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的精神與特色
淨因法師
(1999年7月24日 )
今天,我講這個題目,主要是因爲來到這兒以後,發現很多人在戒律問題上存在著很多的困惑。比如說,沒有受戒的人常常對佛教很感興趣,你跟他談談佛教的哲學思想還可以,要是叫他受戒,一想到佛教的清規戒律,他就非常害怕,經常會說:這個不行,等我退休以後再說吧。在已受戒的一些人中間,特別是在海外,比如說英國和香港,非常流行一種做法:五戒不全受,僅受四戒、叁戒、二戒、一戒。于是就有了一些稱呼:一戒居士、二戒居士、叁戒居士……。有時候,我們也有點兒“調皮”,問那些受少分戒的人哪幾條沒有受,看看他哪些方面做得不太好。這說明了很多人對戒律存畏懼心理,還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所以他們在受戒的時候才有所保留。我覺得這樣的人還挺老實的,不像有一種人,糊裏糊塗地受戒,一看不能喝酒了,又後悔了。還有一種人,受戒以後現實生活中出現了很多新的困擾,比如說吃素的問題、家裏有了螞蟻、蚊子怎麼對待的問題……。 以上種種都促使我想給大家談談戒律的精神與特色。
大家都知道,佛教有經律論叁藏,其版本據統計有27種,比較好的一個版本是《大正藏》,那是在本世紀30年代,一大批著名的日本學者把各種藏經的版本進行校對而形成一個比較完整的版本。它總共有100卷,其中律藏少得可憐,只有22、23、24、48這四卷,其他全都是經藏和論藏。事實上,從古到今關于律藏的研究是非常少的,即便是道宣律師的南山叁大部,也僅僅停留在解釋的方面,還沒敢發揮。原因在哪裏呢?爲什麼人們對戒律這麼慎重呢?今天我們會涉及到這些問題。昨天晚上還有人問我:“我駕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突然一只耗子穿過,正好把它軋死了,這犯不犯戒?還有蚊蟲撞死在汽車玻璃窗上,又是誰的責任?”這些問題都問得非常好。還有的人在思考:佛教有沒有一種可行性的根本大法,對每一個比丘或者說每一個學佛的人,都是一種指導和製約?是不是有一個大家公認的、具有約束性的、可行性的、定量的清規戒律呢?如果不完全具備,原因在哪裏?任何一個團體,都應有一個共同遵守的准則,這樣這個團體才會興旺發達。這也是值得大家去思考研究的。
香港有一位楊钊居士,我們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跟我講,當今大陸的佛教最主要的就是僧製,一個團體沒有完備的製度,沒有一整套對每一個成員有製約力的行爲准則,那是很難健康發展的。目前,佛教界內部可能有這樣那樣不盡人意的處境,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們沒有一個真正有法可依、違法必究、切實可行的清規戒律。這一點促使我最後下決心研究一下佛教的律製,這很有一點兒現實意義。
今天,我重點講叁個問題。首先我要和大家講一講,當今佛教界對戒律所持的兩種極端態度及其危害性;第二部分講戒律的精神與特色;第叁部分講怎麼樣持戒,我想這是最實惠的。
(一)
當今佛教界對戒律持有兩種極端的態度,了解了這兩種極端性,對下面講戒律的精神與特色將有很大的幫助。首先我們談談第一種極端。大家都知道,戒律有叁種:菩薩戒、比丘戒或者叫七重戒,還有一種是清規比如說百丈清規。于是就有人比較了,認爲菩薩戒最高,比丘戒、《四分律》,都屬小乘戒,對大乘根機的人礙手礙腳的,甚至還有人爲廢除小乘戒列出兩個強有力的證據。什麼樣的證據呢?第一,小乘戒所用的戒本已經過時了,那是2500多年前釋迦牟尼佛製定的,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第二,地區不一樣了,那是印度的環境,跟我們中國的環境不一樣。甚至還有人提出來,我們的文化背景不一樣。所以那些戒條在中國不適用。膽兒最大的,那就是日本佛教界。早在公元八世紀的時候,日本天臺宗的創始人最澄大師提倡“純大乘菩薩圓頓戒”,這種戒徹底廢除了小乘戒和原始戒律。日本佛教界以及臺灣的一些專家、學者非常地歡喜贊歎,認爲這是一個偉大的創舉,跳出了原有戒律的條條框框。
其實,“純大乘菩薩圓頓戒”並不是最澄本人願意的,而是不得已而爲之。當時比睿山的出家人必須要到山下去受戒,就是受所謂的四分律。由于山下條件比山上好,勢力比山上大,所以往往去了六個,就只回來兩個。最澄大師就有點兒心痛了:這樣下去比睿山要關門了。于是最澄幹脆在比睿山搭設戒壇,自己受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是最澄爲了保護他那一個宗派私利的産物。很多人不了解這段曆史,還在贊美這一舉動。到了公元十二世紀,日本淨土真宗創始人清孿大師就更進了一步,創造了“無戒之戒”,說“無戒之戒”是最高的戒。我個人覺得,這個“無戒之戒”其實是一切皆可爲了。日本的佛教界,從明治維新以後,按政府的立法,出家人可以喝酒,可以結婚。這樣,很多人就送給它一個名稱,叫“五毒俱全”。但是日本很多出家人,還有一些臺灣人,認爲這是“大乘戒”,是中國佛教發展的方向。其實,他們把大乘戒、把菩薩戒本身都給汙染了。大乘戒、菩薩戒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日本佛教界所謂的“無戒之戒”的社會效果怎樣呢?不少中國的出家人,特別是年輕人挺羨慕日本出家人的:這個是教授,那位是經理,出家人都有職業。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在日本佛教界,出家人已被迫成爲普通的社會公民,政府鼓勵他們從事各種各樣的職業,應該說那是有難言的苦衷。我們中國的出家人多好啊!只要你在這兒好好讀書修行,什麼都不用愁,這是福報啊!真正的出家人應受此供啊!所以,從當今日本佛教現狀來講,它的出家人變成了一種普通的人,必須要自謀生路了,這根本不是一種好的現象。其次,日本佛教界在社會中的地位也是非常差的,人們要是結婚呀,升官發財了,很少有人想到佛教的寺院,都是到神廟裏去慶祝一番。不過有一個場合他想到佛教,你們知道什麼場合嗎?死了人,對了。所以人們把日本佛教稱爲“喪葬的佛教”。我們中國要是也跟著去學的話,最後也會成爲喪葬的佛教。“生活禅夏令營”現在就是把原來近二、叁十年來中國喪葬的佛教拖回到人生的佛教,這個不容易!淨慧大和尚做了無量的功德!我們大家要珍惜。我們要真正了解,所謂的“無戒之戒”、戒律過時論是非常有害的,在中國是不可取的。
在這裏,我跟大家進一步討論一個問題。最澄也罷,親孿也罷,從他們個人的偉大人格來講,他們本人提倡的大乘戒、無戒之戒是不是有道理呢?是有道理的。因爲要不要戒,要不要法,是因人而異的。爲什麼這樣講呢?佛教裏面,如果說你的悟性好、根基好,你不但不用持戒,你甚至連法都不要,連釋迦牟尼佛都不要,你照樣可以成佛。你們能舉出幾個實例來嗎?最好的證明就是釋迦牟尼佛。他可沒有什麼戒,他也沒有傳法, 自己悟的。除去釋迦牟尼佛本人,那麼多的緣覺、辟支佛,他們就是觀落花流水,看到宇宙人生的無常、緣起性空,最後領悟到人生的真谛,領悟到宇宙的本體,領悟到叁法印,本身就領悟到了我們這個宇宙人生徹底的規律性,他這就是悟道了。所以,如果你悟性很高的話,你不但不用戒,你連法都不要,釋迦牟尼佛都可以不要,你照樣可以成佛,照樣可以悟道,我們佛教界照樣承認。但是對于第二種人,比第一種人差一點兒的人來說,他可以不用戒,法還是要的,像釋迦牟尼佛時代的五比丘、舍利弗、目建連等等。那個時候沒有製定任何戒律,就是聽了幾句法,像舍利弗,聽了馬勝比丘講的四句話:“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我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他就開悟了。《大智度論》講,那個時候的人有叁個東西很重要:第一出家的動機非常純,根機好;第二人數少,經常可以親近釋迦牟尼佛,身教重于言教,看看老師怎麼做的,那學生就跟著做,非常好;第叁釋迦牟尼佛經常給他們講法,從心靈深處把貪嗔癡洗刷掉了。這裏我們回過頭來講,他不是不要戒,而是他本身就具足了戒,戒是從裏面戒。出家人多了以後,當你的心不注意法,不注意治理心裏面的毒素的時候,它揮發出來的毒氣在你的身口意叁業上就有所表現了,這時佛陀就不得不製定戒了。這是釋迦牟尼佛成道12年之後的事。所以我們現在的出家人和學佛的人既要有法,也要有戒,少一個都不行。
人們常常把戒定慧做個比喻:“戒就像你身上穿的防彈衣或者铠甲,定就相當于你的手槍;慧相當于你的子彈。”如果說你不穿防彈衣就到戰場上去打仗的話,你的槍再好,人家一顆子彈打中了你,那你還有用處嗎?現在你應付外面的世界,到處是財色名食睡各種各樣的子彈,那戒就相當于你的防彈衣,把你給保護起來。“保護”的意思是說,不讓你嘴巴亂說,福從口出啊!不讓你手亂做事,不讓你身子亂動,這樣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有很多人問,爲什麼要“以戒爲師”啊?比如說,你要想建一座高樓,最重要的是根基,基礎不好,什麼都做不成。那麼戒就是修道的根基,根基不好,定修得越多,你就越偏,越走火入魔,那就不是什麼正定了,那是邪定。所以戒是善法的基礎,是定的基礎;沒有這種基礎,任何一種善法都不可能生起來。還有人講,戒就像一堵牆,可以擋住風,牆越結實,風就越難透進房子裏面,風越小,燈越明,發出的光就越亮。同樣,戒守得越好,定就越好,由此而發生的智慧就越大。如果你這的牆到處漏風,像我開始給大家講的,五戒就受叁戒,還有兩個窗戶沒關,那燈一定會被風吹動,那麼它發出的光就很不穩定。換句話說,他的智慧經常地出問題,雖然偶爾也冒點兒火花,但不成一片。所以,持戒是一種修身養性,是一種訓練,是自己需要的,不是人家強求你的。
顯然,主張“戒律過時論”、“戒律虛無論”、“無戒之戒”都是有害的。對于根機很好的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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