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二十論述記講記》第二講
本講主要內容
唯識學簡介(接上一講)
唯識學的兩大系統
唯識古學(無相唯識說)
昨天我們把《唯識講義》大概地講了一下。重點是:第一,唯識思想並不是後來發展出來的,在原始佛教裏邊本來就有唯識的思想,因爲當時對機不同,所以隱在裏邊,沒有發揮。到後來那些唯識機成熟了,就把這個思想闡述出來。在原始佛經裏邊,有很多關于唯識的依據,大乘佛教的經藏裏邊更多。所以這第一個就是說,唯識思想並不是後人發展出來的,是佛本來就有的。
再複習一下。這唯識思想,在印度叫瑜伽行派,瑜伽行派是什幺時候形成的?以無著菩薩爲主,他著了一部《攝大乘論》,把唯識思想完整地、有體系地拿出來了,接著他的弟弟(世親菩薩)從有部轉到唯識之後的第一部著作就是以“唯識”爲題,即《唯識二十論》。這樣,以他們兩位爲中心,就形成了曆史上所謂的瑜伽行派。接著講的就是緣起問題了。
我們昨天說了這叁個緣起,希望大家討論。但是討論的時候,據我的了解,樓上那個組的討論就很空洞(其他的組我不知道),沒有內涵。
我們講緣起,第一個是十二支緣起。這個在講《科頌》的時候已經講得很仔細。當然,剛來不久的人是沒有學過了,而以前聽過的人在這個時候就應當把《科頌》的十二支緣起,一是自己複習、再學一學,二是對才來的人,給他們一個啓發。所以在討論這叁個緣起的時候,最根本的模式——十二支緣起,應當把它拿出來具體地討論一下。而後面的兩個緣起,分別自性緣起與龍樹菩薩的受用緣起是現在才開始講的,也要把我們聽到的內涵補進去,然後,不夠的或者是搞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提問。
今天有人提了一個問題:部派佛教裏邊,對“業”的看法不一樣,有部認爲業是色法:身業是行動,語業是聲音,這是色法;而經部認爲是思心所,那是心法了;還有其他部說,業,非心非色。他問,這是什幺原因?
佛陀是一位智慧圓滿的覺者,而佛的弟子聽佛的教,他或者是偏于聽這一邊,或者是偏于聽那一邊,不是全部聽完(只有阿難尊者是全部聽完),他們把自己聽到的部分結合他們的修行經驗,然後就創造出一個宗派,這個宗派在理論上建立一個體系,依這個體系及他的實踐,就可以達到證果證道的效果。這一點每個宗派都一樣,都能證果證道。但是建立的理論體系不會一樣。
就拿世間上的比喻來說,中醫的醫理跟西醫的解剖,不一樣的,中醫講的是五行、陰陽等等之類的,西醫則說解剖,什幺器官、怎幺的構造等等;還有,中醫針灸是講經絡的,二者的理論體系都不一樣,但是都可以達到治病的效果。這是爲什幺?他們研究的不一樣,他們的實踐也不一樣,但是治病的效果是同的。同樣一種病,吃西藥能治得好,吃中藥也治得好,乃至于用針灸也能治好,但是各自的理論體系全部不同。中醫的經脈,在西醫的解剖裏邊是找不出來的;針灸的經絡呢,更是無從捉摸,但是效果都有,這個部位針灸下去,這個區域就是會麻,而且還會麻到上邊去。
這個就是說,各人各人建立的理論體系不同,但是,實質的效果是一樣的。每一部派,照他的理論去修,都能證果證道。這個問題就這幺解釋了。
[回顧]原始佛學時期,是從人生現象,“十二支緣起說”來講的,後來範圍大了,不僅講人生現象,也涉及到了宇宙的現象。到了龍樹菩薩這個階段,所講的是“受用緣起說”,主要是從認識方面說的。人們的認識是從感性到理性,而感性的感覺則是從內根與外境的相互作用而産生的。內根是能取,外境是所取,二者都是自性空。爲了便于領會,更進而提出“二谛”來。分別一切法的實相,亦以二谛爲標准。說“勝義谛”是空,“世俗谛”是有,把二者統一起來的認識就是中道觀。到了無著、世親時代,不僅不滿足于從人生現象講,而且也不限于在一般認識領域內講緣起。他們要把範圍擴展到整個宇宙一切現象的宇宙觀上。因此,特別提出阿賴耶識來說明緣起,叫做“分別自性緣起說”。
現在我們要補充的,就是這十二支緣起,希望大家今天還是再討論一下。這十二支緣起就是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一直到生緣老死。這十二支是什幺東西、裏邊講什幺內容?它這裏說是惑、業、苦。那幺什幺是惑、什幺業、什幺苦?如何流轉?又如何還滅?這個要去把它討論一番。否則你的討論是空的,僅僅說:“緣起?哦,對了,緣起!”——什幺“緣起”?不知道!這個是最基本的緣起,要知道。
再說龍樹菩薩的受用緣起。十二支緣起是對流轉生死說的,而龍樹菩薩的受用緣起主要是從認識論方面說的,就是從認識宇宙的真相這方面來說,這是龍樹菩薩的看法(這裏本來有講義的,很長,但是來不及打字,到現在連那個科判都還沒打出來,實在是跟不上我們的進度,只好大概地講一下就算了)。
龍樹菩薩所講的“受用緣起說”是怎幺回事?首先,龍樹菩薩認爲釋迦牟尼佛提出的緣起論是全面的,不是單純地說有或者說無。他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問題,是全面的,不是單說有,也不是但說無,是有無的統一。
我們人的認識,昨天我就講了一下,在科學上,科學的依據是實驗,實驗要靠我們的五官,這五官有其缺陷性、不可靠,它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執實,把一切法本來是緣起性空的執爲實在有。以這樣子的工具(五官)觀察到的現象決定不會是正確的。因爲工具有錯誤,工具是不完整的,那幺觀察的結果當然是不可靠的,僅僅是近似地、有一點靠近,不是真正的真理。
龍樹菩薩認爲,要認識真理,一定要把我們概念上的一切範疇都排開;帶著這些概念去看問題,總是會偏(片面)的。他就把這些概念歸納爲八個,就是八不中道,這八個基本範疇都要把它去掉,這樣子地去觀察問題才能夠達到宇宙的真相。這八個就是生、滅、斷、常、一、異、來、出。不生不滅、不一不異、不斷不常、不來不出,把這八個都否定了,就是把我們所有的概念都否定掉了。這樣子單純又直觀(現觀)——現前、直接、不帶名言地去觀察,才能得到一切事物的真相。那就是根本智,一切事物的自性空的本性。這樣子以根本智通達自性空之後,認識到一切萬物的自性就是空性,然後它的現象,由後得智來認識。這個後得智是帶名言的,就是有概念的了,這個概念跟我們沒有得到根本智之前的概念是不一樣的。沒有得到根本智之前,我們看問題都是實實在在的,山就是山,水就是水,踏踏實實的;而得了後得智之後,知道它本來自性空,雖然是山,但它是如幻如化,是從緣起和合而來的,不是那幺踏實的東西了。
這個過程,禅宗裏也有說。本來你沒參之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了功夫純熟之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那就是證到空性,山不是山,水也不是水了。到後來二十年以後,“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那是後得智,已帶了名言,山還是山,但是這個“山”不是我們以前沒有證到空性的山了,而是如幻如化、緣起和合的山。這是禅宗的一個公案。
這在《金剛經》裏也有:“所謂般若波羅蜜”,一般的凡夫說的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它自性是空的,不是你說的、所執著的那個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那是後得智把概念用上去了,也叫般若波羅蜜,但是這個般若波羅蜜,不是原先執著得實實在在的那個般若波羅蜜了。(資料:《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姚秦叁藏法師鸠摩羅什譯本):「佛告須菩提:是經名爲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當奉持。所以者何?須菩提!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金剛經解義》(鸠摩羅什譯,六祖慧能解義)卷二:「佛告須菩提。是經名爲金剛般若波羅蜜。以是名字。汝當奉持。所以者何。須菩提。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
龍樹菩薩有一句話,天臺宗經常引的:“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爲假名,亦是中道義。” (資料:《中論》卷四:「諸法有定性。則無因果等諸事。如偈說:衆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無,亦爲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
“因緣所生法”,凡夫在沒有證到空性之前,認爲因緣和合的法是實在的法,桌子就是桌子,凳子就是凳子,山就是山;“我說即是空”,它的自性是空,以根本智觀察的時候,知道它是自性空,這個空是它的本相;然後,它帶著名言的現象,“亦名爲假名”,桌子也好、凳子也好,都是假名安立,不是實實在在的。這樣子來認識一切事物, “亦是中道義”,就是中道的看法。
龍樹菩薩觀察宇宙,就是用認識論來觀察的,這樣能夠得到宇宙的真相,這個緣起就叫受用緣起。如前所述,“內根是能取,外境是所取,二者都是自性空”,我們的心(內根,根識)是能取,所取的,就是外境,這兩個都是自性空。“爲了便于領會,更進而提出二谛來;分別一切法的實相,亦以二谛爲標准”,這樣子,說“勝義谛是空”即是“我說即是空”,而“亦名爲假名”,就是世俗谛,“世俗谛是有”,假有的、如幻如化的有。“把二者統一起來的認識就是中道觀”,從它的自性看它是自性空,從它的緣起上看則是假的,是如幻的緣起。一邊是勝義谛,一邊是世俗谛,二者是拆不開的,就是一個東西的兩面觀。從世俗谛的緣起上看,它是假名的有;從勝義谛上來看,它自性是空的。這就是所謂的“受用緣起”了,他對一切法就是這樣子認識的。
到了無著、世親時代,他們更進一層,因爲這個時候的人的思想更廣泛了,交通也發達了,認識的東西、接觸的境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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