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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宗密及其禅教會通論

  唐代宗密及其禅教會通論

  楊曾文

  中華佛學學報第12期 (1999.7月出版 )

  頁219~235

  中華佛學研究所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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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頁219

  提要

  宗密(780~841年)是華嚴宗五祖,又是禅僧。他的會通禅、教的著作和理論在中國禅宗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著有《圓覺經大疏抄》、《注華嚴法界觀門》、《原人論》等發揮華嚴宗教理,又應裴休之請著《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大約在太和7年(833年)以後,集編《禅源諸诠集》,撰《禅源諸诠集都序》。

  宗密所處的時代,禅宗與其它教派以及禅宗內部諸派之間已産生不少分歧乃至爭論。宗密爲此憂慮,決定出來會通禅、教。他會通禅教的理論有兩個層次:

  一、在以荷澤宗爲正統的前提下,會通禅宗內部諸宗。他雖奉荷澤宗爲正統,但並不主張廢棄其它各宗,認爲它們仍可以適應不同根基人們的需要而發揮作用。

  二、禅教會通論。宗密的禅教會通論在結構上可分爲兩個層次,一是禅教同源論,二是禅教會通論。宗密按照自己的見解,把禅宗諸派分爲從低至高的叁宗,又把佛教經論也按層次高低分爲叁教,認爲上述叁宗與叁教是相應的,指明它們的一致之處,加以會通。會通的方法是先用叁教的教理來印證禅宗叁宗,證明它們彼此相應,使人消除對禅與教、此宗與彼宗的分別意識,達到與“無念”相契合的心境:“禅教雙忘,心佛俱寂”。到達如此境地,從內心世界來說,念念無非是佛心;從應機傳法來說,則句句皆是禅教。教與禅相通,禅門叁宗彼此補充,皆爲引導衆生成佛之妙法。這樣,也就沒有北宗與南宗、荷澤與江西之爭了。如果不站在會通的立場,而局限執守于一教一宗,那麼任何教法不僅對教化無利,反而有害。

  關鍵詞:1.宗密 2.《禅源諸诠集》 3.禅藏 4.禅宗 5.禅教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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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密是唐代著名的華嚴宗學僧,被華嚴宗奉爲繼杜順、智俨、法藏、澄觀之後的五祖。然而他同時信奉禅宗,並且主張神會的荷澤宗爲禅宗正統,以直承荷澤宗自許。他既著書發揮自法藏以來的華嚴宗教理,又撰專著闡述禅宗史論。他的會通禅、教的著作和理論在中國禅宗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一、宗密與裴休

  宗密(780~841年),俗姓何,果州西充(在今四川)人。幼年學習儒學經書,進入青年時期開始接觸佛教經論,年二十叁入遂州(今四川遂甯)義學院專攻儒學,二年後從道圓禅師出家。[1] 在他爲沙彌時,曾隨衆到府吏任灌家赴齋,受贈《圓覺經》,讀後有悟,決心弘揚此經。受具足戒後,至益州(今成都)拜谒南印(惟忠)禅師,此後至洛陽會見南印另一位弟子神照禅師。

  據宗密《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圓覺經略疏鈔》卷4及《圭峰碑銘》,荷澤神會的門下有一支是:磁州法觀寺智如(俗姓王)──成都聖壽寺唯(或作“惟”)忠(俗姓張,亦稱“荊南張”、“南印”)──遂州大雲寺道圓(俗姓程,長慶2年[822年]後被成都信徒迎歸聖壽寺)和洛陽神照,宗密是道圓的弟子。《景德傳燈錄》卷13也有這種記載,但其中有明顯錯訛之處。

  胡適曾撰《跋裴休的唐故圭峰定慧禅師傳法碑》(後有補充和修定未完稿,原意未變),認爲宗密“存心詐欺,存心攀龍附鳳”,僞造自己上承荷澤神會的受法世系。說上述繼承荷澤神會的智如和尚當是“宗密捏造出來的”,後來雖看到日本宇井伯壽《禅宗史研究(第二)》第五章〈荷澤宗的盛衰〉,查到《宋高僧傳》卷29〈道齊傳〉所附的〈法如傳〉,但仍懷疑他的真實性;胡適又據《宋高僧傳》卷11〈自在傳〉所附〈南印傳〉,謂南印是成都淨衆寺神會(俗姓石)的弟子,淨衆神會應上承弘忍──智诜──處寂──無相的法系,而與南宗慧能──荷澤神會沒有直接的傳承關系,斷定“宗密故意把成都淨衆寺的神會認作東京荷澤寺的神會”。[2] 胡適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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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說法仍缺乏充足的證據。

  在《宋高僧傳》〈南印傳〉中明明記載南印在師事淨衆寺神會之前已經“得曹溪深旨,無以爲證”,才拜谒淨衆神會,後成爲其弟子。那麼,南印是從誰受“曹溪深旨”呢?應當認爲他即是宗密的禅宗著述中的“磁州智如”。此人也就是《宋高僧傳》〈道齊傳〉附傳的法如(在《景德傳燈錄》作“磁州法如”,約722~810年),俗姓韓,慈州(磁州舊稱)人,在東京出家,“往嵩少間,遊于洛邑,遇神會祖師授其心訣”,後到太行山的馬頭峰下結庵居住傳法,此地後建成寺,當即宗密所說的磁州法觀寺。磁州地處太行山分布區域,法觀寺未必如胡適理解的非置于磁州治所城內不可。宗密雖將他的俗姓誤作姓王,並稱之爲“智如”,但僅據這些不足以否定宗密所說自己承繼荷澤神會法系的真實性。[3]

  宗密離開洛陽來至襄漢(此指襄陽,今湖北襄樊),在恢覺寺遇到病重的靈峰和尚。靈峰是華嚴宗四祖澄觀(738~839年)的弟子,把自己珍藏的澄觀所著《華嚴經疏》、《華嚴經演義鈔》贈給宗密。自此之後,宗密遙尊澄觀爲師,潛心研讀澄觀的華嚴章疏,並向門下衆僧講述。宗密後來曾到長安禮谒澄觀,在其身邊師事數年,深究華嚴宗教理。

  在元和11年(816年)宗密住終南山的智炬寺,撰《圓覺經科文》、《圓覺經纂要》。此後連續住在山中叁年研讀大藏經。在元和14年(819年)先後住長安興福、保壽等寺,撰《金剛纂要疏》、《唯識疏》等。從長慶元年至長慶3年(821~823年),退居地處圭峰之下的草堂寺(在今戶縣),有時住終南山豐德寺,先後撰《華嚴綸貫》、《四分律疏》、《圓覺經大疏》、《圓覺經大疏鈔》、《圓覺經略疏》、《圓覺經略疏鈔》、《圓覺經道場修證儀》等。此外還撰有《華嚴經行願品別行疏鈔》、《華嚴原人論》、《注華嚴法界觀門》,對《大涅槃經》、《大乘起信論》、《盂蘭盆經》等也著有注疏。

  唐文宗太和2年(828年)慶成節(文宗生日,10月10日),宗密應诏入京城內殿說法,受賜紫袈裟,敕號“大德”。前後住京城叁年,太和4年(830年)底回到草堂寺。[4] 在此前後,他應裴休之請著《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大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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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7年(833年)以後,集編《禅源諸诠集》,撰《禅源諸诠集都序》。[5] (以上主要據裴休《圭峰禅師碑銘並序》,載《全唐文》卷734與《金石萃編》卷104,及《宋高僧傳》卷6、《景德傳燈錄》卷13本傳、清續法《法界宗五祖略記》)

  宗密于會昌元年(841年)正月于長安興福寺去世,被遷至圭峰荼毗(火化),年六十二。宣宗大中7年(853年)追谥“定慧禅師”之號,賜塔額“青蓮”。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裴休撰《圭峰禅師碑銘並序》(或作《圭峰定慧禅師傳法碑》),大中9年(855年)建碑。

  宗密在京期間,與朝中蕭俯、溫造、白居易、劉禹錫、裴休等人有密切交往。這裏僅簡單介紹他與裴休的交往。

  裴休(約791~864年),河內濟源(在今河南省)人,出身官宦之家。家世奉佛,對佛教義理深有研究。唐文宗太和年間(827~836年)官至監察禦史、右補阙、史館撰修、中書舍人等職。唐武宗會昌元年(841年)出任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會昌3年(843年)以後改任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曾向懷海另一弟子沩山靈祐咨問禅法;唐宣宗大中2年(848年)遷宣州刺史、宣歙觀察使。從大中4年(850年)回京曆任禮部尚書、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兵部侍郎、禮部尚書,大中6年(852年)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在相位五年。[6]

  裴休與宗密交往是在他出任外職之前。他爲宗密所作《圓覺經大疏》、《華嚴原人論》、《注華嚴法界觀門》以及《禅源諸诠集都序》等作序。很可能在宗密回到草堂寺之後,裴休寫信請宗密教示禅宗南、北宗及南宗中主要流派荷澤宗、洪州宗及牛頭宗情況,請“具言其淺深、頓漸、得失之要,便爲終身龜鑒也”。宗密應請寫出《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當時裴休尚未任國相,今本文前的〈裴休相國問〉自然是後人改加的。他爲宗密的《禅源諸诠集都序》寫序時,已經出任外職,宗密已去世。他在書中稱宗密爲“吾師”。裴休在此期間及出任宣歙觀察使時,正式禮黃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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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運爲師,希運是馬祖弟子百丈懷海的弟子,而在任湖南觀察使時又向懷海的另一弟子沩山靈祐咨問禅法。這樣他在南宗內部便取得與宗密爲同一輩份的身份,即:宗密是繼慧能──荷澤神會──智如(或作法如)──惟忠──道圓之後的第六代,而裴休是繼慧能──懷讓──馬祖──懷海──希運之後的第六代。因此在裴休于大中7年(853年)擔任國相時寫的《圭峰碑銘》中改而說:

  休與大師于法爲昆仲,于義爲交友,于恩爲善知識,于教爲內外護。

  他在碑中引述當時已經定型的南宗傳法祖統說,提到弘忍傳神秀爲北宗;慧能傳神會爲荷澤宗,“荷澤于宗爲七祖”;慧能傳懷讓,懷讓傳馬祖爲江西宗(洪州宗)。對于荷澤至宗密的一支也有介紹,其中說:“大師于荷澤爲五世,于達摩爲十一世,于迦葉爲叁十八世。”裴休自認爲已經上承馬祖法系,在法系上與宗密爲昆仲(兄弟)。雖洪州宗與荷澤宗互相敵視,但他對于荷澤法系的以神會爲“七祖”,以荷澤爲正統的說法並未提出異議,也未回避。

  二、宗密的禅宗著作

  宗密關于禅宗的著作有《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禅源諸诠集都序》。

  (一)、《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

  《中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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