧尼道俗一千馀人,同时」齐向大师至诚头面「作礼」,并且一同表示「愿闻」大师所说的「法要」。这等于佛经所说的『愿乐欲闻』,或说『我等乐闻』。大众如果没有愿闻『立指人心,见性成佛』的豁然顿悟的正法要义,为什麽向大师请求『开缘说法』?现在大师到了,真是如饥如渴的愿闻。
大师这次开缘说法,有两大特色也值得一提:一、在一千多年前的广东,交通是那样的不发达,行路是那样的不容易,竟有一千多人来闻大法,除显示闻法者乐求正法,不能不说六祖威德是怎样的感人。二、佛教刚传中国不久,有时还要受到儒道两家的压迫。儒家尝以孔孟学理攻击佛教,说佛教不合中国的国情,应严格的与之保持相当的距离,更不可以让人民接触佛法,信奉佛教;道家有时要与佛教较量理论的高低,甚至要召开群众大会公开辩论。不用说,在思想理论尤其是真理,无论如何辩论不过佛教,因而道家更加痛恨佛教,想尽方法要扑灭佛教,特别是南北朝时期(五、六世纪),道家没有办法,竟然借用帝王的权力,想彻底的消灭佛教,如所说的三武灭佛运动,虽说原因很多,但道教徒在帝王前煽动,可说是主要因素,因而道家反佛,不在理论方面,而在借助帝王权威或暴力,期使佛教不能在中国流行。但佛教是真理的宗教,不论儒道两家如何破坏,但以真理及正确思想给予反驳,因而佛教仍在中国生存和不断发展。不特如此,后来很多儒道学者,接受佛教思想理论,认为佛教确有真理。因而到六祖开缘说法,不特很多佛徒来闻正法,还有崇敬孔孟的儒宗学士,修持道家的学者,同样来听大法。三教人士都来听闻佛教明自本心,见自本性的大法,自更是六祖德学所感。
直示宗要
大师告众曰: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闻法大众礼座后,六祖「大师」立即「告」诉愿闻法要的大「众曰: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识,本是学人所应亲近具有德智的贤圣,或是堪以教导学人修诸善法的明师,这里是专指闻法的大众,可见六祖对闻法者是多麽的尊重。以所亲近的善知识说,在佛法是极为尊重,因佛常要行者多亲近善知识,学人亲近到一位大善知识,可说是学人的善根所感。当知真善知识,不如想像易得,即或经过百千万劫,没有善根亦难遇到,一旦遇到真善知识,就当捨身捨命的长期亲近,期从善知识处得到真正的法益。法华经卷七,妙庄严王本事品说:『若善男子善女人,种善根故,世世得善知识,其善知识能作佛事,示教利喜,令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王!当知善知识者,是大因缘,所以化导令得见佛,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最低限度,能教众生,远离十恶,修行十善,是为善知识。古德说:「总摄一切教授首,是不捨离善知识」。行者不论生起一种功德,或是减少一些过失,皆是善知识的教导,可见善知识重要。
「菩提自性」的自性,大乘三系有着不同解说:性空论者认为自性是众生妄执而有,即因有这实有自性的妄执,成为流转生死的根本,行者想要了生脱死,完成生命解脱,证得无上菩提,要为击破实有自性的妄执,自性妄执如不击破,要证菩提决不可能。如世间万有诸法,在世俗说,没有一法没有它的自性。如地大以坚为性,水大以湿为性,火大以煖为性,风大以动为性。世俗虽如此说,但求坚等自性实体,根本了不可得,也就是无自性。世人说为自性,不符缘起深义,所以大般若经到处皆说:『一切诸法皆无自性』。
唯识论者承认佛确常说诸法皆无自性,但不能笼统说皆无性,而应分为徧计执、依他起、圆成实三自性。徧计执自性,是众生妄执,说它无实自体是不错的,如误以为有实自体,并且坚固的执着,必成为生死根本。依他起是依众缘而有的,圆成实是诸法真理,这不能如徧计执说无实体,如这也无实在自体,其过失是很大的,佛法所说流转与还灭,也就不能成立。这与性空论者所说显然不同。
真常论者对佛所说自性,又有不同看法,认为世俗自性固然没有,胜义自性不能亦说是无。如圣人所证见的真如、法性、法界、实际、如来藏等,本来如此,且为圣人之所通达,怎麽可说没有?智度论说:『如、法性、实际,世俗故无,第一义故有』。如说胜义自性也无,那就拨无一切,过失是很大的。如此,所谓『一切众生皆得成佛』就没办法成立,生死流转也谈不上,还要修学佛法做什麽?是以真常论者,不但不可说自性不可得,且坚定的说「菩提自性」绝对是有,如否定自性有,佛法很多问题难以解说。因而如『坛经』中单说『自性』,就有五十处之多,想见多麽重视自性。是以真常论者决不承认没有自性,而这亦易为一般人之所接受。
众生本来皆有清净的『菩提自性』,不是随便说来令人欣喜自信,而是肯定人的价值,肯定一切众生价值,可见惠能对人及诸众生,给与怎样相当的尊敬,不像现在有些没有人性的狂人,不把人看作人,当作腐烂物看,要怎样虐待或残杀,就照自己的狂性处理,使人自残自贬,不以自己是人。
人及众生既皆本有清净的『菩提自性』绝对皆可成佛,为什麽人与佛有这样的差别?当知经说『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现在所以会有差别,问题在无始来蒙蔽『菩提自性』的无明,有没有括尽磨光,有就是佛,没有就是众生。所以『菩提自性,本来清净』这话,确实没有说错,无明妄念如果远离,清净自性菩提就会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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