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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經講座 機緣品第七

  機緣品第七

  在禅宗的“燈錄”裏,機緣有其獨特的意義。“機”是指那些來參學的人各人的程度不一樣,學問背境不一樣,根性的利鈍不一樣。而教師則要根據各人不同的情況善于接引,兩者一扣,就是“機”。兩人想見投機不投機,大約就有這個意味。投了機,合了緣,參學的人達到了目的,教師也完成了任務。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佛教的話來說就是“有緣”,所以叫“機緣”。機緣品特別重要,不弄懂這一品,以後你看《五燈會元》一類的書就沒有辦法。你若懂了這一品,你再看祖師們的機鋒轉語,行棒行唱等種種作略,就不會茫然了。在這一品中,你看六祖用了哪些方便接引了哪些不同根器的人,同時我們也可以對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什麼樣的“機”,應該遇什麼樣的緣。更重要的是指出了應怎樣用功。這一品的內容較多,或許某一機緣的情形與你相近,你就可以看看他們是怎樣開悟的,六祖大師又是怎樣教授他們的。這裏面涉及到禅宗真正修持的問題,涉及到禅宗內師徒之間授受關系和方法的問題。

  有的學者認爲宗寶本的機緣品較敦煌本充實了不少內容,故說這不是六祖的原本。我認爲,添得好就等于是六祖說法,並且這些內容與前面六祖所講的那些是一致的。根據這些具體的實例把六祖的思想表現得更加明確豈不更妙!從六祖的傳記收,從其它禅師的有關記載中以及傳聞的那些事例記集成一品也很不錯,六祖前面的那些主張,通過對這些人的開示,其精神才更加明了,更加深刻,所以,對這一品,必須好好地體會。

  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師自黃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無知者。時有儒士劉志略,禮遇甚厚。志略有姑爲尼,名無盡藏,常誦《大涅槃經》。師暫聽,即知妙義,遂爲解說。尼乃執卷問字。師曰:“字即不識,義即請問。”尼曰:“字尚不識,焉能會義?”師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尼驚異之,遍告裏中耆德雲:“此是有道之士,宜請供養。”有魏武侯玄孫曹叔良及居民,競來瞻禮。時寶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廢。遂于故基,重建梵宇,延師居之。俄成寶坊。師住九月余日,又爲惡黨尋逐。師乃遁于前山。被其縱火焚草木。師隱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師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紋,因名“避難石”。師憶五祖“懷會止藏”之囑,遂行隱于二邑焉。

  許多對禅宗不了解,或了解不深的人,常對禅宗的一些主張發生誤解,這裏“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一個毫無學問,連字也認不了的人怎麼能夠理會佛經中博大精深的奧義呢?佛的叁藏十二部都是文字,怎麼會與諸佛的妙理無關呢?種種疑問,種種非難,都有他們的道理。但禅宗也有禅宗的道理,六祖一開始就說,“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後來又說“自修、自行、自成佛道”,除了勸大家誦讀《金剛經》外,的確沒有多少關于文字理論發揮。我們已經在前面談到,在唐代佛教理論極爲繁榮,到處都在講經,但卻忽視了修行的實踐。我們爲什麼要學佛呢?是爲了了生脫死,佛教理論可以幫助我們修行而達到目的。但許多學佛的人卻把理論當作目的,如同現在有的人爲了拿到碩士、博士學位而學習,而把最終的目的給忘了,把理論當作一切,而在實際的證悟上毫無所覺。針對這種狀況,禅宗才提出了“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口號。下面舉個公案讓大家回味,也許能引起大家的興趣:

  唐代夾山和尚,先是一位法師,早就領衆說法了。有一次講經時,有人問他什麼是法身、法眼,他回答說:“法身無相,法眼無瑕”。唐代講學之風極盛,不論是法師或禅師,講經說法時都會遇到公開的提問,並引起現場辯論,這是很好的學習風氣。依教下來講,夾山的回答是圓滿的,可以得一百分,但卻引起了下面的一個和尚——著名的道吾禅師的哂笑。夾山很虛心,他想,我的回答沒有錯,但別人笑我,總有他的道理吧,于是馬上去請教。道吾說:“你回答也沒有什麼不對,但只是沒有遇到真正的老師”。夾山自己心裏明白,他說法身無相,叁藏十二部讀完了也只能如此說,自己也不過撿了個現成答案,到底什麼是法身,這個法身又有相沒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當時許多法師講經,都存在這樣的情況。這裏大家就應注意了,諸佛的妙理,到底與文字有關呢,還是無關呢?夾山請道吾開示,道吾說:“你的法緣不在我這裏。離這兒不遠有個華亭,江上有個船子和尚可以作你的老師。你去時不能小看他,他雖然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但卻可以成爲你滿意的老師。”

  夾山是個有心的人,他把自己的道場散了,獨自一人趕到華亭,在江邊找到船子和尚。船子問他:“你住哪個廟子呢?”夾山也的確不凡,一答就是雙關語:“寺即不住,住即不是。”大概夾山對《金剛經》有體會,見了船子和尚就打起機鋒來了。一般愛看燈錄的人都會說幾句禅機,連《紅樓夢》的寶玉、黛玉、寶钗、妙玉都會,但是否就開悟了呢?當然沒有。所以船子和尚馬上就緊逼他一句:“不似,又似個什麼?”夾山是有根底的人,他說:“不是目前法。”船子和尚笑了笑,說:“你是從哪裏撿來的這些虛頭套語?”夾山又回答說:“非耳目之所能到。”對一般的人來講,夾山回答的這些也是高妙難懂的,不是大行家,還會認爲夾山早巳開悟了。但船子和尚臉一沈,說:“一句合頭語,萬世系驢橛。”注意,合頭語就是正確的答案,但恰恰是這個正確的東西,卻是長長栓系你、障礙你的繩索和牢籠啊!從這個意義來講,諸佛妙理到底與文字有關還是無關呢?所以,對真理的探索,一定不要停留在一個現成的,哪怕是正確的答案上,要自己完成對真理的認識。所謂正確的東西,往往比錯誤的東西更能蒙蔽你。

  船子和尚再不與夾山擺弄口舌了,他把桡竿一舉,問:“垂竿千尺,意在深潭,離鈎叁寸,子何不道?”這是什麼意思呢?又該如何回答呢?夾山還沒有回過神來,船子和尚一桡竿就把他打落下水,又把他從水裏拉上船。夾山這時驚魂未定,船子和尚又接二連叁地催他:“你趕快回答嘛!”夾山也不知該回答個什麼,剛要開口,船子和尚又打。這麼一打,夾山豁然開悟,于是不自覺地點頭叁下。注意,這時夾山並沒有說什麼,但船子和尚卻滿意地說:“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青波意自殊。”這下夾山真的懂了,馬上問;“抛綸擲釣,師意如何?”船子說:“絲浮綠水,浮定有無之意。”夾山馬上接著說:“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這裏,諸佛妙理到底與文字有關還是無關呢?這一下,船子和尚贊許說:“釣盡江波,金鱗始遇。”——我在這兒釣了那麼多年,今天才釣到一條龍。但夾山此時反而掩耳不聽,船子這一下才直正印可了他,說:“如是、如是。”——就該這樣啊!這樣就了結了嗎?不!夾山開悟後,船子和尚還囑咐說:“你今後要“藏身之處沒蹤迹,沒蹤迹處莫藏身”。”這裏就進入了禅宗的保任功夫了。第一步要把自己身語意叁業的活動化解得無蹤無影,也就是真正體證一切法空。第二步連這個無影無蹤也要化解幹淨,不能陷在裏面出不來,也就是不要執著于空,連這個空也必須空掉。大家注意,叁藏十二部中有這樣的問,有這樣的答嗎?這是禅宗特有的方法,就是“直下成佛”,就是“言語道斷”、“言下頓悟”。再看下邊:

  夾山開悟了,告別船子行路,不知怎麼的,好幾次回過頭來看他的老師。船子知道他心中還殘留有一些疑問,說:“不要以爲離開這個還有別的什麼。”于是就翻船落水,再也沒有起來。而這一次,夾山就死心塌地,頭也不回就走了。開悟的人是可以不要命的,船子和尚爲了斷夾山的疑,敢于把命都舍了。憨山大師對此曾有拈提說,假如夾山那時還停留在文字知解上,船子如何爲他舍得命來!你要看他得,得的是什麼;傳,傳的又是什麼;這又是什麼樣的老師。你們這些老師爲弟子舍得性命嗎?夾山得到的是超生命的東西,船子和尚才舍得以命相授。夾山回去後,獨自在山中閉關十多年,刻苦修行,長養聖胎,然後才又出世說法。道吾又派弟子去試探他,問答仍然是“如何是法身?”“法身無相!”道吾于是說:“這漢此回徹也!”同樣的問,同樣的答,第一次不對,第二次卻對了,如果講,這怎麼講得通。其實,問題不在表面的文字上,而在夾山的心上。夾山第一次答話,答雖對了,但心裏卻不知道到底對不對。第二次答話,不僅答對了,心裏也知道是對的。對個“對”,不是從邏輯判斷和演繹中推理而來,而是從“直了”和“見性”中來。這是禅宗和佛教其它宗派在修行方法上的一個界線。所以在佛教中,傳,傳的什麼?悟,悟的什麼?只有在禅宗內才有這樣的答案。諸佛妙理,到底與文字有關還是無關呢?大家可以用自己的心來參一參。

  即心即佛和開佛知見

  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參祖師,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谕。”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說,窮劫不盡,聽吾偈曰:

  即心名慧,即佛乃定。

  定慧等持,意中清淨。

  悟此法門,由汝習性。

  用本無生,雙修是證。”

  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贊曰:

  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

  我知定慧因,雙修離諸物。

  僧法達,洪州人。七歲出家,常誦《法華經》。來禮祖師,頭不至地。祖诃曰:“禮不投地,何如不禮。汝心中必有一物,蘊習何事耶?”曰:“念《法華經》已及叁千部。”祖曰:“汝若念至萬部,得其經意,不以爲勝,則與吾偕行。汝今負此事業,都不知過!聽吾偈曰:

  禮本折慢幢,頭奚不至地。

  有我罪即生,亡功福無比。”

  師又曰:“汝名什麼?”曰:“法達。”師曰:“汝名法達,何曾達法?”複說偈曰:

  汝今名法達,勤誦未休歇。

  空誦但循聲,明心號菩薩。

  汝今有緣故,吾今爲汝說。

  但信佛無言,蓮花從口發。

  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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