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現空雙運 第二節 在大空性懷抱(1)
佛陀在鹿野苑初轉四谛法/輪,主要度化小乘學人。後于靈鹫山等地,爲大乘種性者轉了般若無相法/輪。既然依靠前兩轉法/輪,已可分別獲證大小乘聖果,釋尊爲何還要慈悲開顯第叁轉妙義呢?了義他空見在整個大乘佛法架構中,具有什麼樣的地位和意義?光明如來藏與金剛密乘(第四轉法/輪)有何聯系?帶著這些問題,我們走進第叁轉法/輪。
從本質上講,如來藏學說的問世,是由現空大雙運的法界本性所決定的。既然雙運大法界不僅有離戲空分一個側面,佛陀當然感到有責任爲弟衆提供全面的理論指導,無余宣明實相本面。
第二轉法/輪主要宣講遠離四邊八戲的大空性,圓滿開顯其究竟密意的是中觀應成派。法界本性從空分講,無疑是離戲大自空,如《定解寶燈論》雲:“遠離戲論大中觀,自性光明大圓滿,義同名稱不相同,此外無有更勝見。因無現空輪番執,遠離四邊之戲論,除此之外其它法,則成具有戲論故。”所以說,大自空、大無遮無論在基道果的一切分位上均具有大義,無有以量成立的任何能害且有充分之能立。然而也要看到,應成派在勝義中並不主動承許和安立任何顯現法,無論以共同五大因還是不共四大因,都不能從理論上直接推導出現基明分的存在。這是由自空、遮诠的特性決定的。
嚴格來講,般若中觀所得出的最終結論是:只要是顯現法,其本性就必定爲離戲空性——就像任何法只要投入火中,就必定成爲火的所燒一樣(能否燒盡那是另一回事)。所以,雖然應成派沒有正面宣說最了義的顯現法——如來藏,卻並不影響我們贊其擁有究竟的現空雙運正見。“只要——必定”的論斷模式,仿佛給出了個特殊“方程式”,不論變量X(顯現)取任何“值”(乃至涅槃或超勝涅槃之法),所得出的結果都是唯一的:空性。這個與空性和顯現有關的“方程式”,爲中觀宗贏得榮譽和尊嚴。
在向中觀宗致敬的同時,我們來探尋現基明分的意義。或者說,在否定實執戲論和凡夫分別心的終極價值的前提下,來關注變量X具體地取最大值——如來藏時的情形。
《定解寶燈論新月釋》講道:
“同見以及不同見,共同所見爲明分,
成立現基不能無,猶如觀看戲劇等。
無論是同一道中不同有情的共同所見,或是不同道有情之間的不同所見,其有一個共同所見境,即爲明分。六道衆生有一個共同的現基是能夠成立的,若無此現基,則六道衆生不能有各自的所見,故不應理。如戲劇中同一演員可表演不同的角色一樣。
同見與異見有兩層意義:一、同屬一道的有情因業障、福報相近而有共同的所見境(如水),但業障、福報相差較大的各道有情之間的所見則不相同(如水、膿血、甘露等);二、六道有情所見的均屬不清淨法,這是同見,而觀待于聖者所見的清淨涅槃,則成了異見(這一句是從相對的角度而言的)。但無論是共同的所見或是不同的所見,從最殊勝的,也就是從究竟、絕對的角度來看,有一個聖者與凡夫的共同所見境,這就是“明分”。這裏明分並不指世俗中有邊的顯現法,而是在法界中與空性無別的大光明,或空性自體顯現的大光明。它遠離了偏墮,遣除了二取的不清淨相,對世俗中的衆生可以相似地說爲了義的法界本性,究竟的顯現法,以及究竟法界本性的緣起,此緣起亦非攝于有邊等。此究竟之所見即與空性無二無別的大光明,其遠離了一切偏墮與戲論,依此共同所見境及六道衆生各不相同的業力,而分別見爲水等所見境。
“究竟”一詞,通常有兩種不同的意義。一是觀待于暫時但本身與暫時毫無關系,如十樓相對于一樓;二是雖與暫時相對,但暫時與究竟具有同一本體,並未離開暫時而談究竟,如冰之于水。此處“究竟”之義屬于後者。
法界屬無爲法,此無爲法也有兩種含義。一是觀待于有爲法的無爲法,如虛空等,屬假立法。二是不觀待有爲法的絕對無爲法,直指法界本身。全知麥彭仁波切在許多論著中都曾指出,這無爲法本來就是遠離四邊,不能爲分別心所了達,故往往稱其爲“大”,如大無爲法、大中觀、大清淨、大光明、大雙運等。
以這個顯現爲基礎,可以産生同見與異見、輪回的染汙法與涅槃的清淨法,基道果等的一切。這是從最殊勝、最了義的角度而言的。由此也可了知,衆生因未了達這個現基而流轉生死,聖者所證的也不是單空,而是清淨、圓滿的現基。有了這個現基,才會有迷亂的衆生與證悟的聖者,以及輪回與涅槃。反之,若認爲不存在這樣一個現基,則這一切都無從區別及建立,故不應理。
此也可由演員演戲來說明。一個演員,可在舞臺上扮演許多不同的角色,有一天他上午演了一位天女,令觀衆如癡如醉,下午演了一位魔王,令觀衆驚慌恐懼。如果沒有這位演員,則上午的欣悅與下午的恐懼都不會發生。這下午的恐懼,可以比喻爲未見法界本性的惡趣衆生,上午的欣悅,可以比喻爲未見法界本性的善趣衆生。及至在後臺見到卸了妝的演員本人時,才知這一切都是他的變化所作,就象見到了法界的現基後,才知一切萬法都是現基的變現。(《楞伽經》雲:“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離我我所。”——引者注)
如果因凡夫不見聖者所見之境,聖者前也不存在凡夫所見之境,所以認爲兩者所見之境恰恰相反,則也不正確,此仍以演戲爲喻來說明:演員上午扮演了天女,下午扮演了魔王,在觀衆看來,飄曳的天女與猙獰的魔王給人以完全相反的觀感,卻仍是由同一人扮演。同樣,衆生在現量證悟法界本性前,以各自的業力而未如理認識現基,反以非理作意而見爲各種所見境。
在顯宗大乘的了義經典中,這個現基被稱爲如來藏,正是基于這個如來藏,才分出了衆生與如來:本身雖具有如來藏,但未證悟的是衆生;本身具有如來藏,並已證悟、安住于其中的則是如來。仍可借用比喻說明,昏暗的傍晚,路上橫著一根黑繩,這時有甲、乙兩個人走來,甲不知是繩,錯看成了蛇,因此心中大生恐懼痛苦,一步步後退。而乙知道這是根黑繩,因此並未有絲毫的恐懼,也不會産生痛苦。甲待乙指明了真相,湊近瞧清楚後,也現量見到了繩子,恐懼心隨之消失。衆生就如甲,如來就如乙,衆生與如來的共同所見境——如來藏光明,就象甲與乙的共同所見境是黑繩一樣。衆生將如來藏的大光明執爲實有的萬法,就象甲的恐懼痛苦緣于錯將黑繩看成了蛇一樣。
若認爲既然聖者與衆生有一共同所見境,則聖者應如衆生一樣感受痛苦,或衆生應如聖者一樣沒有痛苦,則也不正確。猶如甲與乙有一共同的所見境——黑繩,但甲未了知真相,而産生畏懼,而乙明了真相,不産生恐懼一樣,同樣,衆生與聖者,雖有一共同之所見境,但衆生未如理認識而感受痛苦,聖者如理認識而感受大安樂,二者在認識與否上有很大的不同,而非是所見境的不同。否則若所見境不同,則衆生如何成就佛果呢?
比如來藏更深一層的共同所見境的見解,再無超過其上的是大圓滿竅訣部見解,即本基之見。上述輪回中的衆生與證悟的佛是基現的各種變現,基現則是從本基中産生出的屬于第二刹那的法。在這個産生基現的本基中,沒有衆生、如來、輪回、涅槃等等,這個第一刹那的本基,就是大圓滿無上密法中的究竟心性,也就是聖凡的共同所見境。在第二刹那的基現中,認識並安住于本基實相的是如來,未安住而迷失的即是衆生,這時才産生了佛與衆生的差別。這個觀點在各種《定解寶燈論》注釋中都未提到,而是法王如意寶在以大圓滿竅訣部的觀點廣講《定解寶燈論》時所傳講的,無垢光尊者在《句義寶藏論》中也廣述了這個觀點。
總之,在顯宗的了義經典中,聖凡的共同所見境宣說爲如來藏光明;在無上的大圓滿密法中,則更深廣明細地闡述了無佛無衆生時的本基狀態。
宣說共同所見境的目的,是爲了避免衆生對無生大空性的偏執,通達了這究竟的共同所見境,則自然了知一切世俗顯現均爲假立的妄相,而刹那間消除對世俗顯現的執著。
下面闡述若無現基,則萬法無從安立:
除此存在明分外,他處存在不可能,
是故若無此明分,一切不現如虛空。
除此不偏于現空任何一邊的共同所見——現基或明分之外,再也不存在另外的一個共同所見境,是故若沒有此明分,則清淨法與染汙法,同見與異見都不可能顯現,阿彌陀佛等的清淨刹土及不清淨刹土也不可能産生,從小乘直到大乘應成派的各類空性也不能安立……一切應成猶如虛空什麼也沒有。此乃墮于斷邊的邪見,有無量的過失。
第二轉般若法/輪著重廣大宣說的是遠離四邊八戲的無生大空性,沒有象第叁轉法/輪那樣更進一步地直接宣說這無生的大空性即是清淨如來藏的大光明。故難以回答爲何法界在暫時上有佛、衆生、涅槃、輪回等等的差別法這一難題。所以聞思未究竟的人很容易導致這一頌所言之“一切不現如虛空”的過失。
或有人有疑問:既然大圓滿中也宣說了一切法都是幻化的、假立的、無有一法成立,那麼是否也會導致類似的過失呢?對此回答:不會,大圓滿中並非僅僅宣說了大空性,而是將大空性與大光明一同宣說,故無此過失。如果了悟了這大光明的則是覺悟的佛;雖然是大光明,但未了悟此實相的則是有分別的衆生。
……
龍樹菩薩在《中論》中說:下根人學習中觀時,因不了知其真實義而導致斷見轉生惡趣,上根人則了知一切都是大空性之實義,而與大光明相一致。
或問:既然如來藏之光明本來遠離了垢染,則從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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