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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來《華嚴經》研究綜述(桑大鵬)

  五十年來《華嚴經》研究綜述

  編輯:桑大鵬

  來源:閩南佛學

  內容提要:近五十年來,學術界有關《華嚴經》的研究展現出新的氣象。本文就搜集到的文獻作了細致梳理,發現《華嚴經》研究在六個方向上展開:即文獻學與曆史學研究;哲學與比較哲學研究;宗教與比較宗教學研究;華嚴教主及諸祖研究;文學研究;教育學研究。這六個方向各有力作問世,構成了華嚴研究的深度和廣度,但在總體上又流露出諸多不足,故華嚴研究強烈呼喚著各界學人的參與,以期在全球化語境中迎來研究的新境界。

  關鍵詞:《華嚴經》 華嚴宗 文獻 闡釋

  作者簡介:桑大鵬,湖北公安人,叁峽大學文學院副教授,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文獻學與文藝學研究。

  《華嚴經》是佛法的總綱,共有叁種,即:《六十華嚴》、《八十華嚴》、《四十華嚴》。叁經的翻譯跨越叁百八十年。東晉安帝義熙十四年叁月(418年)由佛陀跋陀羅(覺賢叁藏)率法業、慧嚴、慧觀等一百多人于揚州道場寺首譯此經,曆時叁年,即今傳之《六十華嚴》。武周之時,武則天崇信佛法,知晉譯華嚴不全,派人向于阗國求取四十萬頌華嚴梵典,又禮聘于阗國之碩學實叉難陀(喜學)前來主持譯經工作,在遍空寺中,自則天證聖元年(695年)始譯,經五載寒暑方才譯出,即今之《八十華嚴》。一百年後,唐德宗貞元十一年(795年)十一月,南天竺烏荼國師子王,派使者向唐朝進獻國王親筆所書之華嚴梵本。翌年,罽賓人般若叁藏于長安崇福寺著手翻譯,于德宗貞元十四年(798年)二月譯畢,這便是今傳之《四十華嚴》。《四十華嚴》又名《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相當于六十與八十《華嚴》的《入法界品》,在《六十華嚴》中占十叁卷,在《八十華嚴》中占二十一卷。該經主要敘述善財童子五十叁參及圓滿成就普賢行願的修行曆程,是《入法界品》的充實與展開。弘一大師說,讀《華嚴經》最好將《八十華嚴》和《四十華嚴》結合起來讀,《八十華嚴》讀到五十九卷時,就開始讀《四十華嚴》,故此完整的華嚴讀法應涉閱九十九卷方才圓滿。

  《六十華嚴》譯出之前,《華嚴經》中的諸多章節即作爲單行本從印度陸續傳入我國,如《兜沙經》、《十地經》等,以及相關的論(《十地經論》等),我國的僧人和學者開始了《華嚴經》的研究和接受,到隋唐時達到了《華嚴經》的翻譯、研究、傳播和接受的頂峰,其繁榮期曆一百七十年,華嚴宗正是在此階段建立,至唐武宗滅佛,華嚴宗及《華嚴經》的研究乃走向衰落,其義理融入禅宗,綿曆至今。

  《華嚴經》對中國的哲學、文學、藝術、心理學、日常生活乃至晉以來的整個民族精神史産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千百年來,我們在用本民族固有的儒家、道家兩種精神潛流交織而成的“前見”創造性地理解和接受這部佛法總綱的過程中,拓展了視野,提升了精神境界,獲具了一種以奉獻和犧牲爲要義、人我並臻自由和幸福的大乘氣象,使我們的民族精神達于恢弘、睿智和圓融,深刻地表明了《華嚴經》對中華民族心智的奇異啓示力量,以及我們固有的文化在吸納異域文化時顯示的強大包容與創化能力。

  唐宋時代,中國的知識精英研究《華嚴經》主要通過兩條道路展開:即宗教體認(禅定)之路和學理探求之路,前者是後者的基礎,若沒有對華嚴聖境的內在體認,學理的探討亦將流于名相的分別。從南北朝《十地經》和相關的《十地經論》(印度世親著)傳入我國開始,即産生了當時南北對峙的地論師,經隋唐華嚴五祖的建構,李通玄的易學闡釋,到宋代子璇和淨源的中興直至程朱理學對華嚴義理的吸收,遵循的都是這兩條道路。當然,這兩條路並非並行貫穿華嚴研究始終,曆史地看,華嚴研究走過了一種首重宗教體認、到宗教體認與學理創造並行、到終于滑向純粹學術名相探討的曆程。華嚴初祖杜順大師最突出的功夫乃是禅定,《五教止觀》以華嚴聖境爲極詣,實乃得之于深刻的禅定體驗,在杜順這裏,宗教體認是大于學理建構的。從二祖智俨到五祖宗密,四人在行持上就將二者統一起來,一面以至深的禅定體驗華嚴的至圓妙境,一面在學理上又大力創發,華嚴教外一系李通玄亦複如是,完整的華嚴宗哲學體系正賴此時而得建立。此後,華嚴的哲學體系即不再有大的發展,宋初長水子轈和晉水淨源雖有中興華嚴之舉,但也只是大力講談華嚴的經、論、疏,而並無理論上的創新,理論的創造讓位于名相的分別,而宗教體驗一路亦不及于五祖的成就。到程朱時,便幾乎只剩下純粹的學術名相的分辨了,伊川自言出入華嚴數十載,並無所得,根本原因是他(們)放棄了對華嚴聖境的內在禅定體驗,無法深達華嚴名相(四法界、六相圓融、十玄無礙等)的精神底蘊,故此終生“並無所得”,此亦在情理之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伊川雖然沒有抵達于華嚴圓融無礙的精神至境,但在名相上卻大有所得,所謂“事事無礙”、“一多相即”、“圓融”、“六相”等,全都被程朱理學拿來裝點自身,構建了自己的理論體系。這便給人們另一種啓示:當我們不再以禅定體認的方式遊冶于華嚴的宗教聖境而純以學術的眼光觀察華嚴體系(含《華嚴經》文本和華嚴諸祖的闡釋)時,我們發現,華嚴體系的哲學建構也是無與倫比的。在中國哲學史上,就範疇的創發之新穎、概念界定之嚴密、體系的內在結構之精密以及境界的宏闊幽微而言,舍華嚴而無出其右者。以深通中西方哲學的方東美先生,尚且贊歎華嚴體系是世間最高明的哲學。正因此,《華嚴經》和華嚴宗受到了曆代哲學工作者的青睐。

  但是,中國的學術研究曆來與政治理念和時代風氣相颉颃,當程朱理學被曆代封建王朝推爲意識形態的正宗並成爲科舉取士的指導思想後,並不能爲人們的功名利祿提供現實資源的《華嚴經》研究從此走向沈寂,除少數叢林大德朝夕諷誦之外,封建士子們瞥爾不顧。鴉片戰爭至新中國建立以前的百年間,各種形式的革命風起雲湧、腥風血雨,富于理想主義氣質和甯靜安詳之態的《華嚴經》及華嚴宗哲學亦不爲時代所需,雖有譚嗣同等人高贊華嚴理想,然而曲高和寡,血腥的時代與這種甯靜安詳的聖典格格不入。新中國成立以後至改革開放以前的叁十年間,極“左”政治猖獗蔓延,《華嚴經》連同整個佛教體系、連同四書五經、孔孟之道,乃至于連同整個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遭受了徹底摧殘,民族的價值世界狼藉一片,我們“成功地”製造了道德和信仰的真空,“成功地”割斷了與祖先的精神紐帶,學術成爲政治的奴婢。

  好在癫痫的神經總有清醒的一刻,新時期以後,由于政治的解禁和宗教政策的開放,學術思想逐步活躍而自由起來,《華嚴經》再一次從我們的記憶深處被喚醒,它越來越受到學術界特別是知識精英們的關注,以方東美、方立天、任繼愈、湯一介、呂贗、楊政河、賴品超、魏道儒等名家大師爲首構成了《華嚴經》研究的主打陣營。人們開始從不同的視角以各種不同的理念重新闡釋《華嚴經》,或贊或否,《華嚴經》研究開始展現可喜的前景。當然,客觀地說,與目前衆多的時尚學術相比,《華嚴經》研究畢竟還是冷門,雖然一批哲學家的參與提升了華嚴研究的哲學品格,但學者們不僅沒有采用如華嚴五祖將宗教體認和學理創造結合的研究路子,即令純粹的學術研究,亦亟待拓寬視野,引入新的研究方法和最新的科學成果(天文學、物理學、心理學等)進行新的闡釋,以期讓《華嚴經》在新的價值世界重放異彩。

  據筆者統計,五十年以來,中國大陸、臺灣、香港的華嚴研究中,頗具學術價值的有專著五部,論文二十余篇,這些專著和論文從文獻學、曆史學、哲學(含比較哲學)、宗教學、文學、教育學等諸多視角解讀《華嚴經》和華嚴宗,開辟了華嚴研究的新境界,爲華嚴體系在新的語境下的重新闡釋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也暴露了研究中的某些問題,今擇其要者以敘之。

  一、目前華嚴研究的幾個方向

  (一)文獻學與曆史學研究

  這一方向上最有價值的當數魏道儒先生的《中國華嚴宗通史》1一書,這是目前學術界第一部研究中國華嚴宗興起與流變曆程的專著,上起東漢末年,下迄清代中葉,時間跨度約爲1500年。該書嚴格區分華嚴宗學與華嚴經學的差別,認爲華嚴宗教理主要在闡釋華嚴經學的基礎上形成,曆時數百年才完善和定型。作爲中國華嚴學發展主流的重要標志,是建立前所未有的概念體系,把一切老問題放在新的理論層面上解決,並進一步提出和解決新的問題。這個理論創造過程並非始自習稱的華嚴諸祖,而是源于南北朝的地論師。而此書力求理清華嚴宗曆史和理論形成、發展、演變、衰微和終結的脈絡。密切關注製約和誘導華嚴哲學形成的諸多因素、根本動力;希望點明它所帶有的印度佛教胎記、所負載的中國文化精神以及所獨具的理論風貌。作者從梳理華嚴文獻典籍入手,探討了華嚴典籍在傳播和接受中,華嚴經學的發生直至成熟的過程,以此爲契機深入思考了華嚴學的理論轉型與學派建立、諸派融合與華嚴宗創立等重大曆史與思想事件,作者認爲,從華嚴經學到華嚴宗學的轉變,是從形象描述的宗教文學到概念分析的宗教哲學的轉變,是在中國傳統思想文化誘導下發生的理論創造過程,是哲學化的過程。

  作者較爲詳細地解析了華嚴初祖杜順和二祖智俨的學說與學術風格。然後辟“華嚴新說與分支”一章,深入探討了華嚴叁祖法藏闡釋《華嚴經》所達到的新境界,以及李通玄以《易》解華嚴而開辟的教外華嚴學。展示了華嚴宗鼎盛時期的哲學水准和中國知識精英以其全部文化底蘊創造性地理解一種新理論時所能達到的智慧境界。

  正當華嚴宗的傳播方興未艾時,禅宗的發展也如日中天,這兩派勢必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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