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的現代意義
濟群法師著
一部家喻戶曉的經典
《金剛經》與禅宗
成佛是智慧的成就
日常生活中的修行
《金剛經》解決什麼
四相與人生
發菩提心與行菩薩道
如何得見如來
《金剛經》的信仰
如何奉持般若法門
如何理解如來實無說法
從無所得中求證佛法
般若正觀
無住生心
《金剛經》的受持功德
注釋
【如來滅後,後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爲實,當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叁四五佛而種善根,已于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聞是章句,乃至一念生淨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是諸衆生得如是無量福德。】
——《金剛經》
1994年春,應廈門大學青年禅學社邀請,開了《金剛經》系列講座,在講授的過程中,參考了幾家古德權威注疏,玩味之余,頗有一些心得。當時列了一個提綱,擬撰寫一篇《金剛經》文章,因忙于其他事,未能寫下去。一晃就到了年底,課程講座都已結束,閑了沒事,于是又打起《金剛經》的妄想,再次提筆,促成撰寫此文的因緣。
【一部家喻戶曉的經典】
佛教的經典,在中國翻譯流傳的有數千卷之多,而流通最廣、注疏最豐者,要算《金剛經》了。《金剛經》是般若系經典。般若經在東漢時期就已傳到中國。魏晉南北朝盛行于教界,當時的中國文化界流行玄學,推崇老莊,崇尚虛無,與般若經典所說的空,表面上看上去頗爲相似。于是那些玄學者,也就研究起般若經典來了。僧人爲了弘法的需要,也以般若經教去迎合玄學,用老莊概念闡釋般若思想,形成了般若學研究浪潮,出現般若學弘揚史上的輝煌時期,即六家七宗。(1)但因爲般若經的翻譯問題,當時人們對般若思想卻不能正確理解。後來羅什弟子僧肇,就曾撰論對此作了批評。(2)
羅什西來大量地翻譯般若經論,在譯出《摩诃般若》的同時,也譯了與《般若經》相應的一些重要論典,如龍樹的《大智度論》、《中論》、《十二門論》及提婆的《百論》等,對隋唐時期相繼成立的各個宗派,都産生了巨大影響。吉藏創立的叁論宗,就是直接依據《般若經》及龍樹、提婆的《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爲命名;天臺智者創立天臺宗,除了依《法華經》,許多重要思想也都來自《般若經》、《大智度論》。禅宗更不用說,下面專門介紹。
《金剛經》在中國雖有多種譯本,但最早的本子是羅什翻譯的,而現在佛教界流行的也正是此本。大概是因爲無論在語言的簡練、流暢,或內容的忠實程度,其他本子都不能與之媲美,這才使它獨行于教界。有的文人愛其文字之優美,而去讀誦;有的文人喜其哲理豐富,而進行研討;至于那些禅修者,更視《金剛經》爲修心的指南,開悟的鑰匙;而民間一般信徒也不甘落後,他們也以讀誦《金剛經》爲日常功課,並從中得到靈感。《金剛經靈感記》一書就是收集了從古以來讀誦《金剛經》得到感應的例子。的確,這部經典太殊勝了,才使得人們樂于接受它,弘揚它。
【《金剛經》與禅宗】
達摩西來弘揚禅宗,在傳授心地法門、頓悟禅法的同時,並推薦《楞伽經》作爲禅修者的印心典籍。因此經名相豐富,說理繁多,譯文生澀,對于修學頓悟的禅者來說,要去研討它無疑是一大難題。因而到四祖之後,《金剛經》就逐漸取代了《楞伽經》的地位,四祖道信就曾勸人念“摩诃般若波羅蜜”。(3)五祖弘忍創東山法門,普勸僧俗讀誦《金剛般若波羅蜜經》。(4)到了六祖惠能,與《金剛經》的因緣就更爲密切了。
一、《金剛經》與六祖惠能
六祖惠能原是嶺南一個樵夫,因爲賣柴,路過街道,聽到一戶人家念《金剛經》,在心靈上産生了極大震動。從他後來見五祖時,與五祖兩人的對話看來,惠能此時顯然已開了智慧,只是沒有大徹大悟而已,實在是宿慧深厚,來曆不凡。
隨後,惠能取得那個誦經員外的資助,拜辭老母,便千裏迢迢地來到靳州黃梅縣東禅寺,參見五祖。經過一番往返考核,五祖對這位邊遠山區的年輕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于是就安排他到槽廠劈柴、踏碓。過了八個月多,五祖要傳法退居了,就讓門人各做一偈,以表自己在修證上的見地。惠能的偈子獲得五祖的印可,並傳其衣缽。在傳法時,五祖又爲惠能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大徹大悟。惠能發心求法到得法,都沒有離開過《金剛經》。
惠能的悟道偈,也充分體現般若性空的思想。般若講性空無所得。《般若心經》曰:“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金剛經》說: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實無所得。六祖的悟道偈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闡明的都是同一實質。
六祖後來在弘揚佛法時,總極力稱贊般若法門。《壇經》說:“師升座,告大衆曰:總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蜜。”又曰:“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得般若叁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經》,即得見性,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贊歎,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爲大智人說。”(5)這是說持誦《金剛經》功德無量無邊,持誦《金剛經》能入甚深法界,見性成佛。
二、《金剛經》對《壇經》的影響
讀過《金剛經》的人,再去接觸《壇經》一定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打開《壇經》的第二品,便是《般若品》。此品以解釋“摩诃般若波羅蜜”爲開頭,展開了說法,接著顯示般若的功用。祖曰:“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6)從第一義上來看,凡夫與佛,煩惱與菩提,的確沒有什麼差別。可是凡夫與佛因爲存在迷與悟的不同:凡夫迷故,處處著境,沒有智慧,因而便有煩惱;而聖賢以般若智慧通達諸法實相,不住于相,煩惱了不可得,當下就是菩提了。
進入《定慧品》,六祖又依般若法門,提出禅門修行的叁大綱領。祖曰:“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7)何爲無念?《壇經》的解釋是:“于諸境上心不染著曰無念。于自念上,常離諸境,不于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無念並非什麼境界都不接觸,或者什麼都不想,而是在接觸外境的時候,心不染著境界,如同明鏡,境來則現,境去則無。顯然,這與《金剛經》所說的“人住色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一樣的。何爲無相?《壇經》說:“外離一切相名爲無相,能離于相則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爲體。”實相無相,但實相也並非離開萬物,別有所指,這就需要有般若,以般若故不住于相,透過諸相,始能通達法性。《金剛經》也認爲“實相者,即是非相”,“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何爲無住?《壇經》釋曰:“念念之中不思前念,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爲系縛于諸法上,若前念不住即無縛,此是以無住爲本。”心住于境,則是心爲境所縛,倘不住于境,則解脫也。所以般若思想以無住生心,爲修行的要領。
對于坐禅,六祖從對般若法門的體驗中,提出了禅家特有的方式。比如以往坐禅,禅者注重坐相,並對坐姿式及用心都有一定之規,而《壇經》中卻呵斥坐相。經中記載:“有神秀弟子參訪六祖,祖問:汝師何爲開示?對曰:常教誨大衆住心觀靜,長坐不臥。祖曰:住心觀靜,是病非禅,常坐拘身,于理何益。聽吾偈曰: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爲立功過。(8)從般若法門的無住前提看,禅者假如拘泥坐相上的修行,本身就是住相,因爲道乃無相,道遍一切處,自然應該從行住坐臥的一切舉動中去體驗。
又在坐禅用心方面,小乘禅觀講究從六根門頭攝一而入,系心一境。而《壇經》卻叫我們坐禅,要心無所住。祖曰:“此門坐禅,元不執心,亦不執淨,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若言著淨,人性本淨,由妄心故覆障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淨,起心著淨,卻生淨妄,妄無處所,著即是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工夫,作此見者,障自本性。”(9)這是從見性、觀實相入手,以無住爲方便。定即是慧,定慧一體,同小乘禅觀,由定而慧,顯然不同。
以上僅舉幾個比較明顯的例子,其實《金剛經》對《壇經》的影響是全面的,而非部分,這有待于今後專門研究。
【成佛是智慧的成就】
《金剛經》全稱《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般若是梵語的音譯,之所以不譯成華言,是因爲中國詞語中難以找到相應的概念。倘若一定要把它譯出,那就勉強稱曰“智慧”。
梵語波羅蜜,譯成中文包括兩個意思。一是過程義,是指我們在完成一件事情的過程,稱曰波羅蜜,從這個意義上,古人譯曰“度”,六波羅蜜又曰六度。一是究竟圓滿義,是指一件事情徹底成就了,稱曰波羅蜜,從這個角度,古人譯曰“到彼岸”。
六波羅蜜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般若。六波羅蜜中的前五種,並非佛教所特有,比如布施,佛教固然倡導布施,其他宗教乃至社會也提倡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無不如此。那麼,世間的布施與佛教的布施有何區別呢?世間的布施總是住相的,而佛法則要我們“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又世間布施有相則有限,佛法布施要不住相,無相則無限也。
那麼,造成兩種布施差別原因在哪裏呢?簡單地說是般若。凡人般若未能開發,以妄心住相布施,將來只能招感人天果報;菩薩以般若引導布施,叁輪體空,不住境相,布施就成爲成佛的資糧。所以世間的布施等行不能稱曰波羅蜜,惟有在般若引導下的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等,才是成佛資糧,始可稱波羅蜜。
般若,經中說有叁種:一、文字般若,即叁藏十二部典籍,或者可以說,能夠開發般若的一切文字,我們不妨都稱它爲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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