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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佛教早期忏罪思想之形成與發展(釋大睿)

  

中國佛教早期忏罪思想之形成與發展

  

釋大睿

  

提要

  

  忏悔是佛教中重要的實踐行門。以中國佛教而言,在東漢譯經初期,即有關于忏悔思想之經典傳譯。此中忏罪思想,與中國儒家、道教等傳統文化中贖罪、悔過等思想結合,促成中國佛教忏罪思想之發展,進而形成借著儀式進行,以達成忏罪爲目的之忏悔儀軌。

  

在諸多大乘經典中所闡明之忏悔思想,幾乎是與禅觀、叁昧的修持結合,尤其攝入般若空慧之觀照,更是大乘忏悔思想之根本理則。故修忏悔法,不僅可達罪業清淨,更有證叁昧、發慧、得解脫等目標。而忏悔方法,亦與原始佛教僧團中,單純的忏悔羯摩不同,其中含有稱念佛名、誦經、禮拜、持咒等多樣化的行持方法。忏悔法,可謂在大乘佛教思想中有了極大的轉型。

  

中國佛教亦吸收大乘忏悔思想,創製忏悔儀軌,並舉行禮忏法會。從東漢時期即有于齋日行忏悔法之記載,到了南朝,王室更是盛行禮忏。此外,僧傳中亦有諸多僧人修忏的事迹。雖然,至今未發現有隋代以前之忏法儀軌,但從許多修忏史料的記載中,可發現王室舉行禮忏之目的,普遍爲求國境久安,或爲去病、求長壽等現世利益爲主。而僧伽中雖有少數將修忏與禅定結合行持,但卻未見具體應用大乘忏悔經典之理觀修持于忏法中。此現象直到隋

  智者大師才有了開創性的發展。不過,從東漢至六朝時期所譯經典之忏悔思想,及此期流行之儀軌模式或忏悔方法,都爲往後發展的天臺忏法提供了充分的養料。

  

 關鍵詞:忏罪思想、忏法、無生忏法、證叁昧

  

一﹑前言

  

  佛教初傳東土以來,漢民族對佛法的認識,除了受僧侶行爲及其弘化活動之影響外,具體接觸佛教思想乃在于佛典之漢譯。佛教自公元一世紀初,傳入中國。大約在東漢桓帝建和元年(147),才開始有佛經的翻譯。關于忏罪思想的經典,則早在譯經初期即陸續傳譯。例如《阿阇世王經》(譯于147-186年間)、《舍利弗悔過經》(譯于148-170年間),根據目前現存最古的經錄,僧佑撰之《出叁藏記集》記載:魏文帝時,支謙于吳主孫權黃武初年,至孫亮建興年間(221-237),譯出的經典中,有《悔過經》一卷。並有一小段注文:「或雲序十方禮悔過文」。可見,有關忏罪思想經典的傳入,應算相當早。至于此思想如何爲中國人接受,進而發展成型,乃至影響後代佛教祖師大量製作忏儀,使得中國佛教,漸漸呈現經忏法會興隆等現象,是一值得留意之課題。因此,本文希望從佛教初傳時期,佛教思想與中國固有文化之交融現象切入,試圖發現佛、道二家在忏悔思想上有無關涉之處。次再從忏悔經典的移譯,了解東漢到六朝之中國佛教初傳時期,大乘忏悔經典,所蘊含之思想,繼而自王室禮忏情形,以及僧傳中,探究當時忏儀流行之狀況,藉此以助了解中國佛教,早期忏悔思想之形成與發展。

  

二﹑中國佛教忏悔思想興起之時代背景

  

  (一)儒家的悔過思想

    忏悔,不僅是佛教思想中的重要課題。在中國文化的思惟體系中,忏悔思想亦是一種自覺精神之提升。是經由道德實踐,轉化爲完美人格的要素。而此思想之演進,實有其發展之脈絡。首先,從中華民族古文獻的記載中,先民早有祭祀天地,乃至自然百神的宗教行爲。後來又有借著「巫」來上達人的祈願,下達神的旨意,更以占蔔來預測未來吉凶等。其目的,無非是希望禳除災疫,求福免禍。而這些原始的宗教信仰,影響到夏、商、周叁代,以及後來儒家、道教乃至民間風俗的發展。例如《尚書》中,便記載周公對子侄們的告誡。他認爲,王者應具有「明德修身、明德慎罰、敬德保民」等「以德配天」的宗教倫理。《倫語》則謂:「獲罪于天,無所禱也。」《孟子

  離婁篇》也說:「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到了漢代,充滿陰陽五行,災異圖谶的信仰。漢武帝時,董仲舒著《春秋繁露》,提倡「人天相應」的思想。其在〈郊語〉談到祭天之重要性,否則將招感凶害,即「天殃與上罰」。又說:「發而中節,修德以配天,則可謂參天矣。」也就是說,人之一切行爲皆須與天道相應。而所招是禍、福、吉、凶?則端賴是否能「修德以配天」了。另尚有一明顯例子,是《漢書

  本紀》記載國家災異的诏書中,對于诏書之目的,有許多是爲了「國君自責」。借著國君之自責悔過,修善積德,則可感上天佑護,而降福禳災。

  

  如上所舉,雖然先秦時期,到漢代儒學對「天」之定位,不盡相同,但啓發人之自覺或價值意識,進而恪修己德,以遠禍害的道理是共通的。此中所蘊涵者,即是對自我之要求,借著反省悔過,令德行圓滿,而感招天德。如此中國儒家精神之悔過思想,可謂是佛教忏悔思想爲中國文化所納受的重要基礎。

  

(二)道教的悔過思想

    佛教自東漢末年傳入中國,當時社會已具有根深蒂固的神仙方術信仰。佛教弘傳之初,其範圍亦只限于少數的王室貴族。信仰者乃將浮屠之教附庸于鬼神方術。及至東漢順帝(126-144)年間,張陵創立「五鬥米教」,靈帝建甯、熹平之際,張角創立太平道,此二者爲道教之初始道派。作爲一個以中國文化爲背景而形成的本土宗教,其親和力自然勝于外來的 「夷狄」之教,且道教吸收道家清靜無爲、抱樸守一,以及淵源久遠的神仙方術、谶緯思想等特質,則更易爲社會大衆接受而持續發展。立基于此固有文化傳統,及民間信仰背景之下的中國佛教,佛法弘揚亦不得不藉助其相關思想而比附之。因此,佛教東傳中土,必盡力在不違佛法本質之考量下,與早期中國思想融合,而推行佛法。因此欲了解中國佛教早期之忏罪思想,自不可忽略固存于中國本土之傳統思想,乃至與道教交涉之關聯性。

  

  道教崇敬神仙,注重祭祀祈禱。其中奉齋、忏悔、禮拜等,皆是常行的儀式。故悔過忏罪亦爲其重要思想。首先,從張道陵之事迹可知其以物贖罪悔過的思想。例如〈法運通塞志〉記載,東漢桓帝永壽二年(156)「玉晨大道君,授以天師印绶雌雄二紉正一盟威秘錄叁清衆經符圖,人有疾患官災隨事,輸米以贖罪,疏過悔謝。」另《魏書

  釋老志》亦有:「張陵受道于鹄鳴,因傳天官章本千有二百,弟子相授,其事大行,齋祠跪拜,各成法。道有叁元......頗類佛經。」等舉行齋祀禮拜儀式之史料。並言其法有類似佛經之處。又有革新道教的寇謙之,在北魏太武帝始光初年(424),起天師道場于京城東南。「重壇五層,遵其新經之製,給道士百二十人衣食,齋肅祈請,六時禮拜,月設廚會數千人。」由上可見,東漢時期,道教已有遇災難疾病,須以米糧贖罪悔謝之思想。並有禮拜儀式,進而以齋會、六時禮拜等儀禮行之。

  

  如前述,道教是在中國蘊育成長之宗教,其思想在中國社會必然具有一定之影響力。例如《太平經》這部道教初期的經典,便明顯談到符咒之功能,認爲其可以療病、去邪求福。又說:應行齋戒、首過、祈禳、誦經等敬神活動。此外,當然亦重視方術、服氣、養生之道。此中之自首悔過,禳災求福,本是中國禮教中,人性自然的表現,但此心理亦成爲道教的中心理論。如湯用彤先生之看法:

  

  又悔過自責,得除罪增壽,固早爲道教《太平經》之要義。漢末黃巾亦教人自首過失,人之功過常有天神下降按巡記錄,爲中國道教之一中心理論。

  

  可見,悔過除罪在道教思想中是極重要的一環。此從明代所編的《道藏》中,有關滅罪經典及寶忏之儀軌衆多,幾乎分布于「叁洞叁十六部」之中,可得證明。此類齋儀忏法等科儀製度的著作,乃歸于「威儀類」中,此類書最多,大約有六百卷左右。但由于《道藏》之分類,體例雜亂,檢閱不易,又道經作者,幾乎不署姓名,更常聲稱出自神仙之作。因此,雖知六朝時代道經蜂出不斷,但對于這些衆多道教忏儀之年代與作者卻不得而知。

  

(叁)時代及王室背景

    由上述儒家、道教之忏悔思想背景中,可知中國在秦、漢之際,已盛行祭祀儀禮,與鬼神崇拜。並有蔔筮、占星、神仙等宗教儀式。到了佛教傳入之初,與之同時的道教創立。此間,正逢東漢末年之政治腐敗局面。由于天災人禍,使得百姓饑馑、流離無依。繼之,黃巾流民暴動,人民更是深陷悲慘苦難。在此仿徨恐懼的現實煎熬中,衆生心靈自然需要一些能超離現實的慰藉。此等需求,恰巧爲佛教提供了一弘揚的時機。尤其佛法中,無常苦空、因果業報的道理,適時撫慰民心。因此,此期民衆之佛教信仰,乃不免依循民間及道教傳統,以消災免禍爲目的。尤其祈求現世苦難的免除,願藉忏過而求福的心理,可謂信仰佛教之重要目標。如此背景下形成之悔罪思想,在接觸佛教經典闡揚之忏悔義理時,自然能夠因應其要求,而親切地接受,因而促成中國佛教悔罪思想發展之契機。

  

又佛教自西域入境中原後,曆經近約叁世紀的時間,才在譯經漸備,各家學說法義爭鳴的兩晉南北朝時期,真正地落實下來。但此時的中國,卻又曆經了東漢末年,外戚宦官交替專權、叁國軍閥割據、西晉八王之亂、南北朝長期分裂、五胡十六國之長期混戰等,殘酷血腥、流離失所的民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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