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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绰《安乐集》探略(正澄法师)

  道绰《安乐集》探略

  

  内容提要:本文就道绰大师及其著作《安乐集》进行了初步全面的探讨。文章从净土法门既能不失佛法的幽微渊深,又能成功走向简易的现象进行的一些思考契入,从道绰大师的生平事迹、《安乐集》的写作背景、《安乐集》的结构与各门大意、《安乐集》的净土思想、《安乐集》的价值与启示等方面展开,揭示出了道绰大师信仰轨迹变化的一些因素和他梳理与归纳散见于正明弥陀净土的经典以外的诸大小乘经论中净土思想的用意,描绘了他在《安乐集》中所展现的最具特色的净土思想体系,说明了道绰大师精准地把握佛教义理、契理契机、驭繁就简的弘法智慧。

  关键词:道绰 安乐集 净土 弥陀 往生

  作者正澄法师,中国佛学院讲师。

  

  一、引 言

  中国佛教之中,净土信仰特别是弥陀净土信仰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许多现象值得我们深思。比如,最难信的法门反而变成了信仰人数最多的法门;自唐以降,诸法门都纷纷衰微,而净土法门却根繁叶茂;它被认为是普被上、中、下三根的法门……这些众所周知的历史事实背后,其实隐藏着复杂的原因。这些原因,已有不少人士从不同侧面进行过思考。如当代著名史学家吕思勉先生在《隋唐五代史》中,论及相关的问题时就曾指出:

  中国之佛教……教义愈入精微,愈将使信徒掉头矣。此佛家因发展过度,而自入于绝路者也。临此局势,势不可不思所以救之……净土宗教人以观、想、持名……特变繁难为简易耳。[1]

  当然,教义精微不能说就是缺点,只能说如果不能适时转换和调整为符合信众具体情况和社会实际需要的精神产品,就有可能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而陈扬炯先生却认为,其它宗派不易流行开来局面的原由,是由于它偏向解悟,与中国传统思维重实际而轻理性思维的特点不太相符,没能与中国的社会心理紧密结合,而只能是在居于少数的人中流传。[2]

  而日本净土宗前宗务总长、著名学者水谷幸正先生指出:

  这个净土教,不是学解的佛教,而是为了大众的活生生的佛教,是信仰的佛教、实践的佛教。[3]

  水谷先生所指的净土教是昙鸾——道绰——善导一系而言,其实正是这一系深深扎根民间,支撑了唐以来中国佛教的门庭。如果佛教仅仅具有或停留在精深教义的钻营中,难免会失去佛教应有的普度众生的情怀,丧失佛陀应现于世的初衷;如果换一角度来说,如此难免会失去更为广大坚实的信众基础,变得头重脚轻,缺乏深广的根基而影响生命力。魏晋南北朝至隋唐以来,中国佛教在义理阐发上取得了辉煌的成绩,这当然是可喜和完全必要的,但佛教毕竟不应只属于少数人才能进入的幽深的学术殿堂,还应从上往下沉,以其宗教情怀特别是普通人易于理解和接受的终极关怀,不仅具有经典形态,还应有民俗形态,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形态等多种形态,走向大众、深入民间,才能满足和适应更多人的信仰需求。

  从信仰或另一特定的角度,概括来讲,中国佛教虽然有着极具各自鲜明特色的宗派,但是相互之间是不可断然分割的整体。就净土宗而言,其中就存在着看不见的经线和纬线与其它宗派相互融会交络并互为补充,比如,在修持实践的层面,持名、观像、观想、实相四种念佛形式中,实相念佛能融通无碍于他宗他派的诸种行法;在教义理论的层面,指方立向的极乐净土不出自心,心即是土、土不离心,唯心净土、自性弥陀的重要义理与教门理论浑无二别。如何从高深中开出简易,并将简易与高深圆融于一体,并同时得到教义有力的支撑,净土宗的历代祖师大德们,深入经藏,解佛真实义趣,契理契机,成功地因应了不同时势因缘下不同众生的需求,喜深则深,乐浅则浅,深浅相顾,形成了中国净土三系[4]。三系之中,庐山慧远大师一系的修学方法是与般若、禅法相结合的观想念佛方法,被认为既需高深的理性,又需安定的环境,很难为普通大众所接受的、偏于上根的、悟解的净土信仰。[5]实现从上根到上根兼中下根的逐步融合与转变,这项工作是从南北朝时的昙鸾大师就开始了的。后来的隋唐之际的道绰大师,也一位在这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的大德;他不仅是一位风标卓立、身体力行的净土行者,还是一位继往开来的义学高僧,他从弥陀净土的角度,大力向人们推荐对弥陀净土应有的看法,驳斥了其它派别对弥陀法门提出的诸多批判,在净土宗传播史上有着不可低估的重要贡献。长期以来,他的许多观点,应该说在弥陀净土广大的信众中已被接受,但在义学领域也就是经典形态佛教层面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以致于他的著作后来在中国本土佚失。

  道绰大师及其重要的净土著述——《安乐集》积极从诸经典中寻求和挖掘相关的理论资源,使修行方法化繁为简,在实现由圣道门到净土门重心转移的过程中所解决的问题和所起的作用,我们学佛人或净土行者实有了解的必要,对我们今天大家所关注的中国佛教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型或者也有些许启迪。本文试对道绰及其《安乐集》作粗略的解读,并结合当前佛教的情形作一些思考,学力尚浅,积累微薄,错漏之处祈诸大德赐教。

  

  二、道绰的生平事迹

  (一)相关传记资料

  关于道绰大师的生平事迹,相关的资料历代以来有不少,主要有:唐道宣(公元596~667)《续高僧传》卷二十[6],唐迦才《净土论》卷下[7],唐道世《法苑珠林》卷二十六[8],唐文谂、少康辑《往生西方净土瑞应删传》[9],宋戒珠《净土往生传》卷中[10],宋志盘《佛祖统纪》卷二十七《净土立教志》第十二之二的〈往生高僧传〉[11],元昙噩《六学僧传》卷十四[12],明莲池辑《往生集》卷上[13],清周克复《净土晨钟》第十[14],清彭希涑《净土圣贤录》卷二[15]等等。而其中较早的是唐代道宣律祖《续高僧传》卷二十的〈道绰传〉[16]和唐代迦才(生卒年不详)的《净土论》卷下〈往生人相貌〉[17]章之中的记载。日人小笠原宣秀和牧田谛亮等多人对比多种资料的记载作过较为深入的研究[18],认为历代的记载中,道宣律师和迦才法师的记载更为符合历史事实,后来的记载有的存在误传。其实,道绰大师与道宣律师和贞观年间曾住于长安弘法寺的迦才法师是同一时代的人,只是道绰大师较二位年长并先期圆寂。《续高僧传》与《净土论》中的资料互为补充,我们基本可以勾勒出道绰大师的人生轨迹。

   (二)早年广学多闻

  道绰大师,北齐武成帝河清元年(562)出生在并州文水(今山西文水、交城县之间) 的一户卫姓人家,少小之时便以恭让等美德闻名乡里。大师佛缘深厚,十四岁之时,便舍俗出家。出家后广习经论,对于《大涅槃经》有相当深入的学习和研究,曾专门开讲此经达二十四遍之多。后来前往太原的蒙山开化寺师事当时的高僧慧瓒禅师(536—607)探究佛教“空”的道理,在禅学的修证上也造诣颇深。

   (三)中岁归心净土

  隋大业五年(609),已四十八岁的道绰大师来到并从此居住于今山西交成县石壁玄中寺。玄中寺是北魏时著名的昙鸾法师晚年驻锡的道场,也是他践行和弘扬净土法门的大本营。此时,昙鸾法师已圆寂半个多世纪,寺内立有昙鸾法师的石碑,碑文记述了昙鸾法师生前怎样转而修学净土法门,念佛的精勤,及往生时种种瑞应。虽然此碑早已不存,碑文也无从确切考证,但道绰大师的《安乐集》有这样几行记述可能与此碑文有关。

  如昙鸾法师,康存之日,常修净土。亦每有世俗君子,来呵法师曰:“十方佛国皆为净土,法师何乃独意注西,岂非偏见生也?”法师对曰:“吾既凡夫,智慧浅短,未入地位,念力须均。如似置草引牛,恒须系心槽枥。岂得纵放,全无所归?”虽复难者纷纭,而法师独决,是以无问一切道俗,但与法师一面相遇者,若未生正信,劝令生信。若已生正信者,皆劝归净国。是故法师临命终时,寺傍左右道俗,皆见旛花映院,尽闻异香,音乐迎接,遂往生也。[19]

  道绰大师读过碑文,深为昙鸾法师的志向和修持所感动。于是立即下定决心舍去对《涅槃经》的宣讲和修持,改为专心致志地修持净土法门。迦才法师《净土论》卷下记载了这个经过:

  每常赞叹鸾法师智德高远,自云:相去千里悬殊,尚舍讲说,修净土业,已见往生。况我小子,所知所解,何足为多?将此为德,从大业五年已(以)来,即舍讲说,修净土行。[20]

  从此以后他潜心于弥陀净土诸经的研习,并广泛地涉猎了包括昙鸾法师在内的前辈六位主要与净土法门相关的大德的净土思想,对于净土法门的更加崇信。他说:

  流支三藏……慧宠……道场……昙鸾……大海……法上……前六大德,并是二谛神镜,斯乃佛法纲维,志行殊伦,古今实希,皆共详审大乘,叹归净土,乃是无上要门也。[21]

  于是道绰大师一心专修净土法门,精进不懈,无有疲厌,每日念佛最少七万声,真正成为了一名专门修学净土法门的法师。当然他对昙鸾法师著作的研读更深入,受的影响也更大。

   (四)晚年修持宣扬净土法门,不遗余力

  经过多年的修学,到唐代贞观年间时,道绰大师已成为一名净土法门的高僧。为开示有缘人,他经常在玄中寺开讲《观无量寿经》,直终圆寂前后讲解此经达二百余遍。他的讲解,头头是道,精彩纷呈;以事设喻,明白清晰,易于理解;因机设化,灵活多样,让人百听不厌。即使偶有不信者,对道绰大师和净土法门不怀好意,欲加毁谤,一旦目睹道绰大师的风采,或一听他深入浅出地讲解净土教义之后,无不为他的滔滔雄辩和仪貌风度所折服,无不改容归向。每次讲席,远近的信众总是踊跃前来,法喜充满。散席之时大众总是赞叹不已,念佛之声响彻林谷。

  道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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