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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識的空性與二谛思想研究——以新舊唯識比較爲中心

  唯識的空性與二谛思想研究 ——以新舊唯識比較爲中心

  編輯:釋聖凱

  來源:閩南佛學

  內容提要:本文主要探討新舊唯識思想在空性、二谛方面的不同,真谛繼承了《中邊分別論》“空性中也有虛妄分別”的思想,站在“性相融即”的立場,主張空與空性是同一的;玄奘繼承《瑜伽論》“假必依實”的思想,站在“性相永別”的立場,主張空與空性是有絕對區別的。 同時,真谛主張分別、依他同一無性即真實性,叁性即是叁無性;玄奘系強調“叁無性不離叁自性”,這是在叁性之外說叁無性。安慧與真谛都主張二重二谛,安慧以立名、取行、顯了叁種俗谛來收攝叁性,這樣自然叁無性是勝義谛;第二重是以真實性爲勝義谛,分別、依他二性爲世俗谛。真谛以分別性、依他性是俗谛,真實性是真谛;以叁性爲安立谛,以叁無性爲非安立谛。吉藏站在叁論四重二谛的立場,對真谛的叁性、叁無性思想進行批判。窺基依《瑜伽師地論》、《顯揚聖教論》、《成唯識論》亦形成唯識宗的四重二谛。

  關鍵詞:叁性 二谛 空性

  作者簡介:聖凱,1972年出生,清華大學哲學系博士後。

  佛教的存在論對現象和本質,又在真理的層面上,區分爲“世俗谛”和“勝義谛”,這其實是一切哲學的共義。任何嚴肅的、深邃而且洞見的心靈決不會滿足于表面的、淺薄的事相,肯定會去探索事物的究竟真實。早在《奧義書》時期,談及“梵”爲唯一的實在或是所謂的“真實中的真實”,便明顯地預設二谛論的雛型。在佛陀的教法之中,亦區分:涅槃爲絕對的真實,而現象則是約定俗成的真實。早期的阿毗達摩論書亦認爲“假名有”是隨俗說(即世俗谛),而色等諸蘊是“真實義”。然而把二谛論加以組織,並用以會通判別佛教經典與教理,則是中觀學派的功勞。1一般人常以中觀學派爲二谛思想的代表,而忽略了瑜伽行派的二谛說。瑜伽行派以其特有的叁性、叁無性思想,來诠釋作爲佛教基本教義之一的二谛思想。

  唯識與中觀都是大乘佛教,都是以徹底斷除法執爲目標,必須以否定一切語言和對象才能實現。藉由無分別智悟入唯識性的真如,與中觀學派所說的戲論寂滅境界並無差別。竹村牧男曾經總結中觀與唯識的不同,中觀派認爲一切的言表(命題)在邏輯上是不成立的,因而加以排拒;相反地,唯識卻建立了一套“識”的理論,在“識”中區分了能見與所見,並以緣起、刹那生滅等基本觀點,說明實體的概念在思維邏輯上的矛盾,藉此破除我們心中將我、法視爲實體的虛妄性。2因此,中觀派使用矛盾律,瑜伽行派卻緊守形式邏輯,追求理論的整合性,建基于超越既成邏輯的邏輯上。

  一、自性空與他性空

  對于般若中觀的核心思想——“空”,依護法系唯識思想的立場,般若中觀是“自性空”,而唯識則是“他性空”,二者是無法融通的。如義淨的《南海寄歸內法傳》中,介紹七世紀後半的印度佛教,並將中觀和瑜伽行派的教理作一比較:“所雲大乘無過二種,一則中觀,二乃瑜伽。中觀則俗有真空,體虛如幻;瑜伽則外無內有,事皆唯識。”3中觀的空性思想是從世俗層面的實存性到勝義谛的開悟之道,一切都是緣起之理,但是缺乏具體的悟入過程;構成瑜伽唯識思想的基礎是“識”,一方面承繼中觀假立的思想而加以延伸發展;另一方面又形成具體性的世俗谛,接著再成爲從世俗轉換到勝義谛的具體媒介。4

  若依真谛唯識思想,唯識無境並不只是要肯定識,否定境,而是要藉能知和所知對立同一的關系,來呈現《般若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思想。否定境即同時否定識,主客彼此融沒,一隱一顯,所呈顯的即是“色不是色,所以是色”。這種打破主客對立的立場,以境識俱泯來呈顯“空”,可以說是唯識對“色即是空”的進一步演繹。5但是,透過“空性中也有虛妄分別”的思想,瑜伽行派同時發展出一條通過主體來彰顯“空即是色”的新途徑。

  1、虛妄分別與空性——真空妙有的新诠釋

  瑜伽行派接受了中觀學派認爲一切存在都是語言性的存在的觀念,但是將這一觀念從單純的遮诠立場轉變到表诠立場,實際上是從一種徹底的唯名論轉移到語言存在論。6中觀學派以爲一切法都是因緣施設,只有假名的存在,但遮不表,最終假名有也應該完全空掉。“塵識理門”及真谛的叁性思想繼承了假有性空的思想,而透過主體彰顯了“空”的思想。如《辯中邊論》說:

  于自相無倒,知一切唯名,離一切分別,依勝義自相。

  論曰:如實知見一切眼色乃至意法,皆唯有名,即能對治一切分別。應知是于自相無倒,此依勝義自相而說,若依世俗,非但有名,可取種種差別相故。7

  瑜伽行派是以一種積極的意義上說任何存在(境相)都是語言性的。如安慧解釋假實義:“施設諸我及諸法,名我、法施設,這也就是我的假安立和法的假安立。種種,即顯非一類,如諸我、命者、生者、人、童蒙等,都是我施設;蘊、處、界、色、受、想、行、識等,都是法施設。這兩種施設,都只是識的轉化,並非實在的我和諸法。”8由于無始名言戲論分別習氣增長,從阿黎耶識中生起我和色等影像分別,于是我法等施設虛妄而起,所以緣起義即是虛妄分別義,即是假設安立義。

  虛妄分別作爲緣起性或依他性,即依種子的緣力,顯現色等四種或一切諸法。“顯現”表明一切現象都是“可見”與“無”的,所以分別性是沒有實體的。這樣,依他性的虛妄分別是非真實的,滅除染汙分的依他性的亂識,即是現起清淨分的依他性的淨識,即是現起真實性或空性。或者說,這是滅去虛妄的自我與世界(主觀與客觀),實現真實的自我與世界。陶靜所以,空性的成就,即實現了虛妄分別的“非有非無”的中道。《中邊分別論》的第一偈後半:“彼中唯有空,于此亦有彼”9,在虛妄分別中,遠離能取、所取的空性是有的;于空性中,也有虛妄分別。所以,虛妄分別體現出“真空妙有”的矛盾結構,是一種“無之有”的存在。因爲,凡夫邪見固執“境”爲心識以外的實物,爲了否定外境爲無,所以建構“唯識無境”;若固執“萬法唯識”,又再建構了“境識俱泯”。因此,《中邊分別論》主張空性的成就,亦是通過雙重否定。它與中觀學派的不同在于,“塵識理門”的叁性思想是通過主體的彰顯與建構性的表诠方法,而中觀學派是用遮诠的方法。雙重否定即是絕對否定,即是絕對肯定,體現“空”的吊詭和辯證的、動態的結構。因此,二者的結果是相同的。《中邊分別論·相品》第十叁偈說:“無二有此無,是二名空相,故非有非無,不異亦不一,”10正是說明了空性與虛妄分別“不一不異”的關系。

  由于《中邊分別論·相品》第1偈的“于此亦有彼”與第13偈“不異亦不一”,從而對空性與虛妄分別的關系形成不同的诠釋。長尾雅人主張“空性中虛妄分別的複活”,11上田義文主張“虛妄與真實的交徹”,12前者突出了虛妄分別的識性,後者強調了滅亂識之後即現起淨識的可能性。所以,對于abhūtaparikalpa,真谛、玄奘都有譯爲“虛妄分別”,而真谛有時譯爲“亂識”或“亂識虛妄性”。真谛譯abhūtaparikalpa爲“亂識”,這是強調“本識”顯現現象過程的迷亂性、不真實性。真谛在翻譯《中邊分別論》第四偈長行時,增補說:“亂識虛妄性,由此義得成者,謂一切世間但唯亂識,此亂識雲何名虛妄,由境不實故,由體散亂故。”13色等四種即一切諸法本來空,由于作爲顯現者的識體(即亂識)的散亂性,起顛倒分別而顯現色等四種。所以,顯現一切世間諸法是亂識的作用,依此而成立現實的亂識虛妄分別。在勝義谛的立場,所取境無所得,能取識(亂識)亦無所有,即是無所得的空性。在世俗谛的立場,不許亂識無有,《中邊分別論·相品》第7偈說“識以非識爲自性”,世親解釋說:“不識者,由自性不成就,是故非識。此法真實無所有性,而能顯現似非實塵,故說爲識”。14非識是“識”的自性,表現了識的自我否定性,即依他性的“因緣有”上以無性爲自性,這不外是緣生即無性、無性即緣生。識的“有”不單單只是“有”,而是與“無”(絕對無)融即的有。絕對無是無分別智、真如,因此所謂識的“生無性”當中,就有無分別(智與真如)之意,即能緣與所緣的平等。所以,非識的“非”有兩種意義:一、否定識之“有”,意指識之“無”(即生無性);二、否定識的“能緣”義,意指非能緣者亦即所緣(境),這是識“作爲境的似現”。因此,“識”等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色”,識的“絕對無之有”是無分別的分別,從而顯示了真實與虛妄交徹的矛盾性格,即是上田義文的觀點。

  所以,“塵識理門”的叁性思想是以虛妄分別或識的“無之有”的矛盾結構,顯示了空性與虛妄分別的不一不異,成就了虛妄與真實的交徹。于是通過主體(識)的彰顯,開拓了“真空妙有”的新途徑。《中邊分別論》的空的思想,後來被真谛繼承並且加以發揮。

  2、自性空與他性空

  瑜伽行派另一系對空義的诠釋,即“言事理門”的叁性思想,通過預設“假說自性”與“離言自性”,從而對中道空義進行“他性空”的诠釋。《瑜伽師地論》卷叁十六說:

  雲何複名善取空者,謂由于此,彼無所有,即由彼故正觀爲空。複由于此,余實是有,即由余故如實知有。如是名爲悟入空性,如實無倒。15

  對于《般若經》所說的“一切法空”,瑜伽行派理解爲:于色等一切法,假說而自性無所有的,所以說是空。但假說的一切法,依“實有唯事”而有,假是依實而成立的,所以是有(空所性)。《瑜伽論》系的唯識思想強調“假必依實”,而實有唯事,“外無內有,事皆唯識”,顯示了“他性空”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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