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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星雲的人間佛教與中國佛教的現代化(張華)

  太虛、星雲的人間佛教與中國佛教的現代化

  

  作者 張華

  一、引論

  印度佛教傳入中國,對中國文化産生巨大影響,其影響大致有二:一是音樂、雕刻、建築、文學等藝術形式方面的影響;二是無形的影響。又可作兩點:一爲民間習俗;二爲學術思想。深入民間習俗者,是佛教作爲信仰的影響,諸如因果報應、人生無常、超度亡魂等;影響學術思想者,初與魏晉玄學相互激發,到隋唐形成中國性的佛學,而以華嚴宗與禅宗影響最深,而後延伸到宋明理學汲取佛學思辨,這些都是佛學方面的發展。

  佛教在中國的發展基本上就朝著思想和信仰兩個方面發展,作爲信仰的佛教在唐武宗滅佛時雖也遭受一定的打擊,但由于成佛的方便及其他社會原因而繼續有所發展,而作爲思想性的佛教在唐宋之後,就開始衰落了。降至近代,雖有一些僧人、居士竭力倡興,但也沒能挽救其江河日下之頹勢;可是近幾十年來,佛教在臺灣、東南亞一帶卻出現了一種複興的勢頭,特別是由臺灣高僧星雲大師弘揚的“人間佛教”,在世界各地有很大的發展,這就向人們提出一個問題,應該怎樣看待這一現象?佛教在臺灣及世界各地複興的主要原因是什麼?

  人生佛教的倡導者是近代高僧太虛大師,而近幾十年來在臺灣弘揚人間佛教最力者當推星雲大師,在深入探討人間佛教的思想內容之前,有必要先簡單了解一下太虛大師和星雲大師其人。

  太虛大師,俗姓呂,清光緒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西元一八九O年一月八日)生于浙江省海甯州(今海甯縣)長安鎮,家世農工。十六歲在蘇州木渎浒墅鄉一小廟從士達和尚出家,法名唯心,後轉師于奘年和尚,師爲之立表字太虛,當年十一月,往浙江甯波天童寺受戒于寄禅和尚,十八歲之後,開始讀經習禅,兼學詩文,兼學詩文,翌年秋,往慈溪西方寺閱讀大藏經,並讀康有爲《大同書》,嚴複譯《天演論》,譚嗣同《仁學》及梁啓超、章太炎等有關國事與振興佛學的論文,觸發了改革佛教的念頭。二十一歲到南京,就學于楊仁山居士所創之祇洹精舍,從楊學《楞嚴經》,又從蘇曼殊學英文。次年一月,與熱心民族革命的棲雲和尚入粵,助組僧教育會,一九一二年又與仁山等在江蘇鎮江金山寺組建佛教協進會,著手佛教改革,太虛二十七歲那年,痛于當時佛教之頹萎與僧伽製度之混亂,作《整頓僧伽製度論》,第一次系統地闡述其改革僧伽製度的主張,後又創《海潮音》月刊,作〈海潮音月刊出世于世宣言〉,指出該刊宗旨是“發揚大乘佛法真義,應導現代人心正思”。一九二二年之後,開始把整理僧伽製度的思想付諸實踐,與梁啓超、李隱塵在武漢創立佛學院,這是中國佛教界有佛學院之始。一九二叁年秋,太虛進而把眼光轉向世界佛教運動,在廬山發起世界佛教聯合會,爾後又赴英、法、德、荷、比、美等國宣講佛學,成爲中國僧侶去歐美傳揚佛教的第一人。

  星雲大師,是當今臺灣著名高僧,俗名李名國深,一九二七年出生于揚州江都一個農商家庭,十二歲在南京棲霞寺出家,十五歲受“具足戒”,(注釋:佛教中比丘、比丘尼應守之戒,持有此戒則德行自然具備。比丘有二百五十戒,比丘尼有五百戒。)十九歲考入鎮江焦山佛學院研修佛法,畢業後任宜興大覺寺住持、南京華藏寺監院,並辦一些雜志和刊物,開始主張佛教的革新,二十叁歲去臺灣後,一直致力于弘揚佛教和其他社會活動。一九六七年,星雲大師售出自己創立的“佛教文化服務處”的房産,購下高雄縣大樹鄉興田村的麻竹園,著手創建佛光山寺,經過近二十年的苦心經營,終于把佛光山建成當今臺灣最大的佛教道場。

  一九八五年,作爲佛光山開山宗長的星雲大師又忽然袍袖一揮,在成千上萬信徒的跪送下宣告退位,從此雲遊四海,開始把中國佛教推向世界的新曆程。如今,星雲大師在臺灣佛教界已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在他領導下的佛光山僧團更是人材濟濟,實力雄厚,成爲當今國際佛教界一支引人矚目的力量。現在的佛光山,除了在臺灣擁有數十個分院和上百萬信徒外,在香港、日本、馬來西亞、美國、歐洲、澳洲、非洲等地也建有“別分院”,使佛光山“具有國際的性格”。

  幾十年來,星雲大師積極推行“人間佛教”于現代人的日常生活中,把佛教和生活貫通一氣,打成一片,把佛教生活化,生活佛教化,爲中國傳統佛教的現代化和中國佛教的再度深入民間,走上社會,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張新鷹在一篇文章中寫道,“人間佛教”在臺灣的被提出,首先並不是實現禅宗教義的需要,而是現代社會生活對傳統的佛教存在方式産生嚴重挑戰的結果,星雲大師意識到社會不斷的在變遷,人們對理性跟實證的要求日益提高,佛教不能再消極出世,曲高和寡,而必須打開山門,走入社會,對人群社會有益處,才不會被時代所淘汰。四十年來,星雲大師站在臺灣佛教入世革新的前列,成功地運用了臺灣社會給宗教發展造成的環境,帶動了佛教的複興。(注釋:《世界宗教研究資料》八九年第一期。)中國佛教在臺灣等地呈複興之勢,除了外在的社會原因外,星雲大師倡導人間佛教所體現的強烈的入世傾向,蘊蓄著濃厚的人文精神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本文即著重提示後一方面的原因。

  所謂人文精神,簡單說就是肯定現實生活的人生價值,肯定人生的自我覺醒,肯定人生的努力奮鬥,這種思想傾向,從表面上看,與印度的傳統佛教頗多差別,實際上佛教本身是一個發展過程。大乘佛教已講慈悲普渡,利生濟世,中國古代的佛教也有由佛本而人本,由出世而入世的傾向;而作爲中國佛教代表的禅宗,更是注重人生,強調“自我”,提倡“即世間求解脫”,因此可見太虛、星雲大師倡導人間佛教,從佛教思想內容講,實深得中國禅之精髓,是佛教在中國傳統文化背景下曆史的邏輯發展,同時也是在現實境遇下爲迎接現代生活的挑戰而邁向現代化的一種巨大努力。而從文化現象上講,這又是一場佛教的通俗化運動,是一場由宗教文化向世俗文化的滲透,它的外象表現即把目光從出家投射到在家,從山林下降到城鄉,是佛教走出藏經樓,走向社會,乃至走向世界。

  本文即從曆史和文化這兩個方面考察太虛、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和中國佛教的現代化,藉此不僅可以了解佛教的邏輯進程和未來動向,也可窺探佛教與中國文化及現實生活的密切聯系,另外對我們從一個側面了解當今臺灣和東南亞一帶社會狀況也有助益。

  二、何謂人間佛教

  太虛和星雲大師作爲佛陀的忠實弟子,無疑的,他們平生最要緊的志願是像曆史上許多高僧大德曾做的一樣,弘興佛法,而爲了能振興弘揚佛法,首先和最主要的是,必須給古老衰頹,弊病叢生的佛教換上新的衣裳,注入新的血液;但是,如何革新舊佛教,整理舊佛法,安頓新價值,以期達到領導新人心呢?如何在社會逐漸走向工業化、現代化過程中,推動一種新宗教倫理觀,以便配合社會新發展的需要,甚至走在它的前頭呢?換一種說法,如何振興佛教?如何使式微的佛教現代化?如何使佛教離開象牙塔走向十字街頭?如何使今日佛教能主動地,更有效地適應並迎接現代工業社會的需要呢?

  對于這一系列問題,太虛、星雲大師以其“人生佛教”、“生活佛教”作了回答,當然,假如你要問他們,佛教是什麼?人生是什麼?他們很可能會豎一指示意“人生,是一半佛的世界,一半魔的世界,一半是前進的人生,一半是後退的人生”,然後開示,“今日佛教最大的毛病,就在把佛法與生活分開,信佛教信了幾十年,但貪瞋癡還是非常的重,深入經藏的道理能說一大堆,但對人我是非得失就是不能放下”。末了又會語重心長地加持“學佛的人,對個人功利祿的追求當退即退,而爲教爲道的維護則當進則進,我們興教利人的原則,非佛不做,事關大衆利益的就做,對佛教有助益的就做,此外一切都是俗事,不做。”此外,這兩位法師也許還會提醒你,佛法之深不在玄理奧義,而在與時推移之難,不在路遠途艱,而在于隨緣解辨之不易,佛法不是用來談玄說妙的,佛法應該用來指導人生的。

  太虛、星雲大師的這些話至少說明以下兩點:第一、在他們看來,目前佛教最慧哀的問題莫過于佛教徒在生活中沒有佛法,而佛教是真正生活中的真理,佛教一旦離開了生活的內涵,那麼佛教的存在是沒有什麼意義的。第二、佛教的玄理奧義的純學術研究,佛法的無補于生活實際的清談,雖然有它的存在的價值和一定意義,並值得尊敬,但若不與現代人的實際生活和時代聯合,則純學術工作仍是死的,不是活的,清談則任何時候都要避免。作爲一種文化,其意義在于充實人生,並爲人類前途指出方向。

  那麼,到度何爲人間佛教呢?從上面的敘述裏不難看出,太虛、星雲大師人間佛教其實就是把佛教融入現代人的生活中,使生活和佛教不二,一方面肯定現實人生的價值,把佛教貫徹到現代化的日常生活,把佛教生活化;另一方面又賦予現實生活以超越的宗教意義,用佛法來指導現代人的生活,把生活佛教化。如果說親體力行佛法的真理是人間佛教所要求的最大特點,而其精神實質則可一言以蔽之,“以出世的精神作入世的事業”。

  本文主要分析論述人間的精神實質,因爲這是太虛、星雲大師的整個教旨所在,是人間佛教的綱領,可以說它貫穿了人間佛教的全部內容,同時也是提供上述問題的解決方案,至于這方案有沒有做到既契合了時代精神而又不失其佛教本色呢?亦即既不離開佛陀本懷,貫徹大乘精神,把握禅宗真髓,又能適應工業社會的需要,把佛教與生活真正融爲一體,以期達到指導人生的目的呢?下面試圖對此作一些力所能及的探討。

  叁、出世精神的把握

  太虛、星雲大師所以提倡“出世精神”從事入世的事業,這主要是因爲他們深深地感到現在的佛教界有這麼一個現象,講出世就太出世,講入世就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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