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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宗鏡錄》爲例論永明延壽對唯識思想的攝取

  以《宗鏡錄》爲例論永明延壽對唯識思想的攝取

  作爲宋代佛教的巨擘,永明延壽對于中國佛教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在佛學思想方面,他一向以融合諸宗的特色炳彪于世,特別是延壽曾經召集慈恩、賢首、天臺叁宗僧人,輯錄印度、中國聖賢二百人之著述,廣搜博覽,互相質疑,而成《宗鏡錄》一百卷,力圖調和當時各宗派間的分歧,對于後世有很大的影響。本文不打算全面地闡述《宗鏡錄》在佛學思想和修行實踐等方面的意義,僅以《宗鏡錄》中所體現出的唯識學思想來一窺永明延壽佛學思想之一斑。[①]

  一、“一心”說與阿賴耶識

  《宗鏡錄》全書約共八十余萬字,分爲叁章,第一卷前半爲“標宗章”,自第一卷後半至第九十叁卷爲“問答章”,第九十四卷至第一百卷爲“引證章”。關于其結構和撰集原則,延壽自己有一說明:“今詳祖佛大意經論正宗,削去繁文,唯搜要旨,假申問答,廣引證明。舉一心爲“宗”,照萬法如“鏡”;編聯古製之深義,撮略寶藏之圓诠,同此顯揚,稱之曰“錄”。分爲百卷,大約叁章。先立正宗,以爲歸趣。次申問答,用去疑情。後引真诠,成其圓信。以茲妙善,普施含靈,同報佛恩,其傳斯旨耳。”[②]據此敘述,《宗鏡錄》結構意圖是:先搞通宗旨之所在,次假設問答把道理說透,最後廣泛引據證成。爲什麼叫做《宗鏡錄》呢?“舉一心爲宗,照萬物如鏡”,“心”即是“宗”,能照爲“鏡”,二者聯系起來叫做“宗鏡”。以此作爲整個線索,“遍聯古製之深義,攝略寶藏之圓诠,同此顯揚”,即稱之爲“錄”。由此可見,“標宗章”集中體現了延壽自己的思想意圖。延壽所說“舉一心爲宗,照萬法如鏡”,是其佛學思想的總綱領。這樣,搞清楚“一心”的含義便是理解延壽佛學思想的關鍵所在。

  在《宗鏡錄·標宗章》中,永明延壽說:“今依祖佛言教之中,約今學人,隨見心性發明之處,立心爲宗。是故西天釋迦文佛雲:佛語心爲宗,無門爲法門。此土初祖達磨大師雲:以心傳心,不立文字。則佛佛手授,授斯旨;祖祖相傳,傳此心。”[③]這是說,佛祖和禅宗祖師都是以“心”爲宗的。至于“心”的性質,延壽又說:“又諸賢聖所立宗體者,杜順和尚依《華嚴經》立自性清淨圓明體。此即是如來藏中法性之體,從本已來,性自滿足,處染不垢,修治不淨,故雲“自性清淨”;性體遍照,無幽不矚,故曰“圓明”。又隨流加染而不垢,返流除染而不淨,亦可在聖體而不增,處凡身而不減。雖有隱顯之殊,而無差別之異。煩惱覆之則隱,智慧了之則顯,非生因之所生,唯了因之所了,斯即一切衆生自心之體,靈知不昧,寂照無遺。非但華嚴之宗,亦是一切教體。”[④]這裏,延壽實際引用了華嚴宗和禅宗兩家的說法。而在中國佛教思想中,關于“一心”講的最多的是《大乘起信論》。華嚴宗和禅宗的心性思想正是在《起信論》思想基礎上的新發展。

  華嚴宗所標示的“心性本體”即“心體”爲“自性清淨圓明體”,如法藏所言:“顯一體者,謂自性清淨圓明體。然此即是如來藏中法性之體,從本已來,性自滿足,處染不垢,修治不淨,故雲自性清淨;性體遍照,無幽不燭,故曰圓明。”[⑤]此段文字,言簡意赅,可當作華嚴宗真心本體的標准定義。華嚴哲學認爲“總該萬有,即是一心”[⑥],“是心則攝一切世間、出世間法。即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妄念,唯一真如,故言海印叁昧也。”[⑦]在此,法藏所表述的真心爲本體、妄念爲心體之虛妄作用的模式,成爲以後華嚴宗人立自家“圓”義的根本所在。我們所引法藏的言論與延壽所引杜順的說法幾乎沒有區別。

  我們引述的延壽上述文字中所涉及到的禅宗“心”論,實際上與慧能禅法並不完全相同,而與荷澤宗的思想則更爲接近。宗密在其著述中將荷澤宗的“心”論歸納爲:“說一切衆生皆有空寂真心,無始本來,性自清淨,明明不昧,了了常知。”[⑧]這一表述盡管過多地偏于以華嚴哲學揣度,但基本上能夠反映神會的心性思想。神會對于心體是這樣說的:“空寂之心,靈知不昧,即此空寂寂知”,“知之一字,衆妙之源”。[⑨]以“知”解釋心性本體,是神會對慧能《壇經》“叁無”之旨的新诠釋。在神會思想中,“知”既是清淨心體所本具,又是依體發用的特殊智能,二者是體用一如的關系。“知”的概念在神會禅學中可有兩層含義:一是知解之知,指人心對事物的認識、理解作用,如“未得修行,但得知解。以知解久熏習故,一切攀緣妄想,所有重者,自漸輕微”,[⑩]明顯有重“知”重教的含義在。正是從這一意義上,後來的洪州宗人直稱神會禅法爲“知解宗徒”。不過,公允地說,此一層含義並非神會釋“知”的本意,當然就不是最重要的了。二是“見本性”之知或般若直觀之知,它是指體驗空寂心體的般若直觀。在這一層面上,“知”與“見”、“慧”是同義的,可以替換使用。“這種空寂之知謂之靈知,即心靈而不昧,它是與佛智相等的知。”[11]在神會看來。“自性空寂,空寂體上自有本智,謂知,以爲照用”[12];“本空寂體上,自有般若智,能知。”[13]因此,主體依靠空寂體上的“能知”就可以證悟自性清淨的心體之“如如不動”,這便是見性成佛。這樣解釋的“知”,實際上是“覺”義。“知”是淨心之體,淨心即以“知”爲體,而此“知”乃心體本具的功能。這與《起信論》的“本覺”是一致的。

  《大乘起信論》的核心是“一心二門”說,而成立一心二門的理論基礎則是體、相、用相即不離的“叁大”說,用此論的術語講則是“法”與“義”的統一構成大乘法。《大乘起信論》在“立義分”說:“摩诃衍者,總說有二種。雲何爲二?一者法,二者義。所言法者,謂衆生心。是心則攝一切世間法、出世間法,依于此心顯示摩诃衍義。何以故?是心真如相,即示摩诃衍體故。是心生滅因緣相,能示摩诃衍自體相、用故。所言義,則有叁種。雲何爲叁?一者體大,謂一切法真如平等不增減故。二者相大,謂如來藏具足無量性功德故。叁者用大,能生一切世間、出世間善因果故,一切諸佛本所乘故,一切菩薩皆乘此法到如來地故。”[14]此中“摩诃衍”即“大乘佛法”之義。此段落是全論的綱領,用圖表示就是:

  

          心真如門

    法(衆生心)(一心)    二門

            心生滅門

  大乘法    

   體:平等不增減之真如本體

   義  相:本體所具之無量性功德   叁大

     用:本體所具之“生”世間、出世間諸法的功用

  此中,“衆生心”泛指衆生所涵攝的不變的法體及衆生的心性,諸如實相、真如、法性、如來藏自性清淨心等等。從其作爲世間、出世間諸法的絕對本體而言,“衆生心”又可稱爲“一心”。此中之“一”,並不是和二、叁相連並提的數目字,它乃唯一、絕對之義。此中之“心”亦非如唯識學所言之集起心或思慮、知覺、了別之識,此“心”乃真如心、本體心。這一本體乃絕對平等而非相對差別,故稱“一心”。《大乘起信論》從“二門”即心真如門、心生滅門兩方面說明“一心”的本體性質和現象界之所以生成的本體論根據,然後再依體、相、用叁大相即不離來說明本體與現象的關系。經過這樣的演繹,“衆生心”或“一心”便既是世間法的所依,也是出世間法的本體。心真如門總攝一切清淨無漏之佛法,是爲衆生成佛的本體論根據,心生滅門則總攝一切煩惱有爲有漏之染法,是爲世間及現象界的總貌。

  所謂“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所謂心性不生不滅。”[15]“一法界”指一切現象得一産生的共因;“大總相”指遍一切現象的共性;“心真如”即不生不滅的心性,也即真如心。此真如心是一切現象得以産生的根本,亦是一切現象的共相。因爲依照佛學的見解,世間的真相是平等而無差別的真如空理,由于衆生之心的起妄功能而使萬物有了差別之相。正如《起信論》所說:“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心念,則無一切境界之相。”由于衆生之心的起念造意功能,使得森羅萬象的現象世界得以生成,實際上,“一切法從本已來,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異,不可破壞。”總之一句話,世間、出世間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若離卻妄念,則“唯是一心,故名真如”。《起信論》以“不生不滅”的心性即“一心”作爲萬法的本體,實乃此論影響中國佛學之大且深者之所在。“心性”者,即心之真實性,此“心”離一切言說分別,離一切妄想境界,既“無有可遣”,亦“無有可立”,乃湛然常淨的圓明心體。它既是作爲衆生本體的心體,又是佛界、法界及衆生界的真如理體,是心體與理體的合一。這就是《起信論》貢獻于中國佛學的本體之性與主體之心合一,亦即心性合一的理論模式。

  “真如心”既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因此有空與不空兩義。“所言空者,從本已來,一切染法不相應故。謂離一切法差別之相,以無虛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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