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品第三
佛陀弟子中有小乘声闻弟子,也有大乘菩萨弟子。以故玄奘译《说无垢称经》的此品为声闻品,而不名弟子品。声闻者:闻佛声教得道,故名声闻。此品说维摩诘往昔为诸声闻说殊胜法显大乘义,摄小归大之事迹,故名弟子品。
尔时长者维摩诘自念寝疾于床,世尊大慈,宁不垂愍?!
初显维摩长者善权方便,假托身疾,示病独寝于床,自起心念,希佛垂愍。
佛知其意,即告舍利弗:“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以下显示大圣慈悲令众前往问疾,佛知维摩诘心念,即初遣智慧第一的舍利弗,次遣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三遣头陀第一的大迦叶,四遣解空第一的须菩提,五遣说法第一的富楼那,六遣论议第一的迦旃延,七遣天眼第一的阿那律,八遣持戒第一的优波离,九遣密行第一的罗睺罗,十遣多闻第一的阿难陀等十大弟子前往问疾。
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舍利弗虽证罗汉,烦恼已断,身心寂静,但他法执未破,不达世出世间平等如幻之理,于是舍世间而求出世,断生死而证涅槃,除嚣入静,远尘离俗,故答不堪问疾。
所以者何?忆念我昔曾于林中宴坐树下,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舍利弗!不必是坐为宴坐也。
“宴坐”者:安禅静坐,名为宴坐。二乘有真无俗,有智无悲,只求自利,不修福德,故于深山古洞之中,静室卧榻之内闭目静坐,屏息视听,远离愦闹,内住其心,方能入定。菩萨反是,真俗圆融,悲智等运,自利利他,福慧双修。对世间诸法了知是因缘所生,梦幻泡影,有相无体;对出世诸法亦了知是因缘所生,梦幻泡影,有相无体。于法之相有而不舍,于法之性空而不取,不取不舍,不增不减,相上见性,有上观空,故于愦闹不远,视听不屏,常住寂定,而得解脱。所以长者维摩诘于舍利弗林中宴坐之时,前往度化,夺彼小心,令发大愿而修大行。
夫宴坐者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
二乘智浅,不达色心诸法相有体无,故修行隐身山林,灭心寂定,虽欲隐藏,反为显现。菩萨修行虽在欲、色、无色三界,而不著三界,善取善舍,内真外俗,故曰:“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
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是为宴坐。
“灭定”是圣者为息劳倦而入,入此定者不但灭了前六转识的现行心及心所,而且第七末那识亦灭了执我一份,故名“灭尽定”。二乘入寂,加行智微,不起妙用,所谓用而不寂,寂而不用。菩萨入寂,方便智强,常起利生之妙用,所谓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故曰:“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是为宴坐”。
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
二乘智浅,舍俗而真;所谓观真现前,俗用便息。凡夫愚痴,舍真而从俗;所谓以俗为用,真智不行。菩萨方便久修,智用齐洽,观真照俗,从俗证真,以根本智实证真如法性而不取,言思道断,心行处灭;以后得智善达诸法幻相而不舍,大雄无畏,努力为善。二智并用,真俗圆融,是为“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
问:菩萨修行为何要现凡夫事呢?答:道不离平常日用,所谓担水砍柴是妙道,穿衣吃饭即真如。何以故?世间一切诸法皆是内因缘所生,无实自体,只有幻相,对相有体无之法不可言有,不可言无,远离两边,即契中道。《中论》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以故缘生之法,当体即空,当体即有;有即法之相,空即法之性。以实相智实证法性不偏有,以方便智善达法相不堕空,非空非有,善契中道。《金刚经》云:“一切法皆是佛法。”《破空论》亦云:“衣食住行事即理,一切毗尼皆佛行,一一行中见实相,护念付嘱善应知。”如果修行人离开了现实生活,离开了具体的事物,离开了所度化的众生,则智慧无由生起,执著无由破除,大悲无由施展,福德无由集积。惠能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犹如觅兔角。”又云:“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所以欲修大士行、成就两足尊者,只有在世间度济众生的日常生活中,观空、遣相、破执,这就是菩萨既不舍道法而又现凡夫事之所以然。若能如是修,是名真宴坐。
心不住内,亦不住外,是为宴坐。
二乘声闻,观心性有,内住六根,外缘六尘,为使心不缘六根六尘,故入寂定。菩萨知心性非有,达根境皆空,息分别,去执著,于诸法上自在无碍,故心不住内,亦不住外,也不住中间,无住而住。
于诸见不动,而修行三十七品,是为宴坐。
在行住坐卧、见闻觉知的日常生活中如如不动,不取于相,但同时又勤修通往涅槃城的三十七道品,故名“于诸见不动,而修行三十七道品”。
不断烦恼,而入涅槃,是为宴坐,若能如是坐者,佛所印可。
菩萨以大智慧了达烦恼如幻,缘生性空,不断烦恼,而实证烦恼的离言法性。世尊言:“觉不坚为坚,善住于颠倒,极烦恼所恼,得最上菩提。”所谓“极烦恼所恼”,即是恒处生死,普度众生,以世间最大的烦恼来炼磨自己,这就是本经所说“不断烦恼”之意。因为菩萨有别于二乘离烦恼而证涅槃。菩萨是在生死上离生死相,即证涅槃;在烦恼上离烦恼相,而证菩提。以大悲心不舍世间、不断烦恼;以大智慧了知世间性空,烦恼如幻,就在世间烦恼上实证自性涅槃。修此胜行,既别凡夫,又异二乘,契顺正理,故佛印可。以大智慧断一切障常住真性,以大悲心示行一切诸有为法饶益有情,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是为大乘真禅定。所以说:“不断烦恼而入涅槃。”
时我世尊,闻说是语,默然而止,不能加报,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舍利弗智劣根浅,故尔不能前往问疾。
佛告大目犍连,“汝行诣维摩诘问疾”。目连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目犍连虽在佛陀十大弟子中神通第一,但他愿小根劣,只觉我空,不达法空,虽能讲法,但不能宣说诸法非有非空的中道妙理,所以答言:“不堪任诣彼问疾”。
所以者何?忆念我昔入毗耶离大城,于里巷中,为诸居士说法,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大目连,为白衣居士说法,不当如仁者所说。夫说法者,当如法说。
此段显示长者维摩诘方使善巧,见目犍连说法度生不达有情根性、不达诸法实相而前往呵斥,谓说法者,既要深达我空,也要善达法空;既知无我度生、无生被我度,也要知道无一众生而不度,即所谓法随法行,不增不减,不取不舍,随顺因果,是为“夫说法者,当如法说”。
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法无寿命,离生死故;法无有人,前后际断故;法常寂然,灭诸相故;法离于相,无所缘故;法无名字,言语断故;法无有说,离觉观故,法无形相,如虚空故;法无戏论,毕竟空故;法无我所,离我所故;法无分别,离诸识故;法无有比,离相待故;法不属因,不在缘故;
诸法不可语言诠显,不可觉知观照,亦无形相,清净寂然,如太虚空。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自无实体,毕竟空寂,故远离言说戏论,分别执著。龙树云:“众因缘生法,是即无自性,若无自性者,云何为有法?”显示法从缘生,自性本空,当下离言,故曰:“法无戏论,毕竟空故”。既然法从缘生,自性本空,实我不可得,实法不可得,则当下无有我及我所,取消能所对立,而心境一如,故曰:“法无分别,离诸识故;法无有比,离相待故”。法本无生,法本无灭,故曰:法不属因,不在缘故”。
法同法性,入诸法故;法随于如,无所随故;法住实际,诸边不动故;法无动摇,不依六尘故;法无去来,常不住故;法顺空、随无相、应无作。
此段总明诸法依因缘而起,离所执空,并以因缘所生之法摄归真如,摄相归性,即妄见真。《心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从因缘而生的法,相有体空,有即法之相,空即法之性;相不离性,性不离相;性由相显,相揽性成。即相即性,即性即相,性相互相摄入,如如一体,故言:“法同法性,入诸法故”。所执皆妄,唯如是真,此真如不可以执著分别,不可以随说随解,只有实证才能亲见诸法之实相,故言:“法随于如,无所随故”。诸法寂静,不生不灭,常住实际,毕竟不随遍计所执动摇其性。以无动摇,所以不依六境有所动摇,摄相归性,同一清净无相之相,故言:“法住实际,诸边不动故;法无动摇,不依六尘故”。诸法缘生,非断非常,因果循环,迁流变化。“法无来去”,如如不动,故非断,“法常不住”,生灭不停,故非常,非断非常,故言:“法无来去,常不住故”。“法顺空,随无相,应无作”。此是三解脱门,遍计所执说之为空,即执实我实法是空,如龟毛兔角,体相俱无;圆成实相说为无相,如太虚空,胜义离言,即一相无相之实相;依它起性说为无作,如水月镜花,相有体无,对有漏诸行深达是众苦之本,不可造作。
法离好丑,法无增损,法无生灭,法无所归,法过眼耳鼻舌身心,法无高下,法常住不动,法离一切观行。唯,大目连!法相如是,岂可说乎?!
法法皆从缘生,缘生之法如梦幻泡影,平等平等,不可计执分别,不可言语诠显,远离两边,故言:“法离好丑、增损、生灭”。法无来去,故“无所归”,亦非眼所能见、耳所能闻、鼻所能嗅、舌所能尝、身所能触、意所能了。又因法住法位,寂然不动,平等一如,则无有高下,离一切观行。
总之,诸法清净,离言说分别,以故文殊师利在该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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