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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陳兵)

  正法重輝的曙光──星雲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

  陳兵

  “大師”一語,在近世中國佛教徒中頗有被降格濫用之嫌,甚至被當作對比丘尼的專稱。其實,大師(梵語Wastr)在佛教中本是一個相當高級的稱謂,按《本事經》解釋,是指證到須陀洹果以上直至佛果的聖僧,此等人出現世間,以佛法的智慧化世導俗,令諸衆生得無量義利安樂,萬世師表,故稱大師。《瑜伽師地論》卷八二:“能化導無量衆生,令苦寂滅,故名大師;又爲摧滅邪穢外道,出現世間,故名大師。”大師又爲菩薩的德號之一。中國佛教界曆代被尊稱爲大師者,如道安、僧朗、慧思、智者、吉藏、玄奘、惠能、善導等,日本的最澄、空海、圓仁、圓珍,及民國的太虛、印光、弘一,皆是影響巨大、堪爲萬世師表的法門龍象,多屬某一宗派的重要祖師或爲弘揚佛教作出巨大貢獻的祖師級人物。當今佛教界,真正稱得起大師尊號者,當推星雲和尚爲第一人。

  願力宏偉,慈悲廣大,佛學淵深,解行相應,智慧明睿,辯才無礙,這些佛教大師一般應具備的條件,星雲和尚可謂當之無愧。與曆代大師們相比,他還有其特出的品格、膽識、才幹,及特別輝煌的業績:他極善于針對現代人的機宜說法講演、撰文編書,深入淺出,隽語連珠,把艱深的佛法從寺院藏經樓中解放出來,化爲汩汩法水,滋潤人們焦渴的心田;他是位佛教革命家,極富革故鼎新的膽略、勇氣和開拓精神,極多新的創意,已寫下了臺灣佛教史上的五十多個第一,其中許多實際上是中國佛教史乃至世界佛教史上的第一,贏得“佛教的馬丁·路德”、“佛教的創意大師”之譽;他極善于創業經營,具卓越的領導、管理、組織能力,所開創的佛光事業,已經是道場遍五大洲、信徒逾百萬衆,爲佛教樹立了千秋典範。

  誠如張培耕《以二十年的時間讀一個人的感想》所說:星雲大師“是中國佛教界第一位足以與其他宗教分庭抗禮,而爲中國文化和中國佛教爭一口氣的人”。[注1] 弘一大師曾稱贊印光大師爲“叁百年來一人”,從弘法願力、革新創意、經營才幹、輝煌業績及與時俱進的精神來看,星雲大師起碼可稱佛教史上的“千年來一人”。末法蒼茫之際,厄難重重的中國佛教界,能出此等偉人,亦佛法之一大不可思議,乃我等炎黃子孫的一大榮耀!

  星雲大師的輝煌業績,以其振興佛教以利人濟世、令“佛光普照叁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的菩薩悲願爲用之不竭的動力,而其所說所爲,表現出一種鮮明的主導思想:人間佛教的宗旨。人間佛教,在世人心目中已成爲佛光山上高揚的旗幟。

  人間佛教,並非星雲大師所首倡,他被稱爲人間佛教的實現者。他弘揚人間佛教不遺余力,使人間佛教真正成爲千百萬人的生命實踐,並凝固爲有目共睹的硬體軟體;他很好地表述了自己人間佛教的主張、思想,是人間佛教理論的叁大重要建構者之一(其余兩位爲太虛、印順)。他有《人間佛教的基本思想》、《如何建設人間的佛教》等專論,編有《人間佛教》專書(《佛教叢書》之十)叁十余萬言,系統闡述人間佛教思想,內容頗爲豐厚全面,其他大量演講、文章、日記、格言、文藝作品中,也多處論述人間佛教,在在閃耀著人間佛教思想的智慧火花。正如他所自言:“人間佛教,不但早在我心裏,在我的行爲裏,也時時在我的思想裏。”甚至可以說,星雲大師的所有著述,所有業績,皆以人間佛教爲主題,構成了博大精深的“星雲人間佛教學”,在佛教思想史上樹起一座豐碑。

  筆者孤陋寡聞,近幾年才有幸拜讀星雲大師的主要著述,對其中表述的人間佛教思想至爲服膺,深受啓迪,有聞道恨晚之歎。本文作爲一篇學習大師著述的總結報告,想對自己所見聞解知的大師人間佛教思想作一番梳理,以供想了解大師的讀者參考。

  關于人間佛教,大師曾歸納爲人間性、生活性、利他性、喜樂性、時代性、普濟性六大特性[注2],實則大師人間佛教思想的特質和要點,不止于這些。本文擬從十個方面談談大師人間佛教思想。

  一、從太虛人生佛教到星雲人間佛教

  人間佛教源于近現代佛教複興運動的領袖太虛大師(一八九○~一九四七)于民國初年提出的人生佛教,爲青年太虛轟動一時的“叁佛革命”口號中“教理革命”(初稱“學理革命”)的主題詞。太虛以“人生佛教”爲題,陸續發表過一系列講演、文章,以一九二八年五月在上海儉德儲蓄會所講《人生的佛學》闡述人生佛教之意趣最爲系統。一九叁叁年十月,太虛在漢口市商會作《怎樣來建設人間佛教》的講演,反響強烈。“人間佛教”與“人生佛教”大旨略同,其區別主要在人生佛教重在從個人信仰的角度著眼,人間佛教則重在從人類社會的角度著眼。一九叁四年。由太虛大師創辦的國內最佳佛刊《海潮音》特出“人間佛教號”專刊,發表了有關人間佛教的文章十八篇,作者皆爲當時僧俗中的俊彥如大醒、竺摩、岫廬等。人間佛教成爲當時中國佛教界的一股新思潮,獲得不少佛教徒和社會人士的贊同。

  抗戰期間,曾就讀于太虛所主持的閩南佛學院的慈航法師(一八九五~一九五四)在星洲創辦《人間》佛刊,浙江缙雲縣出過《人間佛教月刊》。太虛門人法舫在暹羅講說人間佛教,撰有《依聖言量來建設人間佛教》等文。一九四四年,太虛大師彙集他曆年來關于人間佛教的著述,新撰代序,編爲《人生佛教》一書出版,系統闡述了他的人間佛教思想。在太虛大師提出人生佛教之同時,湖南顧淨緣居士提倡“人道佛教”,湖北陳耀智居士提倡“人間佛學”,其精神皆與太虛大師的人生佛教、人間佛教相近。

  太虛大師提倡的人生佛教、人間佛教,本質上是一場思想革命,其出發點是對明清佛教“非人間性”之弊病的反省批判。宋代以來,中國佛教在封建專製及與之相應的儒家文化專製的環境下,在政府的嚴格管製下,被迫定位于專管出世,逐漸形成了隱遁山林、超塵避世的清高性格。如太虛大師在〈人生佛教的目的〉一文中所說:“舊行之佛教,厭離現實人生之心切,每重求後世之勝進或無生之寂滅”,“每與現實脫節,不能圓顯佛教之功效”。又順應民俗信仰,以經忏齋焰、送死度鬼爲職事,自降品位,蒙受低俗迷信之譏,太虛大師稱之爲“鬼本神本”的佛教。提倡人生佛教,旨在糾治明清佛教偏離佛陀正法的弊端,將畸重出世、鬼本神本的佛教引向以現實人生爲本,強調學佛須先做好人,以佛陀本有的人乘正法爲導,過好物質的、倫理的、精神的生活,發達人生,完善人格,由人而佛,所謂“人成即佛成”。人間佛教,則重在實踐服務人群的“菩薩行”,“以佛教的道理來改良社會,使人類進步,把世界改善”,建設“人間淨土”。

  太虛大師從教證、判教、修證、理想等各個方面,建構起人生佛教、人間佛教的基本理論,開辟出佛教重興的生路,其人間佛教思想影響了一代新僧和許多在家佛子,被不少人實踐。幾十年來的曆史進程表明,中國海峽兩岸的佛教,基本上都是沿著太虛大師所開辟的人間佛教的路子行進的。當然,由于保守思想的抗阻,及時勢環境的原因,人間佛教的實施並非一帆風順,尤其是與教理革命相表裏的教製、教産革命的失敗,大大遏製了人間佛教的推行。太虛大師在《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中將叁佛革命失敗的原因主要歸咎于他自己性情氣質的缺陷和實行能力的不足,他自信自己的“理論和啓導確有特長,如得實行和統率力充足的人,必可建適應現代中國之佛教的學理與製度”。現在看來,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理論也尚未十分成熟,對運作上“必然遇到的不少問題,太虛只是提出了思路,未能解決。”[注3]

  太虛大師的高足,目前尚健在的印順法師,立足佛教學術研究,對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作了進一步的發展和修正。印順對中國佛教傳統的反省較太虛更爲徹底,對臺、賢、禅等宗的理論基礎真常唯心論及求至圓、至頓的傾向持批判態度,主張“立本于根本佛教之淳樸,宏闡中期佛教之行解(以龍樹爲菩薩典範,但須防梵化之機),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注4],將《彌勒下生經》中“不修禅定、不斷煩惱”的彌勒比丘實爲實踐人間佛教的現代菩薩僧典範,爲人間佛教標明了堅實的經典依據。印順提倡的人間佛教不僅對治偏于死與鬼,而且對治偏于神與永生,並強調法與律的統一,注重集體、青年,在家信衆。印順法師的人間佛教思想,對臺灣乃至當今大陸佛教的導向,起了重大作用,爲人間佛教的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印順法師受日本佛教學術研究的影響,嚴謹有余而圓融不足,正如大陸學者鄧子美兄所評論:

  從宗教社會學看,印順的確把握了現代社會宗教需求的主流——理性化,但他對現代社會宗教需求的多元化似估計不足,其理性化也有絕對之嫌。……似乎也把他主張的人間佛教與中國化佛教的各宗派對立起來,輕忽了中國化佛教各宗派現代化的可能,同時,也排斥了借鑒國外宗教現代化的成功經驗。這樣,反使人間佛教理論失去了應有的普遍意義。[注5]

  另一方面,印順法師是一位學者型的高僧,非長于經營而能將理論變爲現實的人物。但適應現代社會的人間佛教思想,必然會展現其蓬勃生機,在臺灣政治經濟所形成的適宜氣候條件下,終于在具備實行能力的星雲大師、證嚴尼師等的努力下,變成了現實。

  星雲大師,正是太虛大師當年所期望的那種既長于理論和啓導,又“實行和統率力充足”,堪以擔當“建立適應現代中國之佛教的學理與製度”之重任的法門龍象,是在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影響下成長起來的一代新僧中的佼佼者。他于國民革命軍北伐的戰火中(一九二七)降誕于江蘇揚州江都一個兼營小香燭鋪的農家,其最初的佛教因緣與太虛大師頗爲相似,都是受外婆笃厚信仰的熏陶,自幼持齋禮佛。他從小便經受了一個承擔天降大任者必經的勞瘁痛苦之錘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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