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教理
第一节 四论大意
本宗的根据,以《华严》、《大品》、《法华》、《涅槃》四经为主。以《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和《大智度论》为宗。这在陈隋时代,兴皇法朗及其门下,是经常标榜的。三论宗以为,诸大乘经,皆以无得正观为宗。菩萨依经造论,而论还是阐扬经宗,也是以无所得观为宗。无所得观者,观一切法自性不可得,故名无所得观。无所得是空义,空也不可得,才是实相真空。无所得观又名中道观和实相观,简称中观或正观。此观是一切观法的根本,最为深远。此观修习若成,则一切功德悉皆具足。如《大品般若·一念品》说:“菩萨修行无所得般若时,一念具足行六波罗蜜等一切功德。”《十二门论》说:“若能通达是义,即通达大乘,具足六波罗蜜、无所障碍。”
但如何理解、如何学习无所得观的理论,那就要学习龙树提婆的《中》、《百》诸论,龙树提婆诸论,正是阐发无所得理论的要典。就四论中,三论专用遮诠,不用表诠,就是但破不立。《大智度论》有破有立。就佛教典籍,弘宣佛法,有两种不同的方法:一种是一般常用的表诠方法,就是从正面用肯定的语言文字表达自身的理论,一种是《三论》常用的遮诠方法,就是从相反的用否定的言语文字,否定一切,若此否定成立,这就建立了自身的学说,发扬了自宗的教义。所谓破而不立,就是不拿出自家的任何主张,但破他家的立说。破就是否定,一切都否定,一切都遮止。用遮止的方法,来诠显自家的空义。这就是但破不立,名为遮诠。用遮诠的方法,用否定的方法,来发挥自家空义,这就是发扬了无所得观的义理。吉藏大师《大乘玄论》卷五说:“今论唯破不立,则唯破不申。所以然者,若经若论,唯破颠倒虚妄,更无所申。”又说:“他论有破有立,此乃是增有得,非但不能申,亦不能破,自是有得,何能破他?今论但破,曾不自立,非但能破,亦复能申……故能洗颠倒断常。显出如来真实正法。”
四论的纲领,是破邪显正。破邪显正,具有二义:一者约但破不立,唯破不申说,这意味着,破邪之外,无别正可显,破邪即是显正。二者若就显无所得正说,须要破洗一切,方为显正,然此显正之外,无别破邪,申正即是破邪。例如《中论》八不,不生亦不灭,不断亦不常,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此八不霍破八种偏邪,是为破邪。然此八不,不落二边,本身又是中道,即是申正。若就破邪义说,则唯破不申,若约显正义言,便但申不破。破邪显正是个统一体。为显无所得正,否定一切,摧破一切,令一无所有,则无所得实相正理方显。再进一步说,若有个无所得理存在,那还须破除,连无所得也不可得,方才是真正的无所得。然而对这种无所得观的修习,只是一种方便或手段,而不是目的。所以此宗又说:若有所得则有所不得,若能心无所得,便能无所不得。可是无所不得,只有成佛才能达到。佛是无念,佛心是无所住,佛心是无所得,要这样学佛才直接了当,但成了佛是无所不得的。四论无所得的宗要大致如此。
第二节 缘起性空
缘起性空,是法性宗的根本理论。缘起性空的理论认为,宇宙万有一切事物都是缘起的,凡是缘起的,就一定是无自性的。无自性就是性空。《大品般若·道树品》说:“诸法和合因缘生,法中无自性,若无自性,是名无法。”《智度论》卷十八说:“菩萨观一切法皆无相。是诸相从因缘和合生,无自性故无。”《中观·四谛品》说:“众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十二门论》说:“众缘所生法,即是无自性,若无自性者,云何有是法。”《十住毗婆沙论》卷十五说:“知诸法从众缘生,无有定性,行于中道。”这都是缘起性空的经论根据。
所谓缘起性空,是说世出世间一切诸法,都不是孤立自有的,都是由众因缘和合而产生的,换句话说,都是由众多因素和条件组合而成的。若是脱离了因素和条件,世间上任何事物都不能产生和存在。宇宙间的万事万物固然繁多,但无不是由因缘和合而有,由因缘和合生起,所以名为缘起,也称缘生。性空是说,凡是由众缘生起的事物,必然是无自性的。自性,就是事物的自体本性,缘起事物没有自身的实体本性,所以叫无自性,或称性空。
举例说明,例如一所房子,这房子是由砖瓦木石等众多条件建成的,或是用钢筋水泥砖木造成的,这房子就没有自身的体性。请问,什么是房子的自体?砖瓦木石是房子的自体吗?砖瓦木石是房子的因素或条件,钢筋水泥包括人工设计等也只是房子的因素和条件,这样说来,房子只是以其他的因缘和条件为体,属于众因缘,而没有房子自我的独立实体。试问,离开这些因素条件,另外哪里还有个实体的房子存在?没有!当然没有!既然没有,这就是无自性,无自性就是性空。房子是这样,一切事物无不这样,所以说诸法皆空。佛家说空,不是离开事物另外说空,事物当前存在说它没有独立不变的真实体性为空,故名缘起性空。
又如一般见解,都认为有个实在的人,实在的我。例如人们常说:我的书,我的衣服,我的钱财,但书衣钱财不是我,而是我所有的物,为我这个人所有。再进一步推求,我这个人是否就是个实在的我?人们常说,我的头,我的脚,我的胳臂,我的腿,我的心肝五脏,乃至说我的身体。如果这四肢百骸都是我的,是我所有,如书衣钱财那样不是我。当然这不是我,那么,我又在何处呢?如果说,四肢百骸都是我,试问,究竟有多少个我呢?四肢百骸都是我的身体组成部分,这是客观事实,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个实在的我呢?虽然实无有我,但人们却都迷信执著有个实在的我。本来没有,认为是有,这才是迷信呢!这样看来,人我也无自性,实我也不可得,名为我空。
上面举的两个例子表明,不但人无我,法也无我——无自性,这就是佛教常说的我法二空。不但法性宗这样讲,佛教各宗无不讲我法二空。不过中观宗更加彻底,更加无保留地强调“三界如幻,万法皆空”罢了。缘起性空,“缘起本如幻,万法皆性空”。缘起和性空的关系,缘起是事物的现象,性空是事物的本质,是一种事物的两个方面。故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不二,即是中道。以此修观,名为中观。
第三节 真俗二谛
一 空有二谛
缘起性空的另一表现,可说是为真俗二谛。但缘起性空为统一的原理。真俗二谛是佛法的纲要,真俗二谛,“真谛”又名“第一义谛”,或名“胜义谛”,“俗谛”又名“世谛”,或称“世俗谛”。真谛说空,俗谛谈有,因而又名空有二谛。“谛”是真实不虚的意思。有的解作“谛理”,即真理,谓真谛之理,俗谛之理。有的解说,真谛是理,俗谛为事,称为事理二谛。假使二谛是真理,俗谛应解作相对真理,真谛应解作绝对真理。又可说俗谛是世间真理,真谛为出世真理。这就是约各宗一般的说法。早期的中观宗也作类似的解释。后来摄山诸师相承建立了三论宗,便多以言教解释二谛,这更有其深远意义,详在后文。
今三论宗解释二谛,有二种不同:一是以真谛为理,即诸法皆空实相之理;以俗谛为教,即世间缘起假名语言文字。世间语言可以表达法性真理,如来借此缘起事物说法,以表达真如法性真理,皆是就世俗谛说,故俗谛是教。二者非空非有是中道,说空说有,空有二谛皆是教,名为言教二谛,仍是真谛谈空,俗谛说有。真空俗有,是佛所说,故二谛是教。
《般若》、《三论》批破自性,建立缘起,所以空有二谛也是无自性的,对空说有,对有说空,故空有皆无自性,只是相待假名。言教二谛的空和有,乍看名相是对立的,但同时又是统一的。如经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不二,就是二者的统一。“色即是空”,是缘起无自性;“空即是色”,是性空不碍缘起。因此说“有”,这是不离空的“有”,言“空”是不离有的“空”。这样,空有不二,虽对立而常统一,对立是相对的,统一是绝对的,故经云:“一切世谛若于如来即是第一义谛。”客观事物就是如此。有中观见解的人,见空有常统一,没有中观见解的人,看空有恒对立。中观见就是佛菩萨的中道正见,中道正见就是经中说的般若智慧。若见有定作有解,闻无定作无会,那是二边的偏见,生死的根本,今二谛的空有,是相待缘起的空有,对空说有,对有说空,谈空不住空,闻有不著有,空有圆通,相即无碍,不同一般定性对立的空有。这是三论宗空有二谛的基本内涵。
二 于教两种二谛
三论宗有两种二谛。谓“于情二谛”和“言教二谛”,简称“于谛”和“教谛”。今先述“言教二谛”。《大乘玄论》卷一,为建立二谛是教,提出五点理由,五点理由是:
第一,对不二中道是理实。故明二谛是言教。因为真理只有一个,不二中道既是理实,二谛是施设的差别名相,所以为方便言教。又非有非无是中道,为破众生的执著病,而说有说无,这自然是言教。故此说二谛是教。
第二,诸佛如来观照缘起事物,不作有无定解,以非实有实无故,纯以中观实智,直契诸法实相。诸佛了知众生执有执无,不能理解真如法性的真实相,以方便力,说空破有,说有破空,令众生悟入非空非有的真如实相。以说为教,借教显理,所以二谛是教。
第三,从来学佛的人,都认为二谛是理,既是真理,就不能违反,不能动摇,这样便成了定性二见,不能反映缘生事物无常变化无自性的真相,反而障蔽中道实相的启悟。今欲拔除二见的病根,故说有无只是方便,有无不究竟,不应住在有无中。故此说二谛是教。
第四,有无是众多邪见的根本,经论中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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